第39章 回門

字數:8900   加入書籤

A+A-




    三朝回門是新婦的規矩, 入門為妾等於沒有了娘家可依,自然不可能在入門三天後還能回娘家見父母, 告訴父母自己過得如何,以係連兩家的感情。

    這條上妾侍不管家世如何全都是一視同仁,但偏偏尤妙破了這個規矩。

    論身份銀姨娘這個小官之女還比尤妙的出生好多了,可是她當初也就是一頂小轎入了伯府,後麵怕席慕覺得她多事,連家中也隻是年節偶爾通信, 可此時席慕卻為尤妙開了先例。

    席慕吩咐府中管事準備回門的東西, 欹石院有一半是銀姨娘在管, 府中眾人都在暗暗的盯著銀姨娘,想看看她有什麽動靜。

    這事他們這些下人想著都覺得難忍, 認為銀姨娘會去找老伯爺告狀說道理,但銀姨娘表現的就像是尤妙回門是理所當然的事, 盡心盡力的為她準備東西,沒有絲毫怨懟,勤勤懇懇的準備東西, 禮單還專門送到了尤妙那兒, 讓她看看缺了什麽東西。

    關於這個銀姨娘還特意跟席慕說了:“妹妹對我似乎有什麽誤會, 所以這禮單妾先給妹妹看了,然後在打算給爺看, 爺不會覺得妾忽視爺, 生妾的氣吧?”

    這溫柔大方跟尤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席慕不在意這個, 淡淡讚了她句細心。

    對銀姨娘是沒把事放在心上,但到了晚上他卻拿這事來調侃尤妙,說她小心眼,看銀姨娘脾氣好就欺負她。

    聽的尤妙心中連翻白眼,要不是她上輩子吃過銀姨娘的大虧,可能就真的要覺得她是個大好人了。席慕大概是上幾輩子造的孽太多,所以雖然是伯府少爺,但沒有子嗣,連後院的女人也個個不是省油的燈。

    席慕見尤妙抿著唇不說話,伸手去刮她的臉蛋:“這就跟爺置氣了?”

    尤妙眼淚汪汪:“如果爺想讓我跟銀姨娘一樣,我慢慢跟她學就是了,我沒有欺負她……”

    委屈至極,聽著席慕心疼,身為世家公子,席慕還能不清楚後院的陰私,後院的事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所以什麽欺負也不過是一句玩笑話,尤妙對銀姨娘何種態度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隨妙妙高興,爺不過逗你兩句,你想如何就如何,壓抑了性子心疼的也是爺。”

    承諾了以後,尤妙立刻又眉開眼笑起來,比起那些裝哭惹父母心疼的孩子還要收放自如,簡直是成精了。

    看的席慕好笑,又氣不起來。

    回門的禮倒是按著正妻的規格備下了,但老伯爺聽說了這事,雖然不想管孫兒疼愛誰,但太過了他也不可能視若無睹,便傳了話讓席慕收斂。

    有了老伯爺發話,禮物收斂了規格,連去尤家的日子也延遲到了一天後,以示區別。

    尤妙覺得可惜,但覺得這樣也不錯,有些兩家結親離得遠的,一個月之內新人上門都算是回門,就沒有胡攪蠻纏,抱著席慕說知道他心疼她,就格外高興了。

    如今尤妙就像是開了竅,席慕本以為床榻上契合已經是難得,但某日睡得似醒非醒的時候被尤妙偷吻了一口,心跳突然急促,卻是真正明白了心花怒放的這個詞的含義。

    因為這個席宅的柴都有些不夠用,供不上每天欹石院用水的程度。

    所以在有些事上席慕還是覺得她的想法稀奇,但大部分都是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席慕又是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子,也懶得繼續探究尤妙那讓人難琢磨的腦袋瓜子。

    至於本來想拿來給尤妙添堵的雲蓮,早就不知道被席慕忘到了哪裏去,有日尤妙提起,席慕還道她是吃醋故意鬧脾氣,送了她一套難得的點翠頭麵,讓她消氣。

    看出席慕是丁點都對雲蓮無意了,尤妙也就沒有再提,反正席家現在給她分得兩個伺候丫頭,也格外的漂亮出挑,不怕席慕這個色中餓鬼瞧不上。

    ……

    去尤家的帶禮物的規格不算誇張,但比起席慕“下聘”時也少不到多少,席家的下人依然是大張旗鼓的挑著大紅箱籠,往越縣尤家而去。

    尤妙跟席慕同乘一輛馬車,聽到城中格外熙熙攘攘的聲音,想著又不是趕集的日子,忍不住將車簾掀開了一塊小角。

    這掀開,尤妙就愣了愣,直到有人發現她,盯著她直瞧,才快速的放下了簾子。

    “這是怎麽了?”席慕眸子懶洋洋的眯起,靠著車上的軟枕,腳時不時去撩尤妙身上的湘裙。

    若是以前單獨跟尤妙在車上,估計席慕就想著刺激,直接伸手摸她大腿了,但最近這段日子被喂得太飽,沒日沒夜做,席慕雖然對尤妙還有饞意,但至少沒那麽急切,可以慢慢品嚐。

    說起來也奇怪,雖然每次尤妙都哭了厲害,像是被他折騰的隻剩半條命,但是到了第二天有精神奕奕的能繼續承受他。

    以前他聽著沒有耕壞的田,隻有累死的牛,還覺得嗤之以鼻。

    他這樣天賦異稟的男人,自然跟那些軟蛋不同,但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還需要控製欲.望起來,雖然每次他依然生龍活虎,但這些日子他也在思考要不要把以前丟開許久強身健體的武術撿起來。

    “外麵的人好多,好像都是在看我們的馬車,好奇怪。”尤妙眉頭輕蹙地說道。

    剛剛掀開簾子,她見人都站在馬車一兩人的距離,見到她露出了臉,還有人興奮的指著她,引著別人一起看,就像是她是什麽大人物一般,她從來沒受過這種待遇,所以忍不了驚訝。

    手臂從身後抱住了尤妙,席慕下頜放在了她的肩窩:“人們都喜歡看熱鬧。”

    “有那麽熱鬧嗎?”尤妙不解的問道,他們的樣子都像是在看什麽稀奇寶貝了。

    “平日你出門,我見也隻是有幾個姑娘偷瞄你罷了。”

    “妙妙連這個都注意到了,”席慕戲謔一笑,“那妙妙寶貝是不是也隨著她們一般,跟著偷偷瞄爺?”

    “當然不可能,”尤妙側臉在席慕唇邊親了下,“我都是正大光明的看爺。”

    “是瞪爺吧。”

    席慕拿臉懶洋洋地蹭她,當初他透出對她有興趣的意思,她便一直躲著他,要是躲不過了就瞪著水汪汪的眼睛狠狠的看著他,企圖用那雙漂亮的眼睛來把他嚇退。

    卻不知道她越那樣看他,他越是心癢,越是想把她狠狠的壓在身下,讓她對他露出除了厭惡之外的其他表情。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事,她推拒不正眼看他模樣,讓他心癢,現在讓他如了願的模樣,讓他心更癢。

    “你是什麽時候瞧上爺的?”

    聽到這個問題,尤妙怔了怔,這謊話要從哪個地方編才好。

    幸好老天還算幫她,席慕問完的下一刻,外頭的下人就傳尤家到了,席慕可惜地親了親尤妙的唇,先下了馬車,才牽著尤妙下車。

    尤家住的巷子麵前能通過馬車,但是大門窄小,卻進不了屋。

    席家的下人艱難的把馬車倒回巷口,停到外麵,席慕掃過旁邊住宅湊頭湊腦偷看的人,又看看尤家格外狹窄的大門:“該換個地方住。”

    說完,見尤妙眼睛發光地看著他,席慕眼眸眯起,這丫頭永遠都不曉得偽裝一下,就是綠翹對著他,偶爾都會裝一下清高,嘴上說著什麽都不要。

    手指拂過她的碎發:“爺就吩咐下去,給妙妙的爹娘換個新住處。”

    “誰要換新地方住了,我們一家都覺得這裏挺好!”外頭那麽大的動靜,尤立早就有所察覺,隻是推遲著不想開門,被周氏連問了幾聲,才慢悠悠的取下了門銷。

    但不想一打開就看到那麽一幅郎情妾意的畫麵。

    怎麽看怎麽覺得席慕的手刺眼,尤立雙眸眼也不不眨的狠狠瞪著席慕的手,若是眼睛能化成刀,恐怕他已經把席慕的手剁掉了。

    席慕還能不懂他的心思,笑著放下了手,卻抓住了尤妙垂下的手,雙手緊握。表現的比剛剛還親密刺眼。

    “這不是爺的小舅子,幾日不見看起來又俊秀了許多啊。”席慕挑眉道。

    尤立咬牙切齒,才不想聽席慕的誇獎。

    “小爺自然俊秀,比你這個紈絝膿包強多了。”

    尤妙聞言蹙了蹙眉:“立兒!”

    “我又沒有說錯,”尤立撇了撇嘴,“不過是有兩個臭錢,我以後有的錢也不會比他少。”

    尤妙見他說話沒個忌諱,怕席慕生氣,皺著眉又要開口阻止,席慕卻拉住了她的手,笑道:“小舅子誌氣遠大,這是好事,爺不氣。”

    說著,見到聽到動靜從屋內出來的周氏,笑著叫了聲“伯母”。

    尤妙與席慕來並沒有通知尤家人,見到兩人周氏略微驚訝,旋即便笑著小跑地抱住了大女兒:“這些天我一直念著你,你爹還說想辦法讓我去席家見見你,沒想到你竟然回來了。”

    驚喜地說完,周氏不忘看向旁邊的席慕:“這還得謝謝席爺。”

    席慕眸子微微眯起,笑出了聲:“我喚伯母為伯母,伯母卻喚我‘爺’,聽著怪讓人覺得好笑。”

    “這……”周氏有些為難。

    “若是不介意就與我家長輩般喚我鴻之,這是我的表字。”

    尤立在旁邊歪了歪嘴:“文縐縐的聽著跟你沒有絲毫關係,怕是現編的吧。”

    周氏給了尤立一掌:“席……鴻之,我家立兒沒規矩慣了,你別與他計較。”

    “自然不會。”比起尤立,席慕笑的風輕雲淡,表情矜貴,兩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裝模作樣。”尤立心中不平,卻不知道怎麽發泄,說完就跑進了自己房裏,把門重重的關了。

    “立兒……”尤妙沒想到過了那麽多天,尤立還是那麽難以接受她當了席慕的妾,怕尤立想不通,想去找他解釋。

    席慕拉住了她:“他那兒我去看看,你好好與你娘敘敘話吧。”

    說著,點了點她擰起的眉心:“放心,爺還不至於連小孩都哄不了。”

    尤妙跟周氏對視了一眼,遲疑地點了點頭。

    這時,在前頭看店的尤富,關了店麵回了後院,見著席慕陰沉的臉更加陰沉,半句話都不想與他說。

    尤妙早就跟他說好了,等著席慕回京城,她就回家,所以尤富自然不會覺得今天的大張旗鼓是她要求的,隻是覺得席慕存心告訴這全縣,他們尤家跟他的關係。

    難得見到親人,尤妙沒注意到那麽多,拉著父母就回屋子裏說話。

    院子裏就剩下了席慕一個人,見著尤妙興高采烈頭也不回的背影,雖然他自始至終都沒想過要插.入他們親人之間的對話,但見尤妙的樣子,他又不禁眯了眼。

    估計是這幾日兩人天天形影不離,所以有些不習慣。

    進了屋子,尤妙便抱著周氏不撒手,嫻姐兒見姐姐回來了,也跟著抱著,母女三人抱成一團,尤富在旁邊見著,心情也好了許多。

    “娟子說姐姐你以後都不回家了,說的就像是真的一樣,我當時都氣哭了,怕姐姐真的不回家了。”嫻姐兒嘟起嘴巴,一雙大眼看著尤妙,“姐姐以後別走了,咱們一家人在家多好。”

    “別說胡話,你姐姐都嫁人了,怎麽能常在家中。”

    “可是他們說姐姐不是嫁人……”嫻姐兒愁著臉道,她這些天都不喜歡跑出去玩了,每次都能聽到些奇奇怪怪的話。

    “不是嫁人又怎麽會回門。”尤妙蹲下,跟嫻姐兒的視線持平,認真的道,“那些人是嫉妒說酸話,以後嫻姐兒聽到別搭理就是了,你要是越生氣他們就越得意,因為他們什麽都沒有,而嫻姐兒會漸漸什麽都擁有。”

    嫻姐兒聽得似懂非懂,但還是點了點頭。

    聽著女兒的話,尤富在旁皺眉,就算這話是拿來誆嫻姐兒的,尤妙也說的太認真了一些。

    “今天是怎麽回事,你求著席慕讓他陪你回來了?”

    “爹你放心,我以後會常常回家的,席家又不遠,以後不用席慕陪,我也可以經常來縣裏看你們。”

    尤富想說的不是這個,但看女兒眉眼帶笑的模樣,就沒壞她的興致。

    “既然回來了,就留下了吃晌午飯。”

    尤妙點頭:“自然要的,席慕定了一桌席麵,等會就會送過來。”

    “妙兒,你現在跟席慕?”聽著尤妙的語氣,尤富有些慶幸當時聽了媳婦的話,去席家找了席慕增加的約定,他看女兒的樣子,像是越陷越深,當初所說的席慕離開京城,她就回家就像是托詞。

    “我跟他?”尤妙眨了眨眼,不懂自家爹的意思,“對了爹,如果席慕提出要給你們換房子你們不要拒絕,還有你以前不是說過,你跟李大伯很想開一家酒樓,我想法子讓席慕送你們地契,到時候一定要把酒樓給開起來。”

    尤妙越說越興奮,如今讓她高興的也就寥寥幾件事了,一是家人平安無事,二是從席慕那兒撈錢讓家人過得更好。

    上一世她什麽都不要實在太傻,所有好處都要席慕占了,他也沒有因為她分文不取,不稀奇他的銀子,少折騰她一分一毫,既然如此,那她為什麽不多要點錢。

    人人都說錢是俗物,但誰不是靠著銀子越過越好。

    看著女兒笑逐顏開,尤富與周氏都愣了愣。

    周氏先開了口:“這樣會不會不好?你這樣要東西,要是他生氣厭惡你了,那怎麽辦?”

    “他厭惡了不是正好,那我就能回家了。”尤妙從來就沒怕過席慕的厭惡,“再說這些錢對他來說連汗毛都說不上,伯府不說,他外祖家生意做得大,又偏疼他,再加上他娘心疼她是小兒子不能繼承爵位,嫁妝鋪子直接劃了一大半給他,他每日什麽事都不做,就有大筆大筆的銀子流入他的錢袋。”

    “這些都是他跟你說的?”

    為了勸服父母,尤妙一不注意就把前世知道的東西都說了出來,聞言,猶豫了一下:“有些是他說的,再者我既然進了席宅那麽多天,有些事情自然而然的也就知道了。”

    但其實席慕也沒告訴她,他是伯府的公子。

    不知道他是覺得這事不值一提,還是覺得她隻是一個暫時的玩意,所以沒有告訴她的必要。

    不過倒是綠翹不甘寂寞,暗示過幾次尤妙,席慕的身份,說席慕就是天上高不可攀的仙人,她就是地上的泥土,她對席慕來說就是不小心踩到的泥,遲早一日要把她刮掉。

    這話尤妙就當做笑話聽了,光是席慕是仙人,就能讓她笑的前俯後仰,再說她是不是泥她不知道,但如果她是泥,席慕就一定是嘔吐物,惡心的一直沾著她。

    “妙兒,你想為家中好的想法爹明白,但是咱們不能收席慕的東西,上次那些禮物,你娘勸我收下,我也半點沒動,都在你屋子裏放著,等到你回家了再處理。”

    尤妙曉得自己爹是個驕傲又自尊的人,聞言隻是高興他心疼她。

    但是該勸的還是該勸:“剛剛嫻姐兒說的話,爹應該也聽見了,就像是嫻姐兒說的那樣,我們家就是不收席慕的任何東西,旁人一定少不了說閑話。既然如此,為什麽我們就不能過的更好,還是爹嫌棄我這個女兒,覺得我丟人,所以才不想跟席慕扯上關係,以後也好漸漸不認我這個丟人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