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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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撲撲的鳥兒在金絲籠裏跳來躍去, 席慕湊在邊上愁眉看著, 覺得它每跳一下,身上就有灰塵落下弄髒他的籠子。

    “這是個什麽東西?”

    等不到尤妙回府,席慕說是要冷冷她讓她長記性, 但一晚上在床上輾轉反側, 怕尤妙又做了什麽狗屁夢,效仿夢中拍拍屁股跑了,一大清早就出了城來尋她。

    尤妙坐在桌邊梳妝, 想著用什麽脂粉能把她如意頸結邊上的紅痕給蓋住。

    席慕人一來就像是猛虎撲食,把她壓在榻上咬了幾口才鬆嘴。

    “爺難不成看不出來, 這是山雀。”

    “爺自然看得出這是山雀, 爺是問你沒事養這個玩意做什麽?”

    “爺瞧它不是挺可愛的。”

    尤妙走到鳥籠邊上:“爺別逗它, 它腳受傷了不好飛來飛去。”

    席慕翻了一個白眼, 他放著珍禽不逗, 去逗一隻瘦小難看的山雀。

    “昨日白辰君說了什麽, 你竟然沒回府, 曉不曉得爺為了給你留門, 差點遇了賊。”

    這一聽就是假的, 尤妙橫了他眼:“辰君姐沒說什麽, 我們做女紅做晚了,我才沒回府。”

    見尤妙稱呼都變了,席慕輕哼一聲, 早曉得她適應的那麽快, 當初就不該勸她來見白辰君。

    “下午還有個宴, 你快些收拾,現在就趕回城中。”

    聞言,尤妙看著席慕理所當然的姿態,就沒說不想去,見他要出門,趕忙道:“爺幫我把小灰帶到車上吧。”

    叫小灰的東西,席慕怎麽想都是桌上那灰撲撲的東西,他穿著十幾個繡娘要做上半個月的雲錦團花袍子,手上拿一隻山雀像是什麽樣子。

    “太醜了。”

    拒絕後,席慕出了門,隻是片刻不到他又踏入了門檻,嫌棄地拎了鳥籠子:“快些弄完,爺在車上等你。”

    見狀,尤妙怔了一下,便捂著淳樸笑出了聲。

    隻是這笑持續了片刻,尤妙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收斂了起來。

    回越縣的孟素讓她跟席慕好好過,白辰君暗示她跟席慕好好過……她自己也不禁開始想這個問題,她要不要跟席慕好好過。

    而要怎麽樣又是好好過。

    她看的出席慕跟上一世不一樣了,因為她的改變,他也變了。

    連帶著身邊人的命運也因此改變了。

    她能感覺到席慕對她的重視,就像是剛剛不願意拿鳥籠,但怕她生氣還是倒回來把鳥籠拿在手裏,就像是她擅做主張沒回府,他心情不爽卻一大早來找她。

    但這些改變至多隻能讓她用平常心對他,讓他的位置從心頭大恨上移開,做不到席慕所期望的那樣,像是她娘對待她爹。

    因為在乎變得惶恐他的心思,因為在乎變成別的性子。

    沒在屋中逗留太久,尤妙去跟白辰君告別,兩人約好了下次一起做女紅,便急匆匆的去了席慕哪兒,怕他等久了發脾氣。

    “爺看白辰君能蹦能跳,過些日子爺就給她一筆銀子讓她滾蛋,做什麽女紅你有這個閑心,不如給爺多做幾雙鞋襪。”

    尤妙笑著不說話,去看柏福拿在手上的小灰。

    “這種山雀雖然腿受了傷,但精神奕奕的,夫人的眼光真好。”

    柏福湊趣說了句,但尤妙臉色微微一變:“以後別叫我夫人了,姨娘就是姨娘,叫人聽到該誤會了。”

    席慕本來在馬車裏,聽到了尤妙的話迅速扯開了車簾,把尤妙拉了進去。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又做了什麽亂七八糟的夢。”

    席慕眉頭微蹙,眼中透著不高興。

    尤妙讓席家的下人叫她夫人,是因為想留把柄給席慕他庶兄,現在她對席慕沒那麽恨了,才想要改變這狀況。

    “我隻是覺得,夫人這稱呼小地方隨便叫叫無礙,若是一直放縱下去,等到以後爺的夫人進門了,知道了這件事怕是要生氣。“

    “你什麽時候顧忌這個了,爺身邊的女人你不是都要轟走,再者‘夫人’這個稱呼,是誰撒嬌無賴非逼著爺,讓下人們喚你的。”

    “我當時沒想那麽多,這稱呼等到爺回到京城之後,傳到有心人的耳中,總歸是不好。”尤妙抿了抿唇,“爺最好想法子封了府中下人的口,別叫他們嚼舌根,讓旁人曉得爺寵妾寵的那麽沒有章法。”

    尤妙剛說這個話題的時候,席慕以為她是聽到了什麽,又開始胡思亂想,給他找折騰了。

    但聽她說完,他眼眸半眯,輕而易舉的明白了尤妙的意思。

    “爺一個紈絝子弟,靠著私產過活,會有什麽有心人那這種小事來找爺的茬。”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如果爺有一天你不……”尤妙說著對上席慕驀然嚴肅的近乎銳利的目光,要說的話都卡在了喉嚨管。

    “繼續說啊,如果有一天爺怎麽?”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規矩一直守,等到以後做什麽都不會被別人逮著漏洞說話。”

    見尤妙垂眸,席慕板著尤妙的下頜,逼她跟他對視。

    “爺對你還不夠好嗎?說話為什麽說一半藏一半。爺從來沒拿你曉得爺的喜好,明明是鄉野丫頭,卻懂古玩瓷器,品茶賞花也能說得頭頭是道……這些事質問你,你該是懂爺的意思,爺喜歡你所以能許多事情都不在乎,你怎麽就像是塊捂不熱的冰坨子。”

    尤妙沒想到自己在席慕的眼中漏洞竟然那麽多。

    她做那些事的時候,他都是理所當然的神情,事後也沒有什麽懷疑的神色,倒讓她的警惕心越來越低了。

    “我隻是……”尤妙呐呐不成言,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些她這些的奇異之處。

    “爺曉得,你會做夢,夢到一些沒發生過關於你我的事情。”席慕如今的眼神精明的像是能洞察一切,“你覺得那些夢都是真的?你覺得白子越以後還會救你?上次你給爺的那封信便是白子越寫的,爺設計了他,他如今該隻想殺了你泄憤。”

    “還有孟素,爺不可能去搶小廝的女人,還有白辰君,她還活著的事情,就算被柳家人發現,爺有辦法把她混過去,柳家人不會想鬧出什麽醜聞,隻能乖乖閉嘴。”

    “對了,除了這些應該還有呢你那個便宜大哥……”

    關於尤錦,席慕沒有夢到過,但是想到之前尤妙待尤錦的態度,對葛葭桐的深惡痛疾,他就能猜到尤錦在尤妙的夢中應該也沒什麽好結果。

    果真提到尤錦,尤妙瞪大了眼睛。

    席慕扯了扯嘴角:“你的夢可能有真實之處,但發生那麽那麽多改變,而這些改變都還是依賴爺而產生,你就還那麽一味相信夢境?”

    “在你的夢中,是不是爺對你十分不好?”席慕皺著眉有些暴躁地說出這一句。

    尤妙對他若即若離,他怎麽想都跟他夢到的那些片段有關,尤妙是不是也夢到過,他掐著她的脖子做事。

    所以在他初占有她時,她那麽順從,從那麽前麵的時候她就開始做夢了,所以她怕惹怒他,才沒有大吼大叫,之後也提出了與他暗度陳倉。

    這樣一聯係,一切都說的通了。

    開始的她並不是心中有他,故意使手段勾引他,吊著他的胃口,不過是害怕他發怒,怕她的家人遭殃,所以假裝配合他。

    他覺得除了一開始鄧暉多管閑事把她扔到他的床上,之後他就沒強迫過她,兩人一直過得和和美美。

    而因為有夢境在前,對於尤妙來說,他就是一直在強迫她,她對他的每個反應,都隻是怕所有的一切變糟。

    一點通,其他的細枝末節全部都亮了起來。

    到此刻,尤妙對他每次奇怪的態度,每次奇怪的舉動,在他心中都有了相應的解釋。

    有些變故就取決於人的一念之間。

    尤妙怔愣地看著目光複雜的席慕,心中猛然明白了這些天他的變化,不知道他是通過什麽方式,知道了不少她藏在心底,打算藏一輩子誰都不說的秘密。

    並且他現在需要她,將她的秘密在他的麵前完整的攤開,解開兩人心結。

    兩人這世到了這刻終於算是真正的直麵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