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到府(修)
字數:5592 加入書籤
席慕比尤妙想的要有成算的多, 四書五經的他前些年早就背的滾瓜爛熟, 而且當年他考完舉人是打算考貢士,該學的東西並沒有少學。
讀書的那回事,不懂的人覺得有多難多需要日日眼睛離不開書本,對席慕這些底子好的,特別是親祖父還參與幾次出題的人,真不覺得難到哪裏去。
當然他的弱勢也很明顯, 就是扔了書本許多年, 記憶力再好也有忘了的東西。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天天往老伯爺那兒跑,就是讓老伯爺給他開小灶。
因為早年跟白子越比拚,他早就習慣了對一切都裝作若無其事,不喜歡讓旁人曉得他需要費力,所以才把時間分成了兩份,一部分放在科舉上, 一部分不漏跟尤妙談情。
沒想到尤妙突然變了性子, 比他祖父管還嚴。席慕去了老伯爺那兒就把這事當做笑話說給他聽了。
老伯爺聽完道:“這般還算有點能當正室的架勢。”
然後就讓人給尤妙傳了話, 叫她隻管拿戒尺打, 沒人敢怪罪。
這還是老伯爺第一次對她釋放好意,之前他拿著拐杖打席慕的景象還曆曆在目,尤妙聽了這話,愣了半晌, 這次真正開始考慮席慕說娶她這件事。
這事似乎是真有譜了。
……
京城。
還未到城門口, 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挑著扁擔的農民。擺著攤子的小販, 儼然有序, 雖是城外,倒像是已經進了城。
人聲鼎沸,京城的繁華是哪兒地方都效仿不來的。
尤妙掀開了半麵天水藍綢簾,抬著頭瞧著遠處巍峨肅穆的城門,目光有些癡。
席慕瞧見了,挑眉發笑:“這是怎麽了?被京城的熱鬧嚇到了?”
尤妙搖了搖頭:“隻是覺得‘京城’這兩個字格外的好看,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上一世她進京城是被哭哭啼啼的帶進來的,自然不會有心去觀察城門長什麽樣子,後麵逃跑還有被抓她也不會有那麽個閑心。
所以算起來,她上一世在京城住了快十年,竟這世才曉得京城城門具體的樣子。
“字是太高祖親筆提的,他的字的確不錯,蒼勁有力,鐵畫銀鉤。”說著,席慕抬手拿筆,在小幾上擺的用來給他練八股文的澄心堂紙上寫了兩個字。
寫的不是“京城”,而是“尤妙”。
每筆他都下了工夫,力透紙背,明明是柔美的名字,被他寫出了千軍萬馬的架勢。
席慕的字一向走得都是龍飛鳳舞的路線,寫得好但卻有些飄,就像他浪蕩懶散的性子,尤妙沒想到他還有這功底,眨了眨眼:“考試的時候就用這字吧,閱卷的大人應該會喜歡。”
“想誇爺寫的好直接誇便是,做什麽還要這般婉轉說話。”席慕笑著去摸尤妙軟嫩的臉,可聽到車外的聲音,手懸在了半空,臉上的笑突然淡了淡。
尤妙察覺了席慕的變化,掀開了車簾一角,來的馬車用了四匹白馬拉車,車輪中間的轉軸鑲嵌了碧玉,馬車本身裝裹了顏色鮮豔圖案繁複的綢緞,車窗落在外頭的簾子是灑金銀絲的,車頂的翠蓋上翹,八寶珠纓在寒風中叮咚作響。
那麽大的排場自然是為了接老伯爺,尤妙瞧見來人是席慕的親爹——興安伯,放下簾子就扯了扯席慕的胳膊。
“爺不下去請安?”
“城門口那麽大的風,妙妙忍心讓爺去受那個苦?”
席慕半眯著眼,往後靠靠不到靠枕,身子一僵,伸伸懶腰又回到了原位。
這模樣明顯就是在意,尤妙眉頭蹙了蹙,感覺到馬車又緩緩動了起來,就沒再說這事,而是道:“到了府裏,爺收斂些脾氣,別吃虧了。”
席慕正感動著,就聽到尤妙補充道:“吃了虧心情不好,難免會毀了看書的心情,別耽誤了考試。”
“現在在妙妙心裏,讀書都比爺重要了。”席慕嘖嘖的道,“爺與你那哥哥,你更想誰考上狀元?”
說到尤錦,尤妙眉頭微蹙:“等到了伯府,還求爺讓我出府去看看我哥哥,他獨自一人在京城,這些天天氣變幻無常,就是生病了也沒人知道。”
尤妙不需要正麵回答,這態度就說明了一切。
“若他連生病都沒人知道,那就是他這人不會做人,不討人喜歡,”席慕說到一半,在尤妙委屈的目光下,頓了頓,“過些日子爺陪你去。”
“爺要看書,怎麽會有空。”
“你想都別想爺會放你單獨去見尤錦,那小子的心思你別跟爺裝不曉得,他現在平安無事,就是爺頂頂的大方了。”
話題那麽一帶歪,雖然席慕麵上是生氣的,但車中的氣氛卻鬆快了許多。
對於席慕來說,大概沒有人比他親爹更影響他心情的了。
馬車進了城行了將近半個時辰,到了伯府二門才緩緩停下,下人擺了方凳,打著簾子迎主子下車。
伯爺下了馬車往後一望,見席慕下了馬車,還伸著手從馬車裏牽出一個女人。
這情形讓伯爺眉頭深深的皺起,身上騰地多了一股勃發的怒氣,看架勢竟是兒子剛進門就要風風火火的鬧一場。
老伯爺斜眼瞧到他的模樣,不等他邁步便開口道:“我有話與你說,跟我去書房。”
見到自己父親同樣怒氣衝衝的表情,席金盛愣了愣:“此刻便去?父親風塵仆仆要不要先歇息片刻。”
老伯爺瞪了他一眼:“難不成我還叫不動你了!跟我去書房!”
老伯爺聲音沒有收斂,尤妙他們這邊都能清楚的聽到,尤妙有所感知的去瞧席慕,見他的神色冷冷,麵色陰沉。
席金盛跟老伯爺去了書房,其他席家人便都留在了原地。
席慕的大哥席華見狀,走到席慕麵前,麵色嚴肅:“回來了就先去跟娘請安,等到下午無事,我們兄弟倆說說話。”
席華是席慕的嫡親大哥,雖然兩人同父同母,但因為席華是嫡長子,性子跟席慕的性子可謂是天差地別。
兩人的五官有幾分相似,但丹鳳眼落在席慕臉上就是似笑非笑,看人帶了絲調侃,而落在席華麵上。就是嚴肅刻板,難以親近。
比起席慕,席華更像席金盛。
“大哥是不是漏了二弟,三弟好不容易回來了,我也有滿肚子的關懷想說給他聽。”席文聽到席華的話,笑嘻嘻的上前,上下打量席慕,“這一年三弟看起來過得不錯,這臉都圓了不少。”
席文的生母是南方女子,長得小巧玲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的個子不高。
跟席慕站在一起,矮了半個頭有餘。
席慕從上往下斜睨著打量他:“你過得也不差,臉雖然沒長肉,肚子卻鼓了一圈。”
“三弟說話還是一如往常的心直口快,”席文的目光掃到一旁的尤妙,眉毛挑了挑,“這就是三弟那愛妾……”
“圍在門口說話像是什麽樣子!”不等席文說完,席華眉頭一蹙,“二弟若閑,就與三弟一同去給母親請安。”
雖然是開口為席慕解圍,但席華卻警告地看了席慕,對他行事頗有微詞,隻是不好當眾訓斥。
尤妙在一旁雖然低著頭,但卻感覺到了許多東西,從來一世,還是那麽個熟悉的地方,但是感觸完全就不一樣了。
原來席慕跟他大哥的關係,竟然也有隔閡。
幾兄弟去伯夫人的榮錦院請安,席慕囑咐了徐媽媽把尤妙送回院子,麵上雖然帶著笑,但尤妙看的出他眼中的冷意。
看來這回府沒多久,就讓他心情低沉了幾個度。
……
跟興安伯府比起來,越縣的席宅就隻是個茅舍。
徐媽媽在尤妙身邊,每走一步便仔細的給尤妙介紹周圍的景致。
垂花門過後就是嶙峋石壁充當屏障擋住外麵的光景,路道兩側擺列看不到邊的花石小景,因為氣候冷,連抄手遊廊都掛上了彩幔來遮風。
這帳幔的用的布料,是尋常百姓做衣服都不舍的,但是在伯府裏隻能拿來了走道上遮風,連屋都入不得。
遊廊時不時有綁著雙髻的丫頭走過,見尤妙打扮貴氣,有徐媽媽陪著,但卻是陌生麵孔,行了禮不知道叫什麽就猶猶豫豫的都稱她為夫人。
見徐媽媽不阻攔,尤妙也就含笑,沒點頭沒反駁。
等著尤妙走過,丫頭們還不住回頭瞧她。
“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她身上的珠寶戴的不多,但樣樣都不是普通貨色,我在二少夫人那兒伺候都沒見過那麽好的。”
“看著就不像是普通人,隻是沒聽說今天會來什麽客人,難不成是大少夫人娘家的親戚?”
伯府大少夫人的娘家是詩書世家,是伯府女人當中出身最為清貴最為好的,她本身又愛待客,所以府中有什麽瞧著不一樣的客人,大約是她娘家那邊的。
“看她走得方向倒是不像,而且大少夫人的客人,怎麽會有徐媽媽作陪。”
丫頭們這邊討論的興起,對尤妙的身份疑惑沒多久,因為席慕的鴻琺院太過熱鬧,就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