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日星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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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得欒教師說:“這個被打昏的小乞丐,你去處理一下罷!”天九連忙點頭:“這是自然!”一麵點頭應下一麵卻站在一旁不動。
欒教師哼了一聲,朝趙小公子耳語了兩句,胖子不情願地摸出一塊碎銀,拋給天九,天九略一掂量,不過二兩左右,當下笑嘻嘻地說:“哎呀,這個小乞丐可真有福嘍,去找大夫尋兩帖藥,也不過一二兩銀子。怕就怕沒命享受啊!”
欒教師使了個眼色,胖子又摸出一塊碎銀,天九接在手裏,點頭哈腰:“小人這就去給這小乞丐治病!”他把治病這兩個字說得特別重。
欒教師突然伸手搭在他的肩膀,天九隻覺得一陣酸痛,半個身子都沒了知覺,正恐慌間,聽得欒教師低聲說:“該怎麽辦你心裏有數,管好自己的嘴,老子這雙手,不知道扭斷過多少江湖好漢的脖子,也不差再多來幾個!”
天九的冷汗都出來了,連忙喊:“教師爺爺放心,小人不敢多事,也不敢多說半個字!”欒教師收了手,喝道:“快滾罷!”
說罷跟著胖子四人自顧自地走了。天九捏著肩膀,看到兩個手下的少年正怯生生地躲在不遠處,怒罵道:“小雜碎,沒長眼睛麽?還不過抬走高大郎?”
說著晃著肩膀朝北帝廟走去,另一隻好手掂量著兩塊碎銀,差不多有八兩重,心裏一陣得意,想到老大“剝皮狗”回來,少不了挨一頓罵,又唉聲歎氣起來。
兩個少年紅了眼睛,吃力地背著高大郎,一邊慢走一邊輕呼:“大郎?大郎?”費了好大勁走到北帝廟門口,發現天九找了一領破席丟在地上,頓時心裏一陣發涼。
天九還在揉著肩膀,嘴裏罵罵咧咧的說:“還不把高大郎丟下?”其中一個少年搶先兩步,跪在地上:“天九哥,求求你救救大郎吧!”他們已經不止一次見過這幫混混們這麽把自己的同伴們丟到亂葬崗了。
天九歎了口氣:“高大郎這是點兒背,活該他惹到趙家小公子,救不活了!”兩個少年看著一路彎彎轉轉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血跡,再看看高大郎蒼白的臉色,微弱的呼吸,一齊大哭了起來。
天九聽得不耐煩,怒道:“嚎個球,真他娘的晦氣!”一扭頭看到畏畏縮縮要過來看一看的老道,呸地吐了口吐沫:“滾回去!”那老道敢怒不敢言,磨磨蹭蹭地走了兩步,長歎了一口氣,返身走回了廂房。
天九指揮兩個少年,把高大郎用破席子一裹,拿兩段麻繩隨便一捆,扛著朝廟後的小門走去,鑽進樹林,走了大約十多分鍾,來到河邊,解開一條破舊的小船,慢悠悠劃到了對岸。
左樂河北岸約莫十裏處,有一片亂葬崗,當午的太陽愈發毒辣。三個人費力地抬著高大郎,來到了樹林邊的亂葬崗。天九伸手在高大郎鼻子前一探,哪裏還有呼吸?指揮著急忙忙把高大郎望地上一丟,轉身就走,簡直一刻都不願意多待,兩個少年一步一回頭,抽泣著跟在身後。
此時日上半空,天九擦著額頭的汗,催促著兩個少年快走,順手把兩人偷來的錢財沒收,一看收獲頗豐,心裏有些得意,說:“別哭了,哥哥我請你們倆吃油餅!”
他心裏歎息,別過眼看兩個瘦小的少年,想:真可惜了高大郎,怎的不是這兩個小雜種去死?
一路無話,三人頂著烈日走到河邊,天九掏出家夥準備小便,卻看到兩個少年一動不動,不由大怒:“還不去解纜?”其中一個少年突然結結巴巴地說:“天。。。天九哥,你。。。快看天上!”
天九抬頭看去,隻見天空中一團拳頭大小的橘紅色火球直撲而下,越來越大,竟變得臉盆大小,隱約還聽到轟鳴的雷聲。
“嗐,不就是天火麽?叫嚷什麽?”天九不以為意,一邊眯著眼抬頭看,一邊掏出家夥尿了起來。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隻見那團火球越來越大,看上去幾乎和太陽一般大小,顏色愈加熾熱,突然一聲巨響,竟在半空之中爆成三塊,最小的一塊化作一道毫光,徑投南方倏爾不見;另一道小光落在半空,突然隱沒;隻有最大的一塊,劃過半個天空,朝南邊落去。
天九看了看那塊隱沒的小光,張大了嘴巴,目光順著最大的那團火球,突然大叫:“莫不是落在咱們盧容縣了?”
話音剛落,便聽得轟地一聲巨響,隨後腳下便開始震動起來,左樂河麵掀起一陣陣大浪,朝兩岸撲卷而來。
天九站立不穩,也顧不得提褲腰帶,連滾帶爬地跑開十來步,一把抱住了一顆樹。那兩個少年打了個激靈,也跟著逃開了。
半晌這大地震動方才停止,天九渾身被河水大浪打濕透,一群被驚起的鳥兒嗚呀嗚呀地在頭頂盤旋,落了一地鳥糞。
天九啐了口吐沫,壯了壯膽,叫道:“呸,真他娘的晦氣!”提了提褲子,看到兩個少年還抱在一起瑟瑟發抖,踢了一腳吼道:“起來,怕個卵!”探頭去看時,發現那條小船已經傾覆了,心裏更加惱怒,又吐了口痰。
亂葬崗,一群受驚的野狗狂吠著四處亂竄。包裹著高大郎的破席突然動了一下。
高潛恍惚著醒了過來,覺得頭疼難受,渾身像是散了架似的。他隻覺得眼前發黑,就像剛坐了過山車一般想要幹嘔。
耳邊似乎有響聲,高潛歎了口氣:“原來我沒死啊!”他昏昏沉沉地,又想起下午發生的事情來。
高潛是個小廚師,當年高中上了一年半就輟學了,進了某個烹飪學校學了幾年,畢業後他老爹托人進了一家餐館,給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師傅當下手。
這天下午,餐館生意都忙完了,高潛陪師傅坐在門口的大樹下喝茶,身後路邊一輛轎車發動,他也沒在意,隻顧著玩shǒu jī,突然看到師傅跳起來,伸手拉了他一把,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車屁股一下子頂到了樹上。
高潛艱難地回頭看了一眼,紅色的車身顏色如此刺眼,他努力張了張嘴,然後就昏死了過去。
還真是,真是特麽的!高潛覺得自己真是冤屈,腦袋突然一陣刺痛,仿佛千萬根小針紮來似的,他眼前更黑,一聲不吭地又暈了過去。
大約十分鍾後,高潛終於悠悠地醒來,心若死灰,腦海裏不停地翻滾著一句話:老子穿越了!嗬嗬!去你md!老子穿越啦?!
想到穿越而來的這具身體的原本主人,居然因為偷東西被當街打死,他突然覺得萬分憋屈,大吼一聲:“我艸!”
這一聲怒吼把一隻紅著眼睛逃竄回來的野狗嚇了一跳,呲著牙,嗚嗚地低沉嘶吼著,在不遠處猶豫不決。
高潛終於睜開了眼睛,視覺緩緩恢複過來,鼻子聞到一股發黴的味道混合著一股說不上來的惡臭,讓他不住地幹嘔咳嗽。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痛的,他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一條破席子裏麵,頓時明白過來,哀歎一聲,費力地伸手去撕扯,艱難地把破席扯開一塊大洞。
天很藍,高潛還沒來得及扭頭看看所處的環境,就被天上兩道白光吸引了目光。
隻見從東南方兩道白光如流星般衝來,高潛定睛一看,瞠目結舌,竟是兩個仗劍飛行的道士。“禦。劍。術?!”高潛長大了嘴巴,眼珠子似乎要瞪了出來,他覺得後背發涼。
半空中,兩個禦劍而行的道人放緩了速度,落在了亂葬崗不遠處。高潛覺得自己的世界觀突然崩潰了,他呆呆地看著,直到耳邊傳來了呼哧呼哧的呼吸聲。
他扭頭一看,兩頭紅著眼睛的野狗站在不遠處,張著血盆大口,伸著舌頭,露出了huáng sè的獠牙。
高潛嚇得連滾帶爬,陡然間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使勁彎著腰站了起來,幾下扯碎破席,腰間掛著麻繩,費力地朝兩個道人的方向逃去。
他這一動,吸引了更多的野狗,七八隻野狗從四麵八方圍了上來,舌頭滴著口水,緩緩朝高潛壓迫而來。
高潛急得汗都出來了,大叫到:“救命!”左右瞥了一眼,從地上撿起一塊土坷垃。
一頭體型碩大的野狗越眾而出,弓著身子,突然一個猛撲,高潛退了兩步,腳下被絆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破空一聲響動,那頭野狗身形在半空一滯,仿佛被一把槍打中一般,痛苦地嚎叫了兩聲,落在地上,掙紮了一下,竟然死了。
接著又是兩聲破空的響動,兩隻靠近的野狗哀嚎著倒地,剩餘的野狗嗷嗚一聲,一哄而散。
高潛喘著粗氣回過頭,看到兩個道士,其中一個手裏捏著一塊土塊,隨手掰著,屈指一彈,又是一條野狗被擊斃在地。
高潛連聲大叫:“謝謝!謝謝!”撐著地想要爬起來,卻被什麽東西硌了手,低頭一看,土裏露出半付胸骨,想來是原先的墳地被野狗刨了出來。
他驚魂未定,努力地爬了兩步,又氣喘籲籲的一屁股坐下,隻覺得渾身都痛。
兩個道士年紀都不大,為首的一個大約二十歲左右,長身挺立,皺著眉負手站在一旁。另外一個少年大約十六七歲,臉上稚氣未消,丟了手中的土塊,朝高潛微微一笑。
高潛隻覺得渾身酸痛,口幹舌燥,後腦勺更是疼的要命,使勁咽了口吐沫,說:“謝謝。。。謝謝兩位仙長!”
少年哈哈大笑,對著青年說:“師兄,我第一次下山,竟不知原來世人看我等,居然是個神仙!”他對高潛擺擺手:“我們可不是甚麽仙人,哈哈!”
他看到高潛渾身傷痕,衣服破破爛爛,滿是血跡,奇怪地問道:“你怎麽了?”高潛想了一想,正要回答,那青年冷眼看了一番,暗地裏撇了撇嘴。
實話實說是不可能的,那麽隻有編故事了。高潛淒淒切切地說:“我是去年朱提川大水逃難出來的,跟隨逃難的隊伍來到這盧容縣,平日裏打些短工維持生計。今日上午,我在路上不小心衝撞了一名秀才老爺,被他的下人毆打了一頓,打得昏了過去,醒來就在這裏了!”
少年道人大怒:“那個秀才在哪裏?讓我替你討回公道!”青年道人攔住了他:“師弟,哪裏來的脾氣?”那少年嘿嘿一笑,從懷裏掏出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遞給高潛說:“這是我門派的妙藥,快快服下,包治百病呢!”
高潛感激地雙手接過,這藥丸通體翠綠,散發著淡淡的香味,看了一看,張口丟進了嘴裏。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暖的熱流遊遍全身,高潛舒服地shēn yín了一下,大叫:“真是神藥啊!”
那少年又關切地問:“你哪裏受傷了?給我瞧一下!”高潛遲疑了一下,雙手攏起雜亂的頭發,低下了頭。
那少年也不顧高潛身上的惡臭,低頭看了一眼,說:“似是被鈍器所傷,好在結痂了,我給你敷藥,你不要怕痛!”
高潛點點頭,那少年又掏出個瓷瓶,倒了些白色粉末,仔細敷在高潛的後腦,摸出一條白巾,扯開來替高潛包紮好。
高潛隻覺得後腦傷口處一陣清涼,他支撐著站起來,雙手抱拳:“仙長如此大恩,我沒啥可報答的,還請留下尊姓名,日後一定回報!”
少年道人哈哈大笑起來,說:“我幫你可不是為了回報的!”青年道人冷眼看了看高潛,拍了拍少年,說:“師弟,別耽誤時間了,咱們該走了!”
少年道人點點頭,對高潛說:“過三兩日,你這頭上的白巾就可以拆了。放心,我們山上的師長,煉藥的手藝可是一流的!”
聽到青年咳嗽了兩聲,他一拱手:“我們師兄弟就先告辭了!”高潛躬身說:“感激不盡!還請留下尊姓名!”
少年一擺手,大踏步朝前走去。青年道人看了高潛一眼,哼了一聲說:“我見過你,小子!算你運氣好,遇到我這個頭一回下山的師弟!”
說著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