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土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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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擺了有兩百多個雕像,大小一樣,應該是同一個女人,姿態萬千,各盡妍妙,說不出的萬種風情,雖然看不清臉龐,高潛一下子想到了斷臂的維納斯,覺得這些雕像更加完美。
那男子坐在石桌前,手中捧著一個小小的白玉雕像,還是同一個女人。他神情專注,輕輕地撫摸著,說不出的柔情。
高潛再次跪倒,那男子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說:“你這麽喜歡下跪嗎?”高潛暗自咬牙切齒,心想:如果不是老子有求於你,你求老子老子都給你下跪!
他覺得穿越而來,把這一生的下跪都在這一晚上用完了。嘴上恭恭敬敬地說:“小子不敢奢望,還請仙長教我法術!”
那男子笑了笑:“這還不是奢望麽?”高潛說:“邱昌華早已被掌門道長逐出師門,如今勾結了一班禿驢,幹出這喪盡天良的事情,還請仙長教我法術,讓我去打殺了這欺師滅祖的畜生!”
那男子奇怪地看著高潛:“你覺得學上一招半式,就能打敗那個邱昌華麽?你哪裏來的這等想法?”
高潛愕然,愣愣地說:“那,那個,我們幾個人總不能一直呆在這裏,受您的庇護吧!”
那男子哼了一聲:“看在千霞派的麵上,我讓你們待上一晚,明天早上就滾出去吧!”
高潛大驚:“邱昌華想必就守在門外,我們出去,豈不是送死嗎?還請仙長可憐!”他偷偷看了一眼男子的臉色,發現還是什麽都看不出來,說道:“仙長教我法術,我去滅了邱昌華那廝,日後定會天天來看您!”
從知微道人在林中畫血符,顯現出這處院子,再到中間經曆的一切,高潛猜想這男子定是被千霞派的前輩封印在了此處,否則以他莫測的身手,怎麽會屈身於這一處被隱沒的院子中。
那男子冷笑一聲:“你是不是以為我困在這院子中出不去?”高潛心想:難道不是嗎?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
那男子不再說話,隻是癡癡地看著手中的雕像,纖細的手指溫柔無比地撫摸著雕像的臉龐。高潛想要問這個女人是誰,他猜想想必是這男子的戀人,隻是不知是否還活在人世間。暗暗歎了口氣,心想:也是個癡情種子啊!
那男子滿目柔情,眼神一瞥,看到棋盤上那枚土huáng sè的棋子,“咦”了一聲。高潛也注意到那枚棋子,覺得有些怪異,心想以這人的手段,那些棋子應該都是他做出來的,怎麽會摻雜了一枚雜色的棋子。
那男子抬頭望天,高潛也跟著抬頭看,外麵的閃電雷鳴早已經停了,暴雨也漸漸變小,落在院子的上空,仿佛落在了一個半圓形的玻璃幕牆上,雨水朝四周滑落,一滴也落不到院子當中。
不到小半個時辰,那小雨竟停了,山風呼嘯,把烏雲吹散,夜空中顯現出幾點星光來。
那男子突然開口,悠悠地說:“看到天南那四顆小星了麽?”高潛瞪大了眼睛,點了點頭。“那是四象之南方朱雀、軫宿中的土司空。”看到高潛一臉茫然,怒道:“你怎麽甚麽也不懂?小知微。。。”突然想起高潛不過是宿霞觀的一個雜役,於是住口不語。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台球大小的圓球,似乎是金屬材質,布滿了古樸的花紋,輕輕一摩,便散發出一片淡淡的白色光芒。
高潛大驚:“全息投影?”那男子愣了一下,說:“這是星官圖!”看到高潛隻是張大了嘴,傻乎乎地看著,知道他什麽也不懂,說:“看到這些圓點了嗎?”
那一片光芒環繞著圓球,呈現出一個不小的圓圈,高潛仔細一看,其中布滿了顏色各異的星星點點,匯聚成了一團白色的光芒。
他看了好一陣子,說:“這是星象圖吧?”因為他看到了北鬥七星勺子般的形狀。
那男子點點頭,用腳點了點地,說:“我們所處的,乃是一個巨大的球體,在這球體之外,浩瀚宇宙之中,有無數或大或小的球體,我們稱之為星。比如這顆,”他指著一個小小的紅點:“這是太陽星。”
高潛震驚了,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跟不上,那男子繼續說:“上古之時,先民仰觀天象,以為這群星與人類有莫大的關係。後來出了一個神人,名叫甘石,他吸取前代觀星人的經驗,走遍天下,每夜裏觀察星空,曆數十載而編成一冊,命曰《星經》,將周天分為三百六十五度,計三萬六千五百分,又將群星分為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以人間官職、事物名之,或獨星、或數星,謂之星官。”
他兩指拈起了棋盤上那枚土huáng sè的棋子,說:“而這枚,便是星官土司空的星核!”高潛傻愣愣地看過去,這才發現這枚所謂的星核,土huáng sè的外表,偶爾閃現過一絲紅光。
高潛咽了口吐沫,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隻覺得口舌發幹。那男子繼續說:“上古的修士大能們發現,一個人的命格或許與這群星相聯接,假如命格在星官,則為此星官之主,我們稱之為星主!”
高潛又驚又喜,結結巴巴地說:“仙長的。。。額。。。意思是說,我的命格在土司空,我便是土司空的星主嗎?”他的眼神越發熱切起來,一夜的逃命,渾身的酸痛都不覺得了。
那男子哈哈大笑:“你?你什麽都不是!”他歎了口氣,說:“或許這土司空與你有緣吧!”說罷嫌棄了看了高潛一眼,搖著頭說:“算你走運,我今天心情不錯,看你陪我說了許多話的份上,我便幫你一幫吧!”
高潛大喜:“那麽要我做什麽?”他不知道這人被封印在這片院牆之中有多久,不過聽他與知微道人的對話,至少有二十年沒有遇見人了。
他雖然不知道這男子為何突然轉了性,願意幫自己,但是有便宜不占,那就是混蛋!
那男子搖了搖頭:“你甚麽也不需要做!”突然笑了起來:“你怕疼嗎?”高潛挺起胸膛:“我連死都不怕,大丈夫生於天地間,怕什麽疼!”他突然覺得自己瘦小的身形變得高大起來。
那男子哈哈一笑,也不再言語,在院子的開闊地走了一圈,高潛注意到他的腳不時在地上劃上一兩下。
那男子走了一個圓圈,又走到圓圈中間,抬腳一踏,轟隆隆一聲響,無數的土壁從地麵上升了起來,原來是一個巨大的八卦陣,腳下顯出一個陰陽魚的圖案來。
他盤腿坐下,說:“坐到我前麵來!”高潛哦了一聲,走到男子麵前,也學著盤腿坐在了陰陽魚之中。
響聲驚動了知微道人,他正在調息運氣,睜開眼睛,不由得愣住了。阿橫不住地點頭打著瞌睡,此時也被驚醒,張大了嘴巴看著。
那男子說:“會很疼的噢!”高潛一咬牙:“來吧!”那男子把土司空的星核輕輕一拋,滴溜溜地在高潛的額前亂轉。
他低喝一聲,雙手快速結著手印,猛地雙手舉天,平地裏起了一陣狂風,把兩人的衣袖吹的鼓鼓的。
土壁形成的八卦圖案每個卦形的陰陽二爻一齊冒出了金光,直衝雲霄,把整個院子照耀得光亮無比。那光芒穿透了上空的封印氣牆,不住地在半空盤旋著。夜空天南的土司空四顆小星一齊閃動,爆發出閃亮的光。
那男子大喝一聲:“牽星術!”八卦盤旋的金光猛地一收,拉扯引導著一束細細的白色光芒從土司空的主星而來,仿佛九天落月,轟然落在高潛額前的星核之上,高潛身下的陰陽魚也隨之旋轉起來。
那男子沉聲說到:“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守四方!”高潛暗自叫苦,這特麽怎麽觀怎麽守?來不及發問,那男子揮手一拍,牽引著星光的星核便印在了高潛的額頭之上。
高潛隻感覺一陣清涼,從腦袋頂門直到腳底,讓他舒服得想要shēn yín,緊接著一陣火灼般的刺痛從頭頂傳來,高潛悶哼一聲,連忙咬緊了牙關,這股刺痛傳到腳底便消失不見,高潛渾身是汗,感覺就像整個人被一個細目的篩子篩了一遍似的。
他剛想張開嘴喘口氣,又一陣刺痛傳來,高潛隻覺得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被濾過,他痛得差點失去了知覺,硬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努力地挺直了腰。他感覺自己的皮膚、肌肉、脂肪、骨頭都被這一股莫名的力量狠狠地捏碎、打亂,然後重新組合了一遍。
頭頂的星光源源不斷地落下來,高潛一次又一次地承受著這非人的疼痛,每一次舒爽和疼痛,高潛都察覺到那枚星核便從額頭下落一分。到了第四次的時候,他終於被痛得昏了過去,然後立刻再一次被痛得醒了過來。到了第七次的時候,高潛已經麻木,他仍死死地咬著牙,生怕一叫出聲來就再也承受不住。
額頭、眼角、渾身開始流汗,帶著一股淡淡的臭味,被那星光一刷,沿著下巴和身子滾落了下去,高潛緊閉著雙眼,他感覺像是在桑拿房裏被熱騰騰的水汽蒸煮似的。隨著一道道星光不斷地從高潛的頭頂傳至腳底,他的皮膚變得越來越白,最後竟然漸漸變成了透明,皮膚外一層層被洗刷出的雜質不斷累積,又不斷地剝落,到了後來,連皮肉包裹的骨骼和內髒都清晰可見。
那男子突然一隻手掌印在高潛的後背,高潛隻覺得一股霸道無比的氣流從後背某個位置傳來,在體內亂竄,竟比那星光的洗濯更加難以忍受。
那股氣流仿佛一條靈活的小蛇,又仿佛是一個錐子,不斷地挖掘著高潛的經脈,把高潛雜亂壅塞而細小的經脈一條條鑽開,高潛疼痛得連額頭都已經冒不出一絲汗水,他隻希望自己能夠昏厥過去,不再承受這種無窮無盡的痛苦。
然而那男子另一隻手抵住了他的後心,保證了他靈台的一絲清明,在這種苦痛之中,伴隨著最後一道星光的洗濯,那道氣流終於竄到了高潛的尾椎骨附近,然後與星光一起突然消失不見。
高潛的皮膚也漸漸恢複了原本的顏色,被暴雨打濕的衣服也早已幹了,在疼痛感消失的一刹那,高潛再也堅持不住,兩眼一翻,昏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又或許隻是昏倒了片刻,高潛睜開了眼睛,他隻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小腹處似乎多了塊東西。
高潛翻身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朝那男子行了個大禮,這一次他是真心實意。他感激地說:“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那男子哼了一聲:“誰說要收你為徒?”他跺了跺腳,土壁形成的八卦陣嗶嗶剝剝地落下,又恢複了原樣。高潛大急:“仙長助我融合星核,難道不是收我為徒了麽?”
那男子撇了撇嘴:“你資質太差,收你為徒,我丟不起這臉!”絲毫不顧及高潛的臉麵,他說:“而且,你長得太醜,不要說你認識我!”
高潛悲憤地抬起頭,心想:我特麽也不願意,老子穿越前可是號稱酒店吳彥祖,簡直帥得突破了天際!他突然愣住,因為他發現,現在他終於能看清楚這男子的臉龐。
瑪德!高潛愈加悲憤起來,這個男人長了一張絕美的臉,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的搭配簡直契合到了極點,黑色的長發,英氣蓬勃,隻是眉宇間有著淡淡的憂色。
那男子示威似的抬起了下巴,高傲地冷眼看著高潛,讓高潛愈發地自卑了起來。他心裏不停地咒罵著:原來你是個大鼻孔!哈哈,你就是個大鼻孔!
那男子看著知微道人和他身邊幾個雜役呆若木雞的表情,似乎很是受用。他對知微道人說:“小知微,這個封印之陣,還困不住我!”
高潛突然覺得他說得很對,似乎是受益於對方,所以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成了真理!
“那個大。。。”高潛原本想喊“大鼻孔”,連忙住了嘴,說:“仙長既然不願意收我為徒,但是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我師父!還請仙長留下名號!”
男子喊道:“小知微,這小子就交給你了!快點把你那點破事解決了,趕快滾,不要打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