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道士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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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真把打探的消息告訴了眾人,有傳言說那位被洞穿了丹田,死得最為慘烈的弟子,乃是般若寺的唯一一個星主,據說是東方七宿中房宿的天駟。



    眾人盡皆沉默,大家都知道,這是程司命出手了!明橫坐在一旁,他那天晚上並未出戰,回來後卻聽師父講述了這件事,想起在天樞宮的那個夜晚,見到的那位長發白衣看不清麵貌的男子,默默不語。



    明和還小,不需要知曉這件事情,他正在外麵練功。高潛沉默了一會兒,說:“師兄,派我下山吧!”他倒不是想去阻止程司命,他有自知之明,隻是想提前打探消息,順便把貪狼出世的消息提前警告。



    知微道人沉默了許久,他並不願高潛獨自一人下山,想了一想說:“暫且不忙!”他打定主意,先把程司命的消息傳播出去,再借眾人之口,傳遍天下。他唯一擔憂的是,隻怕有些修士門派會把主意打倒了千霞派的頭上。



    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修士界,則是一個更加慘烈更加決絕的江湖。於是知微道人趕下山,先去了最近的金鍾門,掌門童越川聽都沒有聽說過程司命的名字,他的門派興起於千霞派衰落之時,傳承的曆史遠不如千霞派來的悠久。



    看到童越川不以為意,知微道人不便多說,沒有問金鍾門是否有身為星主的門人或是弟子。畢竟三百年間,星主被人謀害奪取星核,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他又趕去了波元穀,他曾經從那裏的一位長老尋訪到救助明如的靈藥,可是這個波元穀對他的說法頗不以為然,隻覺得般若寺事件是因為得罪了人,實力不如,被仇家滅了門而已。



    知微一連奔波了數家昂州境內的修士門派,有些門派甚至連千霞派的名字都沒聽說過,隻是隨便派了個長老或者二代弟子出來接見。



    他一路受夠了各種嘲諷和白眼,心中無限悲哀,三百年的時間雖說不長,卻足夠人們忘記很多事情了。



    於是知微道人風塵仆仆地返回了門派,對高潛說:“師弟,你下山走上一遭吧!”



    倒不是他舍不得幾個徒弟,隻是高潛留在山上,反而更加危險,相當於告訴程司命,他一個土司空的星主就在千霞派。況且門派上下離不開明真,明德還需要知微多加指點,而明如也必須留下來保證千霞派有足夠的實力。



    權衡之下,也隻有高潛能夠出門走這麽一趟了。於是高潛收拾了兩套換洗衣物,穿一身嶄新道袍,頭戴月牙冠,腳蹬一雙麻鞋,背後背了一柄普通的道劍,懷裏揣著孟極,腰帶下麵的荷包塞了一疊銀票,袖口裝了兩錠銀子,牽著那匹從金鍾門外門弟子老賀那裏搶來的黑馬“烏雲”,辭別了眾人,朝千霞山下而來。



    他一路行來,先來到了盧容縣渡口鎮北帝廟,發現這裏已經被官府查封了。他這兩年來長高了一些,變得白胖了一些,再加上一身道服,附近那茶鋪的店小二竟然沒有認出他來。



    高潛丟過一小塊碎銀,那小二就一五一十地說了,原來高潛被打昏後的半個月後一天夜裏,連帶“剝皮狗”和天九哥在內的八個混混潑皮,一起死在了北帝廟中,他們手下那些小偷兒小乞丐也不知去向。



    據說八個人都是被人扭斷了脖子,高潛不想再聽店小二絮絮叨叨,牽著馬過了河,朝九真縣而去。



    他猜想這絕對是當初擒下他的欒教師幹的好事,畢竟那位趙秀才還要進學,說不定還能花錢買個官做做,不能落了這麽一個縱容奴仆shā rén的把柄給外人。



    他一路走來,看到官道兩側幾無變化,路過當初偷盜她家衣服的那個大胸微胖婦女門前,看著緊閉的大門,笑了起來,摸出一塊銀子,丟進了院子裏。



    這一日他來到了九真縣,尋了個小飯館吃了碗麵,來到了城隍廟前的小廣場,又看到了當初問路遇到的算命先生李半仙,卦攤前生意冷落,李半仙籠著袖子打盹。高潛看到他,突然覺得自己記恨著這樣一個市井小民,還真是毫無意義。



    拿眼看去,看到了那位替人寫信的中年讀書人,依舊穿一身漿洗得發白的破舊衣衫,正埋頭案上,幫一個老婦人寫著書信。



    高潛耐心地遠遠守在一旁,等到日落,看到那位先生收了攤,將桌子搬進了城隍廟寄存,收拾了雜物,朝家裏走去,他也不遠不近地跟在了身後。



    那先生在路邊的一個臨街雜貨鋪前看了半天,買了個小小的撥浪鼓。走過幾條小巷,進了一戶小小的庭院。



    院牆看著挺幹淨,院角有一株桃樹,伸出了半根樹枝落在了牆外,能看到搭起的葡萄架。



    高潛聽見那先生進了屋,有婦人迎了出來,聽見一個孩童一聲歡呼,接著撥浪鼓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他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掏出一個包裹,裏麵裝著一支上好的湖筆和一方昂州特產的桃花硯台,塞了一錠銀子,恭恭敬敬地放在門前,輕輕敲了敲門,騎上馬便離開了。



    高潛隻覺得心裏很溫暖,他沒有經曆過三百多年前程司命在江湖掀起的那場風浪,不知道當時是否對普通百姓造成過什麽傷害,隻是掌門知微道人一直說“貪狼現,天下亂”。



    如果貪狼真的危害到了百姓的生活,他說什麽也要拚命阻止,隻為了讓像這位先生那樣的好人,能夠平安幸福地度過一生。



    高潛輕輕撫摸著孟極的小腦袋,騎著黑馬“烏雲”,馬蹄踏在青石板的路上,噠噠地朝一家客棧走去。



    高潛沒有去居浦縣,他在那裏沒有任何故人,想取自己菊花的獨眼乞丐應該是被自己砸死了,他更加沒有理由去看那幫並無任何深交的乞丐。至於金鍾門那個打傷了明如的弟子,總有一天會收拾他的!



    過了九真縣,高潛朝丹川縣而去。丹川縣屬於詔南郡,地處昂州與大夏朝東南交州的交界處。這裏崇山峻嶺起伏,境內多山,地勢和棲霞縣極為相似。



    他四處打聽,終於在縣南的山中找到了般若寺。般若是梵語,讀作“波惹”,是發源於大夏朝西南辛頭國的佛教用語,意思是“大智慧”。佛教傳入中土後,受中土修真的影響,結合辛頭國的法師手段,頗有一些與之大有淵源的修士門派。



    高潛找了一個農夫,請他帶自己倒般若寺的山下。那農夫原本不願意,高潛使了銀子,於是就找到了一個能說會道的向導。聽著這個渾身黝黑的篤信佛教的中年農夫,一路滔滔不絕地講述著關於般若寺種種所謂秘聞,高潛很是無奈。



    他覺得這個農夫是個瞎子,否則怎麽會在一個身穿道袍的道士麵前,不住地誇讚著佛家好?好在他本人對信仰的態度一直都無所謂,於是牽著馬兒慢慢地走著。



    來到般若寺山下,那農夫便不肯走了,還勸說到:“小道長,你何必去那種地方?官府都派人來點檢了一番,如今山門已經被封了。你若是發善心,為那些慘死的大師們齋醮科儀,隻在這山下便好。說實話,他那山門內,現在挺瘮的慌!”



    高潛心想:你也不瞎啊,還知道我是道長?搖搖頭謝了他的好意,牽著馬朝山裏走去。



    走了三四裏路,把馬拴在一旁,沿著石階上了山,看到好大一座廟門,貼著昂州州府、詔南郡太守府和丹川縣縣衙三重封條。



    高潛越牆而入,四處走了一遍,果真是一處壯觀蘭若,隻可惜現在已是空無一人,地麵上和粉白的牆上還留著擦拭不去的烏黑血跡。



    高潛估量一番,這般若寺隻怕能容納三四百僧人居住,想到鼎盛之時,梵音陣陣,香霧繞繞,現在卻如此清冷,甚至帶了些許陰森,搖了搖頭,fān qiáng出去,下了山,牽了馬,朝山外走去。



    他一路打聽是否見過一個長發白衣男子,或者是長發帥氣男子,可惜一無所得。說起來千霞派上下明真最善丹青,因為他性子急躁,知微道人便叫他學畫,好歹收斂一下脾氣。



    可惜明真的急躁性子並未改變太多,卻學了一手相當不錯的繪畫技巧。他見過程司命兩次,憑著記憶畫了一副肖像,見過程司命的幾人都說畫得像。高潛卻總覺得他畫得失了一些韻味,他與程司命接觸的時間和次數最多,隻覺得程司命的眉宇之間,並不是那種凶煞傲慢,而是傲然之中帶著些許的溫柔。



    他說不上那種微妙的感覺,還是討要了一幅畫帶在身上。拿出來向路人展示,卻一個個都說不曾見過。



    這可就難辦了,或許程道人會高明的易容術或者變身幻術,他一路打聽,眼看要過了丹川縣,出了昂州到達交州四會縣,高潛改變了策略,四處打聽起那些修真門派來。



    他心想:既然程司命神出鬼沒,不知去向,我便先探聽得那些修真大派的消息,提前預告,或許能避免一些災難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