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入冬時候，山中更是寒冷，江小白這兩個月來可是每天這個時辰都來到劍十四的房中。替他推開窗戶看看外邊的風景，小雪蓮則是蜷縮在劍十四的被窩嘴裏頭，享受著床下火爐帶來的溫暖。

    小雪蓮很是愜意地打了個哈欠，然後沒好氣地抱怨道：“江小白，你每天傍晚時分送飯就送飯非得打開窗戶作甚？冷死本大仙嘍！”

    江小白歎口氣道：“那幾個老家夥非說十四沒事，我這不是打開窗戶吹醒他嗎？”

    “反正本大仙是一點食欲也沒有。”小雪蓮說完繼續躺下，這種天氣沒人想動，特別還在這又冷又無聊的深山之中。

    劍十四自從當日先天之林將葉紅線背出之後，由亂道人帶回青城山，四個老家夥把他體內的濁氣已經是逼得蕩然無存了，可惜他就是沒有醒來。

    為這事情，江小白天天還得喂飯péi liáo，倒是和以往的江小白恍若兩人。

    劍十四醒來的時候，望著四周陌生的環境，又摸了摸有些迷糊的腦子，自言自語道：“這是哪？我在哪？”

    “你總算是醒了。”

    這聲音忽遠忽近。

    忽前忽後。

    忽上忽下。

    忽左忽右。

    然後劍十四終於看見前麵是一個山穀。

    “這裏是楓華穀。”

    那聲音再次響起，它似乎並無惡意，這下子聲音變得很近很近，因為劍十四已經不自覺走到了穀口。

    “我怎麽會到了楓華穀？”劍十四在心裏這樣問著自己。他明明中了濁氣被江小白帶回青城山了，“哦，這是夢！”

    劍十四忽然警覺，因為他覺得這是個夢卻又不像是個夢，他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竟然感覺到了疼痛，做夢會疼嗎？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因為所有人都會做夢，縱使修為到了絕頂之人，他曾經也是做過夢的。可是你若是問他們，你做夢會感覺到疼嗎？或許他們都沒做過這樣的夢，所以他們無法肯定地告訴你。

    劍十四就這麽站在穀口，他可不敢亂竄，雖然那聲音說這裏是楓華穀，而這可能是他親生母親妖神之女生活過的地方。他現在也不敢肯定自己從小到大一直捧著的那幅畫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了！

    因為劍十四明白了人心叵測，他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那些人了。高力士是好人嗎？他現在已經不敢肯定了，所以他不敢確定那幅畫的真偽，因為他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若他一直以來隻是一個幌子，一個為別人而活的幌子。高力士那可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他為什麽就這麽照顧自己？憑什麽呢？或許一切的一切隻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妖神之女。

    劍十四忽然感覺自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似得，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一切就說得通了。自己肯定是和那妖神之女的孩子同一天降生，然後一直被當作那個孩子養在長安城地小巷中，並且他們還替自己找了對養父母，從小就灌輸自己那個畫上的女人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的思想。

    “對了，就是這樣。”劍十四在心裏對自己說道，他這樣的平庸怎麽可能是妖神之女的孩子呢？又怎麽會是那個當年玄心正宗第一天才的孩子呢？

    劍十四自認為長得和他們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他們可都是人中龍鳳，而自己不僅資質平庸，長相也平庸。

    “不過，不管怎樣，我總有一天還是會替長安小巷中的所有親人朋友報仇的。他們是無辜的，他們肯定都不知道真相，他們不應該就這樣平白無故地被人殺害。你們陪了我十年，我劍十四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你們等著吧！”劍十四想到這裏握緊了雙拳。

    “你好像很害怕，很憤怒，又很激動，你在想什麽呢？”那道聲音終於再次響起，不過這次劍十四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了，因為葉望文就站在穀口。

    劍十四還是很驚訝地，脫口問道：“怎麽是你？”

    “怎麽不能是我？”葉望文慈愛地望著劍十四。

    “你沒事？”葉望文被神秘人劫走，如今又毫發無損地出現在自己麵前，這委實讓他摸不著頭腦，那些人在這檔口劫走葉望文會這般輕易就放他走？

    忽然，劍十四感覺喉嚨裏喘不過氣來，這是什麽情況？自己被人暗算了嗎？是葉望文嗎？他為什麽要這麽做？葉望文在他眼中變得越來越模糊。

    小雪蓮著急地大喊道：“江小白，你是要噎死劍十四嗎？”

    江小白也不知道為何，突然失了神，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急忙想要用內力將劍十四口中的飯順下去。

    “我要死了嗎？”劍十四突然一聲大吼，瞬間坐起，這模樣就像詐屍一般，嚇得江小白直接把手中的碗甩到了地上，小雪蓮也是一個翻身便跑到了床的另一邊。

    因為隨著劍十四的坐起，他那一口被江小白不自覺塞得滿滿當當，已經頂到喉嚨裏的飯菜便猶如噴泉一般四散濺射。

    江小白這時候卻是沒有看到劍十四醒來而感到開心，而是一臉嫌棄地盯著滿身飯菜地劍十四，道：“我去燒水，你先洗個澡，你這模樣，都要發黴了。”

    小雪蓮也罵罵咧咧地起來跟著江小白便往廚房跑去。

    劍十四貪婪地呼吸著空氣，雖然這空氣很是冰冷，但是他很喜歡，因為這是活著的味道。他現在才肯定方才那就是一個夢，隻是夢中的一切很真實，那葉望文好像有什麽話要和自己說一般，隻是被這一口噎到喉嚨的飯給撐醒了。

    青城四老替劍十四滅了體內的濁氣之後，也是各出奇招，都沒有讓劍十四當即醒來，最後得出結論，劍十四被濁氣侵入全身，需要睡覺養一陣身體。

    若不是江小白這一疏忽，確實不知道劍十四還要昏睡多久。

    江小白打開的窗戶還沒關上，劍十四急切地看向那邊地層巒疊嶂，蒼林翠木，深秋地青城山雖然有落木，但是也不乏蔥綠，偶爾還有幾聲稀碎的鳥鳴聲穿插其中。

    舒舒服服地泡在木桶裏，有些燙人的水溫，正好激活了沉睡太久的全身毛孔。他睡得有些久了，江小白說他睡了一個多月，他自己都不信能睡得那麽久。他不就是做了一會夢嗎？難道真是一夢千年。

    “你們符錄派好安靜啊！比我們葬劍穀還安靜，我那時候也至少還有大神的天天搗亂和劍十三的不正經。”劍十四感受著江小白緩緩澆下來的溫水，全身心都是舒服的感覺，然後問道，“亂道長呢？怎麽不見人？”

    “符錄派的四個老家夥今天早上都出門了。”江小白一想到這裏就開心，終於不用伺候那四個老家夥的吃喝拉撒了。

    “出門，去哪了？”劍十四詢問道，“什麽樣的大事情竟然要四位前輩一起出門？”

    江小白將幹毛巾掛到劍十四脖子上，然後說道：“說起來還和你有些關係，萬劍宗的雙絕老道，閉關也快十年了，前幾日左清秋例行兩天一次進去參拜的時候才發現人已經死了，據說隻剩下一堆焦黑的衣物。”

    “啊！”劍十四一聲驚呼，他曾經自太乙劍仙口中知道過飛升的兩種方法，一種是天上的使者引路，一種是天雷劫數。不過現在想來，上天容易下地難，若是每一個飛升的人都可以隨便下凡，那麽凡間早就大亂。那太乙劍仙竟然落到了仙人穀，那麽就說明天上出了亂子，所以雙絕道人隻能夠渡天雷劫數，想必是被天雷所傷，神魂俱滅了。

    劍十四很小的時候見過雙絕數麵，當日在華山之下還看到過他分身殘影渡千魂。忍不住歎道：“雙絕道人那般的修為和人品也是不能夠渡過飛升天雷劫數嗎？”

    “飛升哪能那般簡單？”江小白道，“你自己擦幹淨了，床上是小爺我的衣裳，便宜你小子了，我出去等你。”

    雖是深秋，山中的月光依舊皎潔溫暖，江小白蹲在石塊上看到劍十四出來，笑罵道：“你不知道這一個月小爺我可是為了你任勞任怨，你說不得要好好報答我。”

    劍十四道：“我想去一趟萬劍宗。”

    江小白張大了嘴，那是驚嚇的表情。

    華山萬劍宗是什麽地方？

    那是江湖正道名門大派。

    江小白為什麽要驚訝中帶著些許驚嚇。可是那裏有柳川，那個自小便千方百計算計劍十四，要至他於死地的柳川。

    雖然劍十四並不想惹柳川，可是這世上本就有很多莫名其妙地仇恨。柳川對劍十四便是如此。要不是當年在萬劍宗有劍十三和枯葉照顧著，十個劍十四都不夠柳川算計的。

    “雙絕道人確實武林德高望重地老前輩了，可是你現在去萬劍宗合適嗎？”江小白提醒道，“我保證，柳川在萬劍宗可不會顧忌太多。”

    劍十四笑道：“我知道，小白，我這段時間經曆這麽多事情，早已經看明白很多了。可是我必須要去的，你知道的，萬劍宗我遲早要去。如今借著這機會一來可以悼念雙絕道人，他與我也算是數麵之緣的前輩；二來，我也想去看看初三和秀才到底是不是出了事情，那個妖族的少年一路上隻是為了利用我盜取峨眉杏林的天女淚，或許，初三和秀才都沒事，不是嘛？更何況，天下群俠齊聚華山萬劍宗悼念，他柳川總是要有所顧忌的。”

    江小白知道劍十四這人決定的事情，就算他反對了也是沒用的。

    這時候他又想起一件事情，道：“月涼上次本是趕回水月淨齋，想把你那隻貓帶回來給你的，可是到如今也沒有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她，應該沒事吧！”劍十四有些不自信地說道，他最近遇到太多高手，才知道月涼的本事或許比他厲害很多，但是天下能勝過她的人也不會太少。

    江小白翻了個白眼，道：“你問我，我怎麽知道？不過應該沒事，憑著月涼的本事，遇上什麽人或者物打不過還可以逃。她不是還帶著你那隻厲害的貓嗎？”

    “你沒見過大神，那是隻好吃懶做的貓，我到現在還是不信它能夠有本事傷了月涼的師傅。它莫不是真的是天上的大神？”劍十四猶自不信地說道。在他看來，大神除了好吃懶做，就是狐假虎威，然後便是勾引母貓，這天底下它算是最通任性最荒誕的貓了吧！

    小雪蓮這時候終於不知道從哪個地方鑽出來，有些不忿地說道：“江小白，你們這勞什子的符錄派一點都不好玩，外邊到處都是符錄陣，就連房中都是，幸虧本大仙機智。”

    “你又去那幾個老家夥的房間了？”江小白看著一身狼狽地小雪蓮，倒是淡定地很，說教道，“和你說了多少遍了，那幾個老家夥謹慎的很，你沒事去他們那房中瞎逛什麽？”

    “這不是看看有沒有什麽厲害的符錄，順走幾張防身用嗎！”小雪蓮一臉無奈地歎氣道，“你的符錄遇到厲害的人根本就不頂用。”

    江小白笑道：“那幾個老家夥隻認錢，你若是肯花些銀子，他們早給你符錄了，哪裏需要這般辛苦。”

    “本大仙哪裏會有銀子，要是有，早就給那幾個老家夥了。”小雪蓮說完走到劍十四身旁，問道，“劍十四，你看起來有心事啊？”

    “月涼回去水月淨齋帶大神還給十四，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呢！”江小白解釋道。

    小雪蓮打個哈欠，道：“月涼要是出事，水月淨齋早就翻天了，真是笨，本大仙去歇息了。劍十四現在醒來，肯定是要趕去萬劍宗悼念的了，明天還得早起。”

    劍十四和江小白尷尬地對視一眼，還是小雪蓮一語中的。月涼可是水月淨齋地聖女，若是出了事情必定有辦法聯係到水月淨齋的，而水月淨齋地人定會出來，不可能沒有一點消息的。

    月至中天，符錄派地後院翻出一人，借著月色正是江小白。

    就見他趁著月色往山下狂奔，終於在山下左側地一方林中停下。又走到林中的一塊石頭下，從下麵掏出一個小竹筒。

    這竹筒做的精致，顯是為了防潮。

    打開竹筒，從裏麵倒出紙卷來，看了片刻江小白眉頭一緊，然後將紙卷撕碎，呢喃道：“老家夥竟然認識鐵算，若是鐵算沒死，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