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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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裏亭的古井中,方黎也睜開了閉著的雙眼,他的身前已經又挖出了一個小坑,坑底鋪上了獸皮。方黎把玉瓶中的剩餘液體倒進了坑中,將銀灰色短棒泡了進去。
沒有用,意料之中。方黎深呼了幾口氣,取過身邊的小陶罐,將其中的液體倒入其中,暗紅的液體散發出淡淡的血腥味,似乎是某種血液。第二個陶罐中的液體似乎也是血液,但是卻散發著一股怪異的腥味。當方黎拿起最後一個陶罐之時,他遲疑了片刻,還是將其放了回去。
黑狗血,女人的天葵,牲畜的糞尿。這是方黎備下的三道土方子。隻是方黎本身有些潔癖,所以最後還是沒狠得下心把那罐黃白之物給拆封。
銀灰色的短棒浸泡在已經變成血紅色的液體之中,表麵似乎也鍍上了一層妖異的紅色。此時若有修真中人見到方黎的行為,難免要譏諷兩句不知死活。方黎當下的行徑,叫做汙穢法寶。法寶生而有靈,你要往人家身上潑髒水,人家肯定要跟你拚命。法寶也是一個道理,這些凡物說汙穢下道士畫的符咒什麽的綽綽有餘,可若是汙穢正經的仙家法寶就有點貽笑大方了。
過了片刻光景,小坑裏的液體忽然沸騰了起來,短棒上交纏的龍蛇紋路也似乎詭異的遊動了起來,方黎一看,這哪裏像是禁製破除的樣子?簡直像是化學品爆炸的前奏。方黎轉身欲走,可這井底就這麽巴掌大的地方,若想上去,還得沿著吊水桶的麻繩一路爬上去。這邊短棒上的龍形浮雕雙眸亮起兩道金芒,直射方黎。方黎避之不及,被金芒射中。方黎頃刻之間便遭射殺。然而那金芒欲要再逞凶威,破壞方黎肉身之時,方黎身後似有一道混洞吸住了方黎肉身,倏然之間,方黎便消失在了當下。
那金芒在射殺方黎之後便消失不見,然而短棒上龍蛇浮刻卻是越遊越快。半晌之後,一道灰芒自這短棒之上暴起,直射天際。天空之中,一道青綠色大陣緩緩顯現。
韓城內,客棧小院之中,那紅袍老頭眼見天空之中大陣顯露,眼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手指飛快的掐算著。“嗯,如此看來,陣法之力發生波動的是在正中的陣眼,故而會牽動的陣眼應該是……”老頭疾步若電邁出幾步,猛然站定於一處,手掌一翻,一枚玉符出現在手中。
“去!”老頭一聲輕叱,那玉符電射而出,拖出一道光影,朝東南方的天空飛去。行至半空中時,這玉符的飛行似乎觸到了什麽阻礙,明顯一滯,然而勢盡之前似乎擺脫了這大陣的束縛,速度再次加快,在高空之中轉了一個彎,化作一道流光朝西方飛去。
“可算是成了,道兄,接下來就看你的了。”這紅袍老者見玉符飛出,臉上浮現出一抹欣慰的神色。伸出手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負著手朝屋內走去。一邊走一邊嘴裏卻嘀咕著:“為何這陣法顯形之時透著一股子暴戾之氣呢……按理說這些凡人做不到這個地步吧?”
韓城中的百姓,望著天空之中漸漸顯現的大陣,好奇地指指點點。不明真相的他們早已知道這個世界上存在著那些神通廣大的修真者,但在他們看來,眼前的大陣是對自己的保護。而此時心急火燎趕著路的老方察覺到天空中的異象,隻是愈加加快了腳步,按在胸口的右手下意識的攥的更緊。在那裏,一顆晶瑩的透明圓珠靜靜躺著,已然沾染上了老方炙熱的體溫。
當方守忠趕到三裏亭時,看到的不過是井口一道漸漸收縮的灰光。他三步並作兩步行至井前,伸手在井沿上一拍就翻身躍入了井中。隻是這時候,井底除了水坑爆炸之後留下的一個大坑之外,已經是一片清潔溜溜,那裏還找得到方黎的人影?方守忠茫然的在地上四處尋找了一番,似乎是想找到點方黎留下的痕跡。而後方才猛然醒悟,掏出了定魂珠用力一捏。
哢擦一聲,透明的珠子破裂開來,化成一片晶瑩的粉塵慢慢飄散開去,約摸半盞茶的功夫,那些粉塵又慢慢的在空中聚集,還原成了定魂珠的樣子。方守忠連忙伸手將珠子接住,定睛一看,卻還是一副晶瑩剔透的模樣。定魂珠在捏碎以後,會搜集三丈之內一個人的魂魄,而之後珠子會變得渾濁。而此時定魂珠複原之後晶瑩如故,那麽就意味著方小子沒事?方守忠一廂情願的想著,他選擇性的忽略了另一種定魂珠收集不到魂魄的可能,甚至這是一個可能性更大的可能——魂飛魄散。
方守忠在井底歇息了片刻,順著打水的繩索爬了上去,一路不停的回到韓城,向韓侯複命。韓奕聽完方守忠所述,擺擺手便讓他下去了。老方覺得自己心裏很舒暢,他決定回去做一桌好吃的等方小子回來。老方覺得很開心,至少他是這麽覺得的。他絲毫沒有發現讓自己這麽一刻都不停下來的忙碌,本身就是在逃避去思考方黎已經不在人世這個極大的可能性。
方黎眼前一片黑暗,再睜開時發現自己依舊躺在枯井底部。他環顧四下,那銀灰色短棒早已不見了蹤影,自己並不懂陣法,能找到這個陣眼已經算是僥幸,萬無可能再找到下一個陣眼。無奈之下,他攀著繩索,爬上了地麵,預備先回城去與韓侯商榷一二。卻發現周圍的世界似乎都湧上了一層灰色。方黎覺得自己腳程快了不少,清晨時分動身,不到盞茶功夫便到了韓城西門。
方黎沒有耽擱,徑直向夏陽宮行去,不知是否之前的舉動讓禁製生出了什麽變數,方黎對於此時灰撲撲的天色很是不喜。行至宮門,見那宮門侍衛正是前日自己初入宮時當值的衛士,便向宮門衛招呼道:“侍衛大哥,勞煩通報一聲,就說方某前來複命。”
那宮門侍衛毫無反應,就仿佛沒有看到方黎一般。方黎不以為忤,又複述了一遍,那衛士卻依然無知無覺,且神情不似作偽,好像真的並沒有看到方黎一般。方黎疑惑之下,又有些不耐,伸手朝那衛士推了過去。
方黎呆在了原,神情如遭雷殛——他的手仿佛插入了一團粘稠的液體之中,竟然直接從這衛士肩上穿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