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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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秒記住【文學樓】,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索額圖被拘,各方勢力暗湧,帶著緊張與不安,五月匆匆而過,六月的京城悶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可是在裕親王府中,竹箢常常會覺得渾身冰涼,寫字時毛筆會忽然從手中滑落,走路時猛然抬頭,才發現已經走錯了方向,睡著後會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身濡濕。他們每個人都笑得那麽開心,就連太醫也說,裕親王的身子在漸漸好轉,可是隻有竹箢知道,他的大限將至了。

    “怎麽了,手這麽涼?”西魯克氏溫柔的聲音在竹箢耳邊響起,手上絲絲的暖意讓竹箢漸漸回過神來。

    “沒什麽,許是昨晚沒睡好。”竹箢淡淡笑道。

    “怎麽沒睡好?可是有哪裏不稱意?”西魯克氏輕輕攬了竹箢的肩膀道。

    略一沉吟,竹箢到底狠心道:“隻是夢見良主子了,有些惦記而已。”

    西魯克氏愣了一下,才點頭道:“難得你這丫頭有這份心,若是想良妃娘娘了,就回去吧。”

    真的聽見西魯克氏如此說了,竹箢又生出了不忍,搖了搖頭。

    西魯克氏笑著拍了拍竹箢的手,道:“既然惦念就去看看吧,若是想你福伯伯和我了,托八貝勒捎個信兒,伯母去宮裏頭替你告假,接你來小住幾日便是。”

    竹箢張了張嘴,心裏頭憋悶,輕點了點頭。

    第二日,八貝勒親自來接的竹箢,竹箢已然同裕親王與西魯克氏告了辭。剪春和染秋本想幫竹箢收拾衣物,竹箢想著當初便是空手來的,也不需要再收拾什麽了,便止住了她們,隻在快出屋門時,又折了回來,從妝盒裏揀出那支鑲紅寶石蝙蝠蘭花簪牢牢簪在了發髻上。

    八貝勒來時,竹箢正立在裕親王的院門口,不知是否是前些日子生病尚未調理好,遠遠看去,她顯得那麽柔弱,而她抬頭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同於先前麵對他時那種打心底發出的疏遠與旁觀,更似是一種,求救。

    八貝勒加快了步子,走到竹箢身旁,道:“怎麽在這站著?不進去嗎?”

    竹箢淡淡道:“已經同福伯伯和伯母告別過了。”說完,又把頭轉向了院子裏,視線黏黏連連,好似怎麽也斷不開。

    八貝勒沒有打斷她,好半晌,道:“走吧,若是日後想了,我再帶你來便是。”

    再來?再來。竹箢緩緩低下了頭,真的還有下次麽?沒有了。此刻,多看一眼,便是一眼,哪怕並看不到。

    “福伯伯會好的。”很輕,卻不是疑問句,不知道是要說給八貝勒聽,還是要說服自己。

    “當然會好的,二伯還說要教你射箭的。”八貝勒握住竹箢顫抖的指尖,冰涼入裏。這雙素手,一年四季裏總是保持著淡淡的溫度,他很少與她有碰觸,可每一次,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那若有若無的溫度,是他麵對她清淡麵容的最大安慰,如今,卻不見了。

    他握得更緊。

    回宮當晚,恭親王歿。

    八貝勒本想瞞著竹箢,可親王歿,朝野舉哀、闔宮素服,又哪裏是瞞得住的。聽到消息的當時,竹箢僵立當場。怎麽會?怎麽會!前幾日還是好好的,還笑著要同自己吃肉喝酒的,那麽意氣風發的一個人,怎麽會就這樣沒了?

    竹箢想不明白,她一直以為,自己會在不遠後的一天,聽到裕親王病逝的消息,她想到了自己麵對這件事情的每一種情況,她甚至有考慮在事情發生後,自己要如何與福伯母說話,要如何與八貝勒說話。提前離開,就是想盡力緩和那一波衝擊。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在自己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的時候,恭親王逝世的消息倒先傳了來!

    她不知道八貝勒是如何來的,又是如何走的。盡管她與恭親王接觸不多,可他畢竟是一個真真實實地在自己的生命中停留過的人啊!他看似吊兒郎當,可卻藏著令人驚歎的學識與寬厚,哪怕同她一個小宮女小丫頭談天,都絲毫感覺不到他的輕視與怠慢,仿佛她與他就是平起平坐的。可老天還沒讓他們多相處些日子,就把他帶走了,是因為常伯伯懂得很多,講的故事與傳說太精彩,老天爺也等不及要聽了麽?

    “可不可以……”不等竹箢將話說出來,八貝勒點了點頭,道:“我已經替你在額娘那告了假了,伊爾木……你去看看她吧。”

    挑了最素的一件藏藍細滾邊碎花月白棉裙,臨出門前,看到窗台的茉莉花,當初十三阿哥送來時,自己滿心歡喜,此時,卻隻剩下一朵還開在枝頭了。竹箢折下最後一朵,簪在未著一件發飾的發間,推門去尋八貝勒。

    馬車裏,竹箢規矩安靜地坐在位子上,頭垂得低低的,雙手不停搓動著,膝蓋緊緊並在一起,渾身僵硬。

    八貝勒看了一陣子,挪到竹箢身邊,一手攬過竹箢肩膀,一手覆上竹箢緊握的雙手,未加一語。

    當外頭車夫恭聲道“到了”時,竹箢身子一僵,還是八貝勒先挑簾下了車,又回身扶了竹箢下來。

    大簇大簇的白花與連綿不斷的挽聯刺痛了竹箢的神經,那大白的燈籠上陰沉的“奠”字像是來自地獄的一道符咒,晃得竹箢頭暈目眩。

    一路上,竹箢充耳不聞,她隻直勾勾地看著前方,她要第一眼就看到她的常伯伯,不然她不能夠死心,這是昨晚困擾了她一晚的夢魘,在她眼下留下影影綽綽的痕跡。

    沉重的棺木,在竹箢心中重重撞了一下,鈍鈍的疼。有人在自己旁邊說了什麽,竹箢聽不進去,她直直走到棺木前,雙手扣住棺蓋,她害怕,但她又不甘,她害怕看到常寧冷冰冰地躺在裏麵,可她又不甘心,或許,或許裏麵沒有人,又或許,他還有呼吸。

    誰在拉她,要將她拉開,她不管,她不甘心,她要看清楚!

    “箢兒。”好像有人在叫她,好動聽的聲音,帶著無力與悲傷。

    “箢兒。”又是一聲,聲音似乎更近了,好像就在耳邊。

    “箢兒、箢兒……”一聲緊過一聲,那聲音,好耳熟,雖然有些沙啞了,可是好耳熟,好像,是伊姐姐,對!是伊姐姐。

    竹箢看向聲源,眼神漸漸聚焦——天呐!這哪裏是伊姐姐?這就是那隻大草原上會唱歌的雲雀嗎?腫脹的雙眼,凹陷的麵頰,泛白的嘴唇,一點鮮活勁兒也沒有。

    伊爾木把竹箢攬進懷裏,輕輕道:“阿瑪走的時候,我一直陪在身邊。”

    竹箢漸漸安靜下來,她把下巴抵在伊爾木肩上,小聲問道:“常伯伯走得,還好嗎?”

    伊爾木點點頭,道:“很安詳。”

    竹箢“嗯”了一聲,把頭埋在伊爾木肩膀裏,久久不肯抬起頭來。

    伊爾木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順著竹箢的後背,立定在原地。

    許久,八貝勒試探地喚了竹箢一聲,卻沒有回應。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竹箢已經在伊爾木的懷裏睡著了。八貝勒從伊爾木懷裏將竹箢接過來,而伊爾木肩上那一片,已是濕透。

    竹箢再醒來時,一片昏暗。才動了動,昏暗中八貝勒的聲音便傳了來:“醒了。”繼而,屋子亮了起來。

    這是哪裏?竹箢疑惑地看向八貝勒。八貝勒看了竹箢好一會,才歎著氣搖頭道:“這是我府上,你之前住的屋子。”

    經八貝勒這樣一說,竹箢才恍然,怪不得看著眼熟,原來是之前自己一直住的屋子。

    “現在是辰時,你已經睡了一天了,要不要起來吃點東西?”八貝勒問道。

    竹箢搖搖頭,道:“還不餓。”又看向八貝勒道,“怎麽會在你府上?”

    八貝勒目光淡淡,道:“先前你在恭親王府暈過去了,王府裏頭辦事情,人多事雜,伊爾木在前頭忙著,也抽不開身照看你,你這樣子又不好直接把你送回宮去,我便把你帶到我府上來了。額娘那邊已經托人捎話了,不用擔心。”

    竹箢點了點頭,向八貝勒道了謝。

    八貝勒又道:“這幾日,我看你就在我府上住下吧,你的身子還需要休養,額娘身邊也不差人手,住在這還清靜些。”

    八貝勒說得對,住在這裏確實比在宮裏要少許多規矩,可自己在八貝勒府上,真的能做一隻事事不理的鴕鳥嗎?並不。

    竹箢徑自神遊起來,一旁的八貝勒知她的習慣,平日裏也不打斷她,可今日擔心她是因為恭親王的過世而胡思亂想,遂出聲道:“是在想法子怎麽回絕我?”

    “啊?”竹箢回過神來,望向八貝勒。

    “想都別想,額娘那邊已經說妥了,你想要回去,沒有我帶著,守宮的侍衛也不會放人的。”八貝勒笑著起身,吩咐外頭端進來清粥小菜,看著竹箢將粥喝光。

    睡了一天了,竹箢一時半會也睡不著,可一想到如果起來了,說不定就碰上八福晉來找茬,還是算了吧,同八貝勒托詞還想睡會,便又闔眼躺下了。

    八貝勒心道竹箢昨夜想是沒睡好,今天雖說睡了一天,卻睡得並不踏實,好幾次,都在夢囈中驚恐地將雙手伸向空中胡亂地想要抓住些什麽,自己一次次握上去,不敢走開,連公文都移來了這裏批閱。她睡覺時不習慣有光亮,天暗下來後,他便幹脆連公文都沒辦法批閱,隻靜靜陪在一旁。

    對於竹箢生活習慣與喜好的知悉,主要是來自她住在自己府上那段日子,她卻不知道。他不在乎她是不是知道,當初和雲謠,九弟與十弟也是知道的,和雲謠的感情,與其說是男女之情,倒是年少時的玩伴之誼多些。自己因額娘的身家,沒少受嬤嬤太監的氣,雲謠與自己年紀相仿,性子又像極了額娘,倒成了鮮少能與自己說得來話的人。

    可如今麵對竹箢,自己也說不清是個什麽心思了。起先,是因著自己覺得她很像雲謠而接近她,想要得到她,從她身上彌補在雲謠那裏留下的遺憾。她的疏離,曾叫自己一度決定放手,畢竟在一個女人身上花太多心思沒那個必要。可她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卻叫自己改變了心意,征服她,或許會很有意思吧。

    然而漸漸的,事情開始慢慢脫離了自己的控製,那種無法掌控全局的感覺,實在不妙。甚至九弟、十弟,自己也不願意讓她與他們有過多接觸。這種獨占的心理,就連在雲謠身上,也不曾有。竹箢,已經成了自己生活裏無法被替代,獨一無二的一個女子了麽?

    寅時已過,書房的燈依舊亮著,明全進來勸道:“貝勒爺,五更都過了,眼瞅著就要去上朝了,您歇會吧。”

    八貝勒放下了手中的書,衝窗外瞧了瞧,此時,正是夜裏頭最黑的時候,烏漆漆的,有些駭人。起身展了展腰身,八貝勒接過明全遞過來的熱毛巾擦了把臉,吩咐道:“吩咐下去,一會從書房裏頭直接去上朝。”

    一個“是”字還未說完,明全就見八貝勒提步往外走,忙又道,“爺您這是?”

    “都不用跟著,我去去就回。”說著,八貝勒出了書房。

    屋裏頭燃了香,雖說如此,她依舊睡得不安穩,繡枕被緊緊抱在懷裏,一瀑黑發四下散開,有幾縷發絲覆在她臉上,沿著雪頸,一路垂下床沿,有一種淩亂的魅惑。

    八貝勒握住竹箢的雙手,直到她的雙手有了些溫度,才將她的手放到被子裏。幫竹箢掖了掖被角,八貝勒轉身回了書房,今日的早朝,詰難會很多,不過現在,會好過些了。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