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胤禩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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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靈阿他們幾個屏氣出了書房。
待幾人走遠,十弟再按捺不住,道:“八哥,你最近是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我把折子推到桌案一邊,扯了張宣紙提筆運字,可一首《西湖梅》,我來來回回地卻連第一句也寫不下去。
“怎麽了?”十弟複問了一句,扯過張八仙凳,坐在了我下手,“八哥,難不成你近來都沒發覺自個有什麽不對勁?”
“有何不妥?”我反問,伸手又去扯宣紙,不想力度大了些,竟是將宣紙扯裂開。
見狀,我索性撂了筆。
“你近日來頗為煩躁,方才竟是連揆敘也給斥責了,可是出了什麽事情?”十弟說話向來直來直去,平日裏這時候,九弟總會出言勸阻。
我不語。
九弟見了,如往常般開了口,卻不是攔著十弟,而是同我道:“八哥,老十都能覺察到,你……”
我表現得竟有如此明顯?我抬了抬眼,望向九弟,九弟沒有動作,可是他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我歎口氣,道:“九弟、十弟提點的是,我最近是躁了些,九弟、十弟多擔待。”隨即,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心裏的煩悶卻有增無減。
送走九弟、十弟,我坐回桌前,從手邊的《王文公文集》裏取出一張便箋,上頭的字寫得隨意潦草,又帶著幾分張揚,我甚至能想象得到寫字之人當時頗有些得意的神情。
“爺在想什麽,笑得這麽開心?”明全在一旁道。
我笑了嗎?
我下意識地摸摸臉,隨即瞧見一旁明全強壓著笑。隻是想到了她每每做了得意之事,所不禁流露出的小狐狸一般的狡黠模樣,上次去小廚房偷吃時是,前段日子和屋裏頭的丫頭們鼓搗出各種小點心時是,她寫下這首《西湖梅》的時候也是吧。
說來好笑,這偌大的貝勒府都是我的,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筆一紙,任我取用,可是,從她屋裏頭拿點東西,我竟要用做偷兒的那一手。昨兒明全瞧著我從她的桌上順了這張便箋回來,彼時我雖是麵上無異,竟莫名有了些心虛。想想又好笑,初遇時,便順過她的東西,難不成自個碰到她,便養成了這麽個習慣?
我揮揮手,將明全攆出了書房,明全跟隨我多年,比旁的下人親近得多,不是沒聽過他的調侃,比這更甚的也有。隻是事關竹箢,下意識地就是不願有別人分享,哪怕是心腹如明全,也不行。
“任他桃李爭歡賞,不為繁華易素心。”我反複念著這兩句,眼前現出寫字之人的模樣,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形容得大抵就是這樣的女子了。遠瞧時,初覺是一嫻靜恬淡的閨中佳人,再近些,方覺伊人周身的靈動與跳脫,待聞其一二言語,驚覺這般的女子,紫禁城再沒第二個。那一日,不光十四弟讚他,我的心中,未嚐不為她的那些話所驚豔。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怎樣的心境。
第一次見到她,是她被同伴設計失足落水,明明那般狼狽,卻還想著搭救旁人。第一次,很想把這樣一個女子留在身邊,不問出身,不問姓氏,隻為這女子那顆還未染上顏色的初心,哪怕是雲兒,也不曾讓我有這種衝動。
可惜,是她,竟然是她,偏偏是她!
再之後,明明瞧出九弟對她也起了心思,可這樣一個女子,讓我想起了額娘,雲兒以及那些我許久沒有想起過的點滴。我曾眼睜睜看著額娘心灰意冷,又生生任由雲兒被指給親哥哥,任由她在自個跟前淚眼婆娑,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無法護得額娘與雲兒周全,如今在竹箢身上,再不能有了。
這樣的念頭一起,我竟當真開始盤算起來,或許……事成之後,我也能得到她。
是而,我動了手腳。當日惹事之人被丟出宮外,另外兩個知情之人,分別送去了永和宮與翊坤宮。果然不出多久,九弟納了妾,十四弟小孩子心性,過後便也忘在了一旁。隻是沒有料到,十四弟與竹箢還能再次碰上,惹出那些牽扯。
紮庫塔·竹箢,平淡的名字,一如其人,雲兒的名字也是如此,隻可惜她不曾如竹箢一樣,生在那樣一個人家。
可惜,她終究遇上了我。
將她要來儲秀宮是經過額娘的口,額娘倒是頗為稱奇了一番,自雲兒後,我雖娶了蕙情,卻再未提過另娶之事,以至成年皇子裏,隻有我的身邊隻有一個福晉。京城裏那些個“畏妻”“懼內”的閑言碎語,我也沒少聽。初時,九弟、十弟常為我不平,我不甚在意,這又有何幹係?
九弟曾勸道,若聽之任之,隻怕有損我在京中權貴、江南士人中的名聲,我口中應著九弟,卻將事情壓了下來。生在皇室,本就沒什麽自由可言,我能夠放肆的,也就那麽幾件,何苦堵那悠悠之口?再者說,這又怎是說堵便堵得上的?由他們去吧。
我沒有回應額娘的詢問,但知我莫若額娘,又怎會不明白我的意思?沒再問下去,額娘由著我,依著我,這些年來我做什麽,額娘向來隻有支持,不曾反對。
再次見她,是在額娘的宮裏。
那一日,同九弟、十弟多喝了兩杯,趕上午間困頓,便上額娘這尋個地方歇歇。不知有意無意,額娘遣了宮女服侍我在後殿歇下,自蕙情因著通房丫頭鬧過一次後,連平常婢女也裁剪了,額娘還是頭一次做這樣的安排。
我的酒量雖不及十弟、十三弟,倒也不淺,雖說有些醉意,仍是清醒著的。聽見外頭額娘是將她喚了來,我再沒了分毫睡意。
心跳,隨著額娘的離去與竹箢的近身,愈發不受控起來。尤其她停留在我臉上的目光,明明那般輕淺,卻令我無法忽視。身體的燥熱,似乎來得合情合理,說也奇怪,自皇阿瑪開始派給我差事,越來越多的榮耀,令我早已習慣了旁人的注視,再熱切也無礙,惟有竹箢,輕輕一瞥,便是滿心悸動。
幼時常聽額娘念叨,今世的緣分便是前世的債,那麽我與竹箢呢?我今生於她已欠下了債,不可回頭,隻有來世相還,而我此生對她的割舍不下,是否,便是前世的因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