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胤禩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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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我已難尋借口再去見若鵷,隻是現今想來,當初許多想法便已是錯了。我曾以為竹箢雖有些特別的秉性,但到底越不過世俗禮教,彼時,我曾以“香如故”之句讚她,更竊以為我對她如此欣賞、高看一眼,是比旁人要慧眼識人的,暗自比作竹箢的知己。如今,方知這些不過是自我臆斷罷了,若以詩句來賀,便隻有那幾句:

    “不受塵埃半點侵,竹籬茅舍自甘心。隻因誤識林和靖,惹得詩人說到今。”

    與其說這詩是評的若鵷,莫不如說,是評的我與若鵷的糾纏局。而這一切錯誤的開始,便是從那日吧,我或許醉了,或許沒醉,或許,半醉半醒半夢,迷迷糊糊便是大半生。

    那日,我立在落地罩後頭打量她,她著了一身淡黃色宮裝,用銀線繡著小朵的朱蕊天女木蘭,連頭上的飾物也是同色的白玉木蘭,清雅嫻靜。這衣裳我認得,是額娘年輕時得的賞賜,雲兒曾得過一件淺藍繡山茶花的,蕙情,卻是沒有。

    扯回飄遠的思緒,我將視線凝回竹箢身上,隻見她立在窗前,靜默怔忡,她瞧著窗外,我卻一瞬不瞬地瞧著她。慢慢地,這樣的畫麵,這樣的感覺,好似在與另外一幅畫麵重合,那仿佛是在幼時,同樣在這宮中,額娘便是一****這樣立在窗前,瞧著窗子外的梅花,總也看不夠。我不喜歡這樣的畫麵,不及思索,步子已然邁出了裏間。

    她回頭瞧見我,眼裏有一瞬的驚訝,但隨即便化為恭敬,再看不出和其他宮女有何二般。淡淡的容顏,讓人瞧一次恐怕都難記住,可是偏偏,又挪不開視線。我有些出神,自己對她到底為何生出些許在意?是因著她那股肖似額娘與雲兒的氣質?

    可我偏偏,又有些抗拒這樣的“肖似”。當我吩咐她,命令她,刻意板著臉與她說話,換來的不是惶恐,而是一張困惑卻又迷糊的臉,一個真真正正十三四歲的姑娘家該有的神情,不同於方才的樣子。

    那一刻,我微微勾起唇角,決定將她收進我的羽翼之下,或許可以改變原本的計劃,讓她不再是一枚棋子。

    動怒,是在一日清晨。

    前一刻還與我言笑晏晏,後一刻卻儼然一副中規中矩、逆來順受的宮女,我最瞧不得她這個樣子,莫不是在與我玩什麽若即若離的把戲?很好!

    那日,我拂袖而去。她無所謂的淡漠樣子,最是刺眼。

    一連數月,我未曾見她。想著就這麽算了也罷,不過一個女子,特別雖是特別,卻也不至於我這般大費周章地相與。自小的爭鬥,讓我學會了從不做沒有回報的買賣,娶蕙情如是,交結那般大臣名士亦是如此。而她的作用,原本就是該成全我的一局棋。

    可是,有關她的消息仍是零零散散地傳進了我耳裏。

    和老十三要好?老十三雖是沒了額娘,卻承著皇阿瑪的萬般恩寵,又加之他那張會惹人開心的嘴,有不少小姑娘偷偷仰慕他,兄弟說笑時,也常常拿這個打趣他。不想,她竟也成了其中之一,而且還打得火熱!我倒要看看,你能得了什麽好處去?

    那日見她,仿佛是老天安排的一場不期而遇。

    晌午,自書房散了後,我瞧見老十三抱了白鹿去禦花園,想來,她仍舊不死心。你當真這般仰慕十三弟?為了他,竟不惜討好他的一隻哈巴狗?

    從額娘屋裏出來,便同她撞上了。

    一直以為,再見她,我會急躁,會冷漠,會同她大動肝火,可統統沒有,竟然,沒有?原本胸口鬱結的氣悶,竟是找不見了。

    那時的她,眸光清澈,與我對視著道:“奴婢相信總有一日,會讓它乖乖聽奴婢的。”

    乖乖聽話麽?竹箢,我也會讓你乖乖聽我的,這是一個賭注,而我,隻能贏。

    額娘壽宴的安排是我一力促成的,明全有一句說得在理,在一處久了,她總會靠向我的。

    果不其然,隨著時日的流逝,她慢慢斂去了原本的淡漠。有時自個想起,才發覺與她閑話,已不單單是為了讓她靠向自己,我也是樂在其中。這種暢談的感覺,同九弟同蕙情都不曾有,而多數時候,竹箢則是靜靜聆聽,每當看見她帶著崇拜的眼神瞧自己,許是男人的虛榮心在作怪,就是十二分的舒坦。那不是單純的男女之間的尊崇,而是對我能力的肯定,比之任何阿諛奉承、諂媚邀寵,都要管用。甚至偶然的,原本被我壓下去的念頭又會偷偷興起,興起放棄她那盤棋的念頭,隻一瞬,又隱去了。

    小年那天,老十三來找我,這倒是讓我頗為不解了一番。他遞給我個小盒,叫我轉送竹箢。知他與竹箢交情不淺,可老十三與我並不親厚,什麽緊要玩意,不能待竹箢回宮再送她,偏要我來轉交?老十三也爽快,道,竹箢的生辰正是小年這日。

    乍聽此消息,我後背一涼,我清楚那是什麽感覺,剛開始進學時貪玩,未能完成師傅布置的功課,第二日師傅檢查時便是那種感覺。我已顧不得分辨是同老十三較勁兒,還是真當了回事,我即刻出宮回府。她不在屋裏頭,正巧梧桐拿著個食盒進來,見我在,慌忙過來請安。

    我隨口道:“竹箢哪兒去了?”

    梧桐回了話,又將竹籃示意與我,聞言我才注意到那食盒,是直隸總督送進來的玩意,求個奇巧罷了,一直在庫房裏頭擱著,也沒見用。我隨手打開食盒,香膩的味道霎時彌漫了整間屋子,我隨口問梧桐:“這是什麽點心?倒不曾見過。”

    梧桐細細作答:“姑娘說叫蛋糕。姑娘做了好些個,放了不同的食材在裏頭,這一個,姑娘添了蜜紅豆還有蓮子水煮過的黑豆在裏麵,姑娘說是要送人用的。”

    送人?會是我嗎?想到這,心情忽地好了起來。

    蓋上蓋子,瞥見盒身的圖案——紅豆,“願君多采頡,此物最相思”,偏偏是你最不屑的,竹箢,是誰改變了你?你思念的“君”又是哪一個?會是十三弟嗎?會是,我嗎?

    繞到廚房,下人見我來了,都恭敬地退到了一旁,我沒有理會,徑自進了糕點間。裏頭隻有她和秋菱在,我示意秋菱退出去。

    糕點間不大,充斥著濃鬱的甜香,竹箢立在案板邊,正一下一下地切著水果。她側對著我,我隻能看到她的小半張臉,是少見的恬靜溫馨,頭一次生出一個念頭,若家有妻如此,再添一二孩兒,便是丟卻一身朝務,也甘願了。我甚至不敢再邁進一步,生怕打破了這一切。

    她說,會給我送去一份。竹箢,我不止要你送上一份蛋糕,我要的更多,我要的是裝在那食盒中的一份,連帶你的用心。

    身子很輕,帶著她的香氣,還有期盼,我回了書房等她,等她來。可當我看到她提進來的食盒時,周身一下子就冷了。那個食盒,不是要送給我的,終究,還是十三弟比我重要。隻要想起是我那段時間的刻意冷落才使得她同十三弟愈走愈近,心裏頭便不住地酸澀。

    席間,她沉默不語,我也不願開口,一頓飯,吃得沉悶。她的禮物,我來不及備下,知她重情義,出宮前遂與九弟交代了一聲,方才一番,倒叫我差點把這事忘了。還記得當時十弟在一旁的調侃,道我也會對女子上心了,我未理會他,連我自己都漸漸不明白我要什麽了。

    蕙情回來得比預期的要早。

    果不其然,一進府,她就直直來了書房尋我理論,我瞥見竹箢的手抖了一抖,卻強自鎮定。不願嚇到竹箢,我出門欲攆了蕙情回去,怎知她偏生固執。進屋時,竹箢依舊低頭默著單子,乖巧安靜得異常,到底是嚇到了她。

    三十那日進宮,宴席散後,大家都聚在宮裏頭賞煙花,老十四同我說話,我有些心不在焉,他說了什麽,我沒大聽進去。老九見了,幹脆同老十一起擁著我回府了,我未反對,此舉正合我意。離書房的院子還有段距離,就聽見裏頭吵鬧異常,沒理會老九、老十的打趣,我快步而入,我就知道是她。

    一屋子的婢女小廝,桌上杯盤狼藉,倒是甚為熱鬧。自打認識她,從未見她笑得這般沒有顧忌,從未見她這般大聲地說話吵嚷,從未見她這般放肆地耍賴樣子,仿佛是不受天地拘束的野丫頭。越探究她,越發現她原來不是初見時我所認為的女子,她與雲兒,是不同的。讓我惱悶卻又偏偏樂在其中的是,即使認識到了這一點,我卻依然不想停下這一切。

    打賞了一屋子的人,能讓她開心,再多的打賞又算得了什麽?

    九弟話裏有話,我知道,他開始對竹箢起疑心了。之前,竹箢與他們接觸甚少,她又總是一副乖順的樣子,九弟自然不會注意到她。可今次,太像了,與當日即便周身狼狽,卻爭執辯駁的傲氣的她,太像了,任誰都不得不懷疑。

    我匆匆打斷了竹箢的回話,九弟沒再問什麽,可他的眼神仿佛已然知悉了我作的這個移花接木之局。

    我讓竹箢等我回來,我隻想趁著她還有放肆笑容的時候,多看她幾眼。可當我回去時,她已然伏在桌上睡熟了。我小心地將她抱到了床上,褪了她的外衫,散開她的頭發,這樣的事情,我從未與蕙情做過。這一刻,我才體會到這是一種多麽簡單的滿足與盈滿胸口的歡愉。

    坐在床邊看了她很久,沒有一絲綺念。不知從何時起,急於證明自己,急於把她留在身邊的想法少了,淡了。反倒是看到她回家時的驚喜與歡快時,我會欣慰,看到她無精打采的樣子,我會煩躁。

    “任他桃李爭歡賞,不為繁華易素心。”像你這麽懶的丫頭,是怕卷入是非的吧。在這一刻,我終於承認,如果你願意,我隨時都可以為你搭起一個遠離是非的天地,你在裏麵可以隨心所欲。盡管這麽說服自己,可總有一個念頭跳出來攪亂我的情緒,也許,她要遠離的就是我。

    當初四哥一聲誇讚,太子幾句言語,就使得雲兒遠遠離開了我,他憑什麽?不過憑他是太子,既然如此,我就搶了他這個太子!如今竹箢又要遠離我,不管中間是誰在起作用,哪怕是她自個,也是休想。

    隻是我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她會同四哥牽扯上,更引來皇阿瑪的注意。到了這一步,便是一向不過問我行事的額娘,也橫插了一杠。我知額娘擔心我,不願我因兒女情長而有何折損,隻是事至今日,我早已是放不下、舍不得了啊額娘!

    但即便我竭力阻止,勉力補救,事情仍是朝著失控的方向發展。她的身份,是我布的局,那本是我打算在最後一刻送給太子的稻草。隻是我早已暫停行動,若鵷的歸來,打得我措手不及,到底是哪裏疏忽了,她為什麽終究成了若鵷格格?

    觀眾人行事,卻似乎唯有我忌憚於此,若說十弟、十三弟胸懷坦蕩,那麽旁人呢?四哥呢?都忘卻了她姓甚名誰了?而一向明察秋毫的皇阿瑪,莫不是竟看不出若鵷同他的皇子間的微妙?抑或,皇阿瑪無心阻止?

    直到若鵷被送去毓慶宮,我的猜想終於被印證了,足以將我湮滅的恐懼感鋪頭蓋臉襲來,皇阿瑪,他到底還知道些什麽?到底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那天,我伴著皇阿瑪的錐心斥責,鬼使神差地步入了鳳音閣的院子。若說心中沒鬼,我何嚐不是想以此舉在皇阿瑪跟前博些好感,若說心中有魔,在見到秋千架下,那洋洋懶懶的女子時,我卻已立地成佛。

    愛不重不生娑婆,念不專不生極樂。若鵷,這一世我知唯有遠觀,下一世,不求心悅,但求相交相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