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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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白最終帶著葫蘆娃一起上了葉遠心的車, 車子穿過大半個城市,來到了大學城附近。這兒也曾是許白念大學的地方,所以他對這一帶熟悉得很, 看到前麵的梧桐樹, 他就靈光一現, 猜出了此行的目的地。

    “我們這是要去東街的妖怪書齋嗎?”

    “對啊,你聽說過?”葉遠心問。

    “妖界沒有人不知道妖怪書齋的,裏麵的那位, 是最大的那位大佬。”許白說。

    葉遠心驚訝, “謔, 那不是比我家舅老爺還大?”

    許白:“應該吧,沒聽說過比他更大的了。”

    聞言, 葉遠心小心肝顫啊顫。他舅老爺就已經夠嚇人了, 現在還讓他來找比舅老爺還嚇人的,那不是要他小命嗎?

    於是當車子停在書齋門口後, 葉遠心死活都不肯下車,“你去唄, 舅老爺又沒說讓我進去。你是妖怪,跟大佬一定有共同語言。”

    許白:“……傅先生不在?”

    葉遠心挑眉:“我什麽時候說我舅老爺回來了?”

    “那傅先生讓我來這裏做什麽?”

    “這我哪知道啊, 舅老爺隻說這是他朋友家, 讓我把你送來。總之我舅老爺既然讓你去, 那肯定不會有危險, 我是個普通人, 就不進去攪和了。”

    葉遠心倒不是真膽小, 他就願意活得糊塗一點,在他人類的世界裏盡情享樂、紙醉金迷。至於那另外一個妖怪世界是怎麽樣的,他完全沒有探究的念頭。

    他的舅老爺是傅西棠,僅此而已。

    有時他也在想,舅老爺是不是就是看中他這一點,才把那麽多的產業都交到他手上。

    葉遠心這麽說,許白也不好勉強。他本想問問傅先生到底怎麽回事,可發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半天也不見回音。

    沒辦法,許白隻好一個人進去了。

    可許白在北京待了這麽些年,一次都沒有來過書齋。倒是朱子毅曾經四處托關係,幫他從隔壁的裁縫鋪買到了一套西裝。

    據說裁縫鋪的老板和書齋的主人是一對,倆都是男的。

    所以說大佬都帶頭搞基,不怪許白這種小妖怪彎成蚊香。

    書齋的主人叫商四,人稱四爺,諢號大魔王。

    畢竟是第一次shàng mén拜訪,還是見那麽厲害的人物,許白整理了一下儀容,深吸一口氣。可他正要敲門,那扇古樸的雕花木門卻自動在他麵前打開了。

    “啾?”葫蘆娃叫了一聲。

    與此同時,兩聲交疊著的“歡迎光臨”響起。那聲音軟糯可愛,聽著像是還沒斷奶的小娃娃。

    許白低頭看,隻見兩個拳頭大小的小胖子一左一右站在門邊,一個穿黑衣,一個穿白衣,頭上紮著小揪揪,正仰頭看著他。

    “你們好。”許白彎腰跟他們打招呼。

    “你好呀!”小胖子們說話總是異口同聲的,“快進來吧,我家主人正在裏麵等你呢。”

    許白這便抱著葫蘆娃跟他們進去了。穿過擺滿書架的鋪麵,走進遊廊,入目便是一個有花有池塘,還有葡萄架子和秋千的小庭院。

    商四就在客廳等他。許白一進屋,就看到一個比傅先生高大許多的男人毫無形象地躺在懶人沙發上,光著腳,穿著一襲緋紅的大袖衫,有點兒放浪形骸。他手中還把玩著一把陶紅茶壺,支著下巴,正在看電視裏播放的——八點檔狗血言情劇。

    “主人!”兩個小胖子撲到商四懷裏,去搶**。

    商四便一臉嫌棄地將他們撥開,可兩個小胖子胖歸胖,身手異常靈活,抱住商四的手腕不鬆手。於是堂堂一個妖界大佬,跟倆拳頭大的小妖怪鬧到了一處。

    許白:“……”

    “別鬧了。”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冷聲音。

    許白回頭,就見一個穿著白襯衫的清秀青年走進來,衝他禮貌地笑了笑。而後他轉過頭看商四,商四無辜地攤手,兩個小胖子卻一溜煙跑到他腳邊,扯著他的褲腳告狀:“陸陸、陸陸,主人又又又又又欺負我們!”

    “好了,廚房裏有布丁,去吃吧。”被叫做陸陸的青年俯身摸了摸兩個小胖子的頭,小胖子便開心地跑走了,還招呼葫蘆娃一起去。臨走前,倆人古靈精怪地衝商四扭屁股做鬼臉,好不得意。

    許白覺得大佬可能快氣死了。

    然而大佬並沒有被氣死,他起身擁住了青年的腰,像隻大貓一樣蹭著他的臉蛋兒耍liú máng。

    許白怒吃一噸狗糧,間接懷疑起了傅先生的用意——他不會就是讓自己來這兒吃狗糧的吧,可憐的許阿仙到現在還沒吃晚飯呢。

    好在青年及時製止了大佬的不人道行為,轉頭招呼起了許白。許白猜他應該就是隔壁裁縫鋪的老板了,一位在圈內很有名氣的獨立設計師,陸知非。

    比起商四來,陸知非清潤溫和,雖不會與你多熱絡,卻能讓你放鬆下來。

    “你吃過了嗎?不介意的話廚房裏煮著紅豆粥,一起吃一點吧。”陸知非問。

    許白正餓著,聞言也不多矯情,大方地應了下來。

    待陸知非走了,商四終於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了許白一眼,屬於大魔王的威嚴其實便逐漸顯現。

    “傅西棠跟你說過了嗎?”

    許白搖頭,“暫時還聯係不上傅先生,四爺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

    聞言,商四終於高看了許白一眼。難怪傅西棠專門打diàn huà過來請他幫忙,這小蛇妖確實有點過人之處——他都把威壓釋放出來了,許白仍能表現得磊落大方、不卑不亢,坐姿端正。

    “他既然沒告訴你,那我自然也不能告訴你。”商四說著,又收了威壓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說:“他隻托我幫你一個忙。”

    “幫忙?”許白愣住。

    “你不是演員?遇到瓶頸了?”

    許白頓時“啊”了一聲,這事兒他隻跟阿煙聊天的時候提了幾句,沒想到傅先生也知道了,還請商四來幫他的忙。

    思及此,許白心裏不禁泛起一絲暖意。

    這時陸知非端著紅豆粥過來,三人便先坐下喝粥。

    陸知非的廚藝很好,紅豆粥很好喝,但架不住狗糧太多,掩蓋了紅豆粥本來的味道,讓許白吃得生無可戀。

    他低頭看著碗裏紅豔豔一片,又想起了傅先生。

    有首詩是怎麽寫的來著?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談戀愛了不起哦。

    喝完粥,商四跟兩個小胖子吩咐了幾句,小胖子便蹭蹭蹭地跑開,又蹭蹭蹭地扛著一本書回來。

    許白瞄了一眼書的封麵,正是北海先生的那本《一朵花》。

    商四接過書,說道:“《北裏街9號》的故事是虛構的,但我可以帶你去到故事發生的那個年代,你想感受什麽、見證什麽,都隨你的意。”

    聞言,許白眼睛微亮,“真的可以?”

    商四勾起嘴角,“當然,你以為本大爺是誰?”

    話音落下,陸知非拿來了一套民國時期的學生裝,讓許白換上。

    待許白換好衣服出來,商四翻開封麵,那書頁便開始自動翻頁。嘩啦啦的翻頁聲中,一個又一個金色字符從墨色的字上剝離出來,旋轉著,將兩人包圍。

    許白隻覺一股吸力從書中傳來,眼前一花,失重感隨之而來。

    “啪。”書頁合上的聲音喚回了許白的思緒,他眨了眨眼,就見一輛黃包車從他眼前飛快地掠過。

    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四下張望,屬於1940年的北平的秋天便毫無預兆地撞入眼簾。

    商四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去前邊小茶樓裏吃茶,你看完了就去那裏找我。”

    許白聞言轉過頭來,商四卻已經不在原地。不遠處倒是有一座精致的臨街小樓,牌匾上就寫著三個毫不做作的大字——小茶樓。

    這就是傅先生與胡三xiǎo jiě打過牌的那座茶樓嗎?那此時的傅先生會不會也在裏邊?

    許白這樣想著,忍不住想立刻過去看看。可邁出一步,他又停了下來,暗自苦惱。這回是傅先生特意拜托朋友幫忙,幫他跨越瓶頸來著,他可不能辜負了傅先生的好意。

    於是許白便停下來,四處看看。

    這裏……似乎是在北海公園一帶?

    許白記得北海先生有許多篇文章都是寫北海公園的,因為他覺得他與一個公園同名,非常有緣分。於是許白仔細回憶著書上的內容,果然找到了許多契合的地方,開始摸索著往湖邊去。

    恰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許白一時沒反應過來,待抬眼一看——那不是阿煙麽!

    此時的阿煙跟現代的那個阿煙沒有什麽差別,都是十幾歲的模樣,臉頰上長著一些可愛的小雀斑,穿著背帶褲戴著貝雷帽,活力十足。

    他拉著一輛板車,在路人驚訝的目光中跑得飛快。那板車上還盤坐著個一個穿著月白長衫、頭發花白,氣質頗為儒雅的老爺子,笑嗬嗬的,雙手對插在衣袖裏,讓阿煙跑得再快一點。

    “北海先生,不能再快啦!再快先生該罵我了!”阿煙一邊跑一邊說著,爽朗的笑聲在這兒都能聽得到。

    但讓許白更驚訝的是,那老爺子竟然就是北海先生?!他不是傅先生的雙胞胎弟弟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