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邊的黑暗。

    疼，血肉脫離身體撕裂般的痛楚。

    程丹汐從昏迷中醒過來，睜著眼睛定定的看著天花板。

    她不動不說話，保持著這個動作很久，久到病房裏的人以為她並沒有清醒過來。

    “小多呢。”

    虛弱的聲音沙啞破碎，卻讓在病房裏的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丹汐，你才醒過來，還有哪裏不舒服嗎？小孩子多鬧騰，他”

    “讓他過來。”司皓鋒打斷了淩星煜的話，平靜的開口。

    他看著床上臉色慘白的小女孩子，這是他想珍愛想要嗬護的女孩子，可是卻被他傷成這樣。

    她昏迷了三天三夜，從重症jiān kòng室轉移到普通病房，她睡了多久，他就陪著等了多久。

    淩星煜臉色微變，默默歎了口氣出門。

    司皓鋒走到程丹汐身旁坐下，執起她的手。

    下一秒，程丹汐將手抽走，放在自己明顯鬆軟的肚子上。

    眼睛有點酸，可是她沒有哭。

    在夢裏，她哭了很久，叫了很久，可孩子與她無緣，她沒能保住這個孩子，怨不得別人。

    哢擦，病房的門從外麵打開。

    “我不要過去！不要過去！我要媽媽，要媽媽！”

    小多掙紮著，想要掙脫淩星煜的手。

    司皓鋒走過去，直接將小多抱了起來，走到程丹汐的床邊。

    本來還在鬧騰的小家夥，不知道是怕司皓鋒還是怕程丹汐，一句話都不敢吭，癟著小嘴淚眼汪汪的窩在司皓鋒的懷裏。

    “你為什麽在我下樓的時候突然撲過來。”

    程丹汐轉了轉眼睛，將蒼白的視線移到小多的臉上，輕聲問。

    “哇爸爸帶我去找媽媽，找媽媽，她好可怕，小多怕”

    小多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哭的小身子一顫一顫的。

    “丹汐，小多還他不懂”

    “雪芝！”

    雪芝走到淩星煜身旁，冷著臉看他

    淩星煜剩餘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沒有繼續說。

    “小多，你做這些，是你媽媽沈茵涼教你的嗎？”程丹汐眼神淩厲，話語更加的直接。

    司皓鋒臉色微變，但卻沒有打斷程丹汐。

    “我不要你，我要媽媽，要媽媽，你是壞人！你和我搶爸爸！你壞！你們都壞！你們都不讓我和爸爸在一起，哇，我要爸爸媽媽，我不要你，我討厭你，哇哇。”

    小多在司皓鋒懷裏掙紮著，大聲的哭著。

    他語無倫次的喊著，又怕司皓鋒放下他，小手緊緊的揪著司皓鋒的衣服，嗚咽不停。

    雪芝隱忍著，很想衝到沈茵涼跟前將她帶過來，讓她好好的看著這一幕。

    淩星煜半張著嘴巴，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三歲多的小孩子說出口的話。

    小孩子的嫉妒心可以理解，但，喜歡不喜歡他能說的那麽清楚嗎？沒有人教，他能連貫的將這些意願表達出來嗎？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在背後教的。

    一股涼意從腳底往上竄，淩星煜的脊背都被汗水打濕了。

    司皓鋒抱著小多紋絲不動，沒有把他放下來，

    “我以後不想看到他。”程丹汐疏離的道。

    她的話音剛落，病房外傳來聲音，沈茵涼坐在輪椅上進啦了。

    “小多，怎麽哭的那麽厲害？”

    她柔柔的問道，水眸含著憂傷從房間裏的人臉上掃過。

    她滑動著輪椅走到司皓鋒身邊。

    “媽媽，媽媽我怕，她好凶，她讓爸爸丟掉小多。”小多朝著沈茵涼伸直了小胳膊，撲騰著想要去她的懷裏。

    “小多。”沈茵涼將胡鬧的孩子抱在懷裏。

    她之前隻是做了個小手術，恢複了幾天身子差不多了，隻是不能長時間下地行走。

    小多的重量壓在她身上，她本就蒼白的臉更加的白。

    咚咚咚，碰，病房門被撞開。

    “小鋒啊，丹汐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不知道告訴家裏呢！”

    司天淮將拐杖重重的砸在地上，不斷的歎氣。

    “你小點聲吧。”夜卿走到床邊，看著床上脆弱的女孩子，心疼的要命。

    好孩子，受苦了。

    她無聲的看著程丹汐，將她的手輕輕拉在手裏。

    程丹汐沒有動也沒有說話，而是看著司皓鋒，目光平靜的目光中透著倔強。

    司皓鋒轉身，淡漠疏離的眼神落在小多和沈茵涼的身上。

    “這是，沈家丫頭？”司天淮順著司皓鋒的目光，看清楚了沈茵涼，還有她懷裏的小孩子。

    他，這個孩子。

    司天淮眼神驟縮，伸出手指著小多，唇瓣抖了抖。

    “司伯父，你還認識我呀，我回國了，這是小多，是，是我和皓哥哥的孩子。”沈茵涼甜甜的笑了笑，臉頰浮現淺淺的酒窩。

    “你，你們”

    司天淮結結巴巴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將話說完整。

    夜卿捏著程丹汐的手微微用力，身子也抖了幾下，明顯受到了驚嚇。

    “阿鋒，讓她滾出去。”

    程丹汐啞著嗓子低吼，情緒很激動。

    她的孩子沒有了，那個女人竟然還在那裏笑，得意洋洋的介紹她的孩子！

    “對，對不起，丹汐姐，是隻是看到司伯父太激動了，丹汐姐你別生氣。”沈茵涼膽怯的開口，眼睛濕潤潤的。

    司皓鋒擋住沈茵涼看向程丹汐的視線：“抱著小多離開這裏，沈家老宅我會幫你收回來，以後你繼續住在那裏吧。”

    “皓哥哥，你，你什麽意思？”

    沈茵涼抱著小多顫抖著，梨花帶雨的模樣惹人憐愛。

    “媽媽，爸爸不要我了，爸爸不要我們了，哇我要爸爸，我不要爸爸和壞姨姨在一起，我要爸爸媽媽在一起。”

    小多摟著沈茵涼的脖子，哭的很大聲。

    “等，等一下，你們在說什麽？”司天淮聽了半天，沒有聽明白。

    淩星煜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話，見司皓鋒臉色不好，勸著讓司天淮坐下，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他說的很中肯，沒有向著誰，也沒有替誰辯解。

    司天淮無力的靠在椅子上，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事情。

    在他和夜卿沒有在的這些天，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都和沈茵涼有關係。

    換做是他們，怎麽能不懷疑，怎麽能不恨。

    沈茵涼的臉瞬間白了，淩星煜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他的話，她聽了個清清楚楚。

    “皓哥哥，你，你懷疑是我讓小多”

    “怎麽可能？小多是我的孩子，他才三歲啊，你們怎麽能把丹汐姐流產的事情推到他的身上？他一個小孩子懂什麽？”

    沈茵涼大喊，情緒很激動。

    本就蒼白的臉更加的慘白，她咳嗽了好幾聲，眼底浮現失望。

    淩星煜想勸兩句，可病床上躺一個快要爆發的，旁邊站一個脾氣暴躁的，他不敢上前。

    掙紮著從病床上坐起來，程丹汐勾起唇角笑了。

    “沈茵涼，你不愧是yǐng dì的表妹，演技很強，我真的很好奇，小多是你的孩子嗎？哪有親生母親這樣對自己的孩子？給他灌輸嫉妒的思想？”

    “丹汐姐，你什麽意思？”

    沈茵涼眼中含淚，嬌弱的身體顫抖的很厲害。

    “上次利用小多，你用了容易讓孕婦流產的香料使我見紅，這次又利用小多，讓他害死我肚子裏的孩子！”

    程丹汐厲聲吼道，小腹的疼痛遠比不過她心底的疼痛。

    “丹汐姐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沈茵涼搖著頭將眼淚吞回去，盯著程丹汐哭訴：“我是個將死之人，我的命隨時會丟，小多是皓哥哥的孩子，既然皓哥哥答應了會照顧小多一生，我就信他！”

    “我沒有理由害你的孩子，丹汐姐，我承認我愛皓哥哥，可我沒有資格和皓哥哥在一起。”

    “我的所有期望，都在小多的身上，隻祈禱他能平安長大。”

    小多不懂媽媽在說什麽，隻是看媽媽哭，他也哭。

    他躲在沈茵涼的懷裏抱著沈茵涼的脖子，小腦袋埋在媽媽頸窩，隻有媽媽能保護他。

    不，不是隻有媽媽，還有爸爸。

    媽媽說過，他以後要和爸爸一起生活，要乖乖聽話，讓爸爸喜歡他。

    夜卿起身走到沈茵涼身邊，微微彎著腰看她懷裏抱著的小多。

    小多膽怯的往媽媽懷裏躲著，不給夜卿看。

    司天淮也跟著走近，和夜卿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浮現了慎重。

    像，太像了。

    “沈丫頭，你說小多是阿鋒的孩子，你有什麽證據？”

    司皓鋒臉色微變，迅速的坐到床上去扶程丹汐。

    女孩子的手很涼，唇角的笑意愈發的冷，就連眼底，都是一片冰涼。

    在她的孩子沒有了之後，她的公公婆婆圍著害死她孩子的凶手，關愛凶手的孩子！

    也是，她沒有為司家留後，沈茵涼有後。

    程丹汐忍著心底的寒意不肯觸碰司皓鋒，她記得，司皓鋒說孩子不是他的。

    “伯父，伯母，四年前那次阿鋒受傷，在郊區賓館失控將我我沒有怪他，我自小就喜歡他，隻是我的身子，沒資格跟他在一起，當時我想，就算是圓了我的夢吧，可誰知道，那次有了小多。”

    沈茵涼臉頰浮現絲絲紅暈，迷離的眼睛散發著甜蜜幸福的光芒。

    程丹汐動了動嘴唇，笑了。

    “伯父伯母，我有給小多做個親子鑒定的，你們若是不信，可以再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