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血漫荒野

字數:6580   加入書籤

A+A-




    山林的槍聲逐漸稀疏,末了也沒有了。卡其和鼠來寶這才從灌木叢裏出來,他們一路往回走,風迎麵吹來,帶著血腥味,連空氣都潮濕了,屍橫遍野的荒野一片淒涼,幸存下來的伏在屍體上痛哭,一些迷失的小朋友到處在找媽媽,卡其和鼠來寶垂著頭走了一路,心裏越來越涼,沮喪到極點,哭聲、呼天搶地的哭聲,穿透心扉的呼天搶地的哭聲像一把把cì dāo刺穿他們的心,他們的心裏就像住著一隻刺蝟,每次悲傷就如同刺蝟蠕動一次,痛苦萬分,但每次悲傷就拔掉刺蝟身上的一根刺,日子久了,刺也拔光了,心就不痛了,最痛不過心死,沒有了感覺,大概就是如此吧。

    他們原本回頭想看看牛皮黃最後一眼,做最後的告別,可惜最後連牛皮黃的屍首都找不到了,隻留著一灘血,望著那灘血,卡其和鼠來寶的眼淚禁不住流下來了,叢林不需要太多悲傷,可是誰都需要朋友,他們用他們的時間和愛證明你存在的意義和生命的綺麗,無論你有多奇葩多孤單,總有那麽幾個人懂你,就好像為你安排似得,祭奠不是想告訴他你多愛他,多想念他,而是向他保證你不會忘記你們在一起的日子,歡笑亦或悲痛,過去亦或將來,你們的靈魂是在一起的。

    “走吧!明年不知道這裏會不會長出花來,也像這鮮血一樣紅。”

    “明年?希望我明年還能在這裏,誰知道明年。這片土地有明年,我就未必有了。”

    “被血浸過的心果真一片冰涼。”

    “是嗎?你倒是還好,沒想到平時冷淡的你果真如此冷淡。”

    “沒想到樂觀活潑的你竟然如此不堪一擊,消沉得很呢!”卡其低低地說,“是誰告訴我,叢林裏沒有新鮮事,不是生存就是殺戮,我以為勸說別人的人是不需要別人勸的,可能我錯了。”

    “酷酷的話那都是用來裝逼的,酷酷的生命卻不能裝逼地活著,我可以告訴你一堆的道理,成套的哲學,卻告訴不了我心裏的感覺,那些道理和哲學都是聽來的,感覺是我自己的,我更願意遵從自己的感覺。”

    “嗯!走吧,雖然心情大不同,但明天的太陽照樣升起。”

    作為這次禍事的中心,營地被破壞得很嚴重,樹木被伐倒,草地被碾壓,還有的被放火,索性過火的麵積不是很大,不過這一切已經亂七八糟了,滿目蒼夷,卡其他們被沒有遇到多少小夥伴,這讓他們倍受煎熬,難道事情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糟糕幾萬倍,忐忑的心懸在空中來回搖晃,一片燒焦的味道縈繞著,讓人昏昏沉沉,有點想嘔吐的感覺。愈是等待愈是焦慮,他們受不了這樣,撲滅了殘留的那些火星。

    等待了許久,終於不少小夥伴回來,大家都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但是還是要來看看是,這裏畢竟是他們所謂的家,這裏曾經有孩子的微笑,有姑娘的酒窩,有大家的時光,有抹不去的記憶,其實對於很多人,麵對傷害,看多了也是痛,但它就在那裏,傷痛也罷,緬懷也罷,一絲念想,要麽留存,要麽拋棄,最後總會做出選擇的。

    “你們怎麽還在這裏?你們兩個禍根,想看看你們把這裏禍害成什麽樣子嗎?你們看,你們看,這就是你們害的,都成什麽鬼樣了。”有人氣洶洶地逼上了就是一通質問。

    “怎麽就你們還活著,老天真是不公平啊,該死的人還讓活著。”有點陰陽怪氣的附和著。

    “把這裏搞成這樣,還有臉回來,給我們滾出去,滾得越遠越好。”人群中立馬有人禁不住點火,怒氣騰然而起。

    卡其和鼠來寶早有心理準備,別人的憤怒是可以理解的,一點口舌上的侮辱那也不算什麽,這多少和自己有點關係,別人多說幾句,該忍還是要忍的。樹欲靜而風不止,大家都在那裏聒噪,這簡直是破裂的心再捅上幾刀,誰也受不了這個氣,他們轉身走了。

    那些憤怒的小夥伴怎麽肯這樣他們,有人叫囂到:“不要放了凶手。不要便宜了他們。”仿佛所有的悲傷所有的憤怒找到出口一般,大家義憤填膺,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恐怖之極,這比那獵人機器的轟鳴聲有過之而無不及,卡其和鼠來寶立馬感覺形勢超出了他們的預料,這恐怖就像移動的厚厚的牆就要圍上來,就要坍塌下來壓垮他們。他們撒腿就跑,後麵馬上傳來了----“不要讓他們跑了,不要讓罪魁禍首給跑了。”

    當你給別人帶來快樂和榮耀時你就是英雄,別人仰望著你,當你給別人帶來傷痛和悲哀時你就是罪人,其實沒人在乎你是誰,他們在乎的是你給他們帶來了什麽,滿足了他們什麽,有時候就是這樣,當你做對的時候,沒有人會記得;當你做錯的時候,連呼吸都是錯。

    他們很快被追上了,被撲倒在地上,一通淩辱,卡其的毛發被揪起來,身上被抓破,血很快滲了出來,染紅了皮毛,現在已經是肉在砧板,躲也躲不過去了,卡其縮成一團,任他們發泄,這一刻,這片荒野給的一切都在一點點拿回去,所有的認可,所有的尊敬,所有的愛從卡其的腦裏一點點地流逝,也許那些其實沒有那麽重要,那隻是一個羸弱的寂寞者的心裏安慰,卡其沒有哭出來,即使眼淚已經浸沒了他的雙眶。

    鼠來寶更是被他們扔在空中,當玩具一樣耍弄,要是平日裏鼠來寶肯定當空中飛人一樣玩耍,一樣的行為不同的心境,如果接住的是他們的嘴,那就陷進了無盡的深淵了,飄舞在空中的不隻是他的身體,還有他的靈魂,疲倦的身體讓他有點眩暈,好像靈魂從**脫離了出來,心中曾經所有的向往,已然悄然無蹤跡,現在隻能期待踏踏實實地落在地上。

    “你們怎麽能這樣對待他們呢?”一個蒼老疲憊的聲音響了起來,那是長老,他拖著疲憊的殘軀,腰已經伸不直了,垂垂老矣,最近的生活太過刺激,給了最大的榮耀,也給了最大的傷害,這升空以後的墜落真心地疼啊,生活給了你很多,也讓你失去了更多,幾天時間就讓這個老人從容光煥發到步履蹣跚,真是讓人感慨。

    德高望重的長老一出現,大家就停手了,閃開一條道,隻見長老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我們的家園被破壞成這樣,你們不尋思著好好恢複,竟在這裏相互責怪,相互仇殺,你們是可以把他們殺了,可那又能怎麽樣了,心中的恨能解開嗎?迫害你們親朋好友的人不是他們,是獵人,敵人我們對付不了,就隻能來欺負自己人了是吧?無力反抗槍杆,隻能對自己揮舞雙手了嗎?我真為你們感到恥辱。”

    “是他們惹怒了獵人,要不怎麽會這樣。”不知哪裏響起了一個聲音

    “好像如果沒有他們獵人就不過來?我們多少次麵對他們了,難道風吹的猛一點,我們就怪臉在這裏嗎?”麵對這樣無理取鬧的群眾,長老有點激動了,一陣急促的咳嗽,“他們幫我們阻擊了一次獵人,大家有目共睹,很成功的,現在也和我們一起承擔了風險,如果他們就這樣死在我們的折磨下,你們覺得會怎樣?你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其他夥伴經過這裏誰還會留下來,一時麻木的痛快減緩了你們的痛苦,卻帶來了更深的傷害,希望大家能夠明白。”

    長老的話不無道理,大家都低下了羞愧的頭。

    “大家都散了吧!日子總會過去的。”大家逐漸散去,幾個心有不甘的家夥也沒有辦法,有德高望重的長老護著他們,暫時也沒有辦法,也先撤了。長老撫摸著卡其,柔聲說道:“孩子,快點走吧,再多的話語也無法安撫別人的傷悲,傷悲讓人失去理性,不要留著這裏和失去理性的人爭論,好好保護自己吧。”說完,長老走了。

    望著長老的背影,垂落的夕陽把他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那是無盡的遺憾。“走吧,本就不該做著不該有的念想,自找的隻能自受了。”卡其抓起昏迷在地上的鼠來寶,甩到背上,快步向前走去,去任何地方,不論是村莊或者荒原,隻要不是這裏就行,現在所能向往的隻是不再見到這些人,不再過這樣的生活,不用再糾結以此得到喘息。

    遍體鱗傷的卡其和鼠來寶在黃昏的霧靄沉沉中步履蹣跚,使他們沉重不止疲倦,還有受傷的心,特別是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對自己過往輝煌的留戀,終究讓他們付出了滿身傷痛的代價,現實真是令人失望。“你還好吧?”卡其關切地問道

    “頭還是好暈?這樣的“空中飛人”可不好玩,要了我半條命。接下來我們去哪裏呢?”

    “不知道去哪裏,你知道嗎?”卡其撇了一樣鼠來寶,“這地方怎麽大,總有屬於我們的地方的,先走著吧。”

    “別讓他們跑了,這次隻有老天保佑他們了。”遠處呼嘯而來的那些對他們賊心不死的那些家夥,這荒野的綠,這黃昏的紅,本想留下最後的記憶,想不到那群家夥居然殺將過來,那些多餘的念想看來隻能成為鋪墊,永恒的爭奪和弱肉強食才應該時刻被銘記,卡其知道如果這次被逮住,恐怖就成了人家的盤中餐嘴中肉了,這次隻能用生命在奔跑了,山野的風,叢林的霧氣,植物的阻隔,這些能算了,再崎嶇的山路,再險惡的環境也抵不過敵人的獠牙,這次卡其拚命往荊棘裏鑽,對他來說是一種風險,也是一種保護,他也不往回往了,這次是真的明白了,不該留戀的就忘了吧,不該掙紮的死命向前就好了,原本以為自己能變成一個更好的人,受大家的認可,受大家的尊敬,遺憾的是自己始終是自己。敵人緊緊跟隨,一副不得手誓不罷休的模樣,吼叫聲撕裂了整個黃昏。

    “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淡定呢?”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想想現在和那時何其相似,也是被人追殺,也是一個朋友,感覺又回到了以前。”

    “哦!還有這樣的事情?不過也見怪不怪了,這荒野上這種故事都在上演,隻是有些活了,有些死了。”

    “嗯,我想起了若菲,那任性無知的小姑娘不知道怎麽樣了?”

    “可能在人家肚子裏了,隻能自求多福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來到這裏,要不那天幫著若菲逮那隻該死的老鼠,怎麽會跌落懸崖呢,我隻想平靜的生活,命運卻給我安排了曲折的進程,不過多了幾分精彩,少了幾分舒適。”

    鼠來寶沉默不語了。

    “也不知道若菲怎麽樣了,那美麗的姑娘,我還是挺想她的,可能也如你所說,不知道在那個動物的肚子裏。”

    “若菲是不是有這白色的皮毛,很漂亮還能歌善舞?”

    “嗯,很漂亮很棒,但也很傻。”

    “那我見過她,何止見過,我早應該想起她的。”

    “哦,你還見過她呢?”

    “何止見過,你知道我尾巴的故事吧?”

    “那你都瞎編的,每次版本都不一樣,不知道哪個是真的,那個是假的。”

    “那我現在告訴一個最真實的,一個漆黑的夜晚我被兩隻狗追殺,被逮住尾巴,我自己咬斷了尾巴,跳下懸崖來。”

    卡其楞了一下,停了下來,過了一會說道:“我們的故事何其相似。”

    “嗯,何其相似,做人要往前看,我一直告誡直接不要用過去的壞時光折磨自己,也不用未來的想象yòu huò自己。”

    “每個黑茫茫的也都有丟失的靈魂,都有做錯事的野鬼,我就是把自己熔入這黑夜也無法改變我犯過的錯,我隻能說一聲對不起了。”

    “你不說我早已經忘記,我媽媽說對於壞事最好隻有三分鍾記憶,沉重的回憶隻能拖住你樂觀向前的腳步,忘了它吧!”

    卡其沒有想過在這危急的時刻,居然還能遇到一個如此真誠的鼠來寶,讓他的心爬上了冰冷的雪山,卻找了迷人的溫泉,這樣的神轉折一生也沒有遇到幾次。後麵的追兵的聲響越來越模糊,最近直接沒有了,卡其和鼠來寶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他們斜躺在大岩石上,黃昏的地麵早已經有了水霧,越發的冷,疲倦的他們才不會理會,現在的他們連呼吸都覺得累還怎麽會在乎這些,望著落日的最後一點霞光,如同將要熄滅的火焰一般,美麗卻微末,隨著黑暗張著血盆大口一點點逼近,最後的那一點點亮光隻是光明最後的一點祭奠,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霞光收縮,變灰,變暗,直到消失,最後黑暗攻占了最後一縷陽光。他們的內心此起彼伏,原本急著逃命想法倒也簡單,現在躺在這裏反倒思緒萬千了,對於一個受到重創的人來說,無論他怎麽安慰自己,隻有他有獨處的時間總是難免地陷入自己的想象。

    夜很靜,靜得能聽到每一聲蟲鳴,每一滴露水滴落的聲音,再疲倦的身體也抵不過驚恐的噩夢和透徹的寒冷,卡其就這樣被醒了,卡其看著旁邊的鼠來寶,這個是他現在最可以信賴的朋友,曾經的敵人,未來的什麽呢?他們的關係就如同煙花,卡其破壞了它,想不到卻開出了絢爛的花,難道也如那煙花一般消失殆盡。

    他有想起了若菲,想起那個夜,他不喜歡那個夜的黑,好像等你再一次見到陽光所有的幸福都消失了,他也不喜歡這個夜的黑,因為他害怕這個夜也重複著那個夜的故事,當你隻剩下一點點的時候,你就更加害怕失去。思緒綿綿更讓卡其無法入睡,他直勾勾地看看深邃的夜空,看不到夜空的美,隻有那空洞洞的一切,這樣的失眠和虛度的光陰愈是讓人感到沉重而漫長,此刻的平靜又如此的來之不易,他有很多要思考,未來、友情。。。。。。好大一團,愈是想愈是一團糟,成了揉碎了的漿糊在腦海裏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