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後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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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醒鼠來寶的不是燦爛的陽光,而是冷冰冰黏糊糊的露水,等他側身他發現卡其正睜大眼睛看著他,那奇怪的眼神,複雜而含蓄,他也算經曆過幾個朋友,每次從好朋友的身邊醒來,總是這樣,不會覺得自己多幸福,多交了幾個朋友,也不能說自己了解了什麽是友情,很多人有父母,有qíng rén,有朋友,但還是感覺到孤獨,內心好像從來沒有被填滿過,仿佛一個在一個空蕩蕩的房間了,其他人卻在令一個房間一樣。現在就是這樣,鼠來寶看著卡其,熟悉而陌生,昨天還共曆生死,今天看著他的眼神卻不安了,他的孤傲而冷漠讓自己抓摸不透。
“你也醒啦?真是有點冷。”
“真是冷,好像你比我醒的還早呢?”
“睡不著,頭有點暈,可能經曆多了,做噩夢了?”
“額,我也是,我也沒有見過怎麽恐怖的罪孽,慢慢就會好起來的。”
簡單的幾句話後有陷入死一樣的沉默,兩個人的關係不要有噩夢,噩夢沒有形狀,悄無聲息地貼近你,又如此沉重,那脆弱的關係怎麽會承受得住呢。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呢?”鼠來寶打破了沉默
“沒有,我也不知道幹什麽去?我原本就對這裏不熟?”
“有沒有想過要回去原來的地方呢?”
卡其閉上了眼睛,想起從前,想起若菲老是喊著要回去,沉默了一會,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回去看看,你也知道,看看就好了,回不到從前了。”
“哦,沒有人一定屬於哪個地方,明天是否屬於這個世界都不知道,何必想著屬於那個地方呢?”
“那你呢?去哪裏?”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有女人有床的地方吧!”
“還色心不改呢,螢玉還沒有唬住你呢?”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那是我的生活,男歡女愛,生命賦予的就是最好的生活,所有的愛情都在床上產生,都在床上終結,所以一定要去有女人有床的地方。”
“你這套歪理邪說,我也不知道怎麽說了,祝你死女人床上。”
“這他媽好像是最大的祝福。”
一陣調笑以後,鼠來寶又問道:“接下來還一起走嗎?”
這直接而淺白的話刺中了卡其的心,接下來一起走嗎,為什麽非要問出來呢,都不知道怎麽回答,又是一片寂靜。鼠來寶大概已經知道dá àn了,他沒有期望卡其這個朋友是完美的,但他至少不虛偽,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天還是亮了,拯救了那些失眠的人,他們再也不用自欺欺人地躺在那裏,寂靜的山林也不再沉默,蟲鳴鳥叫,紛繁複雜,鼠來寶向上望著去,上麵掛著幾個果子,他對卡其說道:“知道果子樹上砸下來有多痛不?”卡其一臉懵逼,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鼠來寶也不搭理他,徑直跑到樹上,顫顫巍巍地爬到頂端,把果子一咬,瞬間砸中了卡其的頭,高喊道:“別讓它跑了,傻瓜。”
卡其抓起果子,說道:“誰是傻瓜?”
“當然是你了,我總比你聰明那麽一點點吧,至少我比你更會騙自己吧。”
“騙子,大騙子,騙自己的大騙子?”卡其把果子扔了過去,鼠來寶的反應可快了,張嘴接住,那果子把嘴塞得滿滿當當,鼠來寶還是擠出話來:“不能浪費了。”在華麗的語言也是浮誇,在漂亮的動作也是炫目,對於卡其,真正陪他共度生死的才是兄弟,鼠來寶是一個,牛皮黃是一個,還有若菲。鼠來寶從樹下下來,擦擦嘴,說道:“吃飽了,我也該走了。”
“你真的要走嗎?”
“你怎麽悶騷,隻是心裏想女人,又不找女人,和你在一起沒意思。”
“那些都是無知犯的錯,那是還不知道你,再你就不能原諒我嗎?”
“你說什麽呢,我有那麽小氣嗎?”鼠來寶嗬嗬一笑,“我也都沒有想過會再遇到你了,你就當讓我先一個人靜靜好嗎?”
“一個人靜靜?”好像是很充足的理由,沒有拒絕沒有傷害,但那又意味著什麽呢。“那我還能說什麽麽?”卡其的語氣有點落寞,一個孤單的人,一個朋友就要這樣離開,仿佛一棵救命稻草要漂走一般,怎麽會放手呢,當初不應該對這份情誼有過分的憧憬,現在留下的隻有滿懷的失望,現在所有在一起的日子隻能裝進記憶裏,把它們丟棄在大腦陰暗的角落裏了。
“別這樣,離別的眼淚最不值錢,你要哭就留給牛皮黃吧,接下來的日子又是一個人走了,各自珍重吧”鼠來寶說完,頭也不會回地走了,卡其看著他的背影,期待他的轉身,哪怕回頭多看自己一眼也好,可終究還是沒有,卡其想不通,這荒野怎麽會是這樣,昨天還共同經曆生與死,還是那麽相互扶助的好兄弟,在生與死麵前都沒有分離,反倒過了生和死了,他非要給一個結果找一個理由,很多事情哪裏需要什麽理由,發生就發生,哭也不會改變什麽,這個世界從來不會對任何人溫柔。
卡其呆愣在岩石上,他想吼出來,發泄一下心中的悶氣,他沒有吼出來,倒坐在地上,陽光穿過斑駁的樹葉,撒在他的臉上,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他以為他得到了一切,尊重、認可、友誼,一夜之間又回到了過去,剩下他一個,孑孑獨立,在荒原上亡命,他痛恨這命運的抓弄,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不要得到,起碼現在已經孤獨成習慣了。就像荒野的傳說一般,你向往的往往是得不到的,你真正喜歡想要的沒有一樣,是可以輕易得到的,這是你掙紮的理由,也是你努力的理由。現在的卡其哪裏會想到努力,一切茫茫然,即使知道明天還是要繼續,他也寧願多休息一會,讓自己舒服一會是一會。他想起起了牛皮黃,想起了若菲。
此時的若菲也獨自一個走在荒野的路上,她如此地堅持,不隻是想證明她已經能夠獨自一人在荒野好好地活,也是喜歡走向夢想的這份自由和榮耀,她愛死這種感覺了,即使那是一份虛榮,也讓她覺得很有意義,她已經習慣甚至喜歡這一路上的忐忑和彷徨,這種感覺就像毒品一般,讓人狠讓人愛,讓人上癮讓擺脫不掉,這就是她所謂的路,一步一步,卻滿地的彷徨。
陽光的燦爛,風的呢喃,蟬的鳴叫,昏昏沉沉的午後讓人有昏昏欲睡的衝動,若菲眯縫這雙眼,懶洋洋地踱著步,真想找個地方趴著。一隻鬣狗正隱蔽在樹林裏,盯上若菲了,燥熱和迷糊讓若菲大意了,她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一切,一點的大意就可能招來巨大的風險,為了分散這種風險很多狗總會聚集在一起,協同生活這才降低了風險,現在的若菲隻有一個人,稍微有點大意就會有閃失。
巨大的yòu huò讓鬣狗努力保持的清醒,這樣難得的機會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一隻弱小無知的小白獨自在晃蕩,這簡直送給天敵的一塊肉,怎麽能不笑納呢。鬣狗還是很有耐心,他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若菲最放鬆最疲憊的時候,一個他能一擊而中的機會。
若菲終於熬不住這天的熱,她找了一個陰涼的樹蔭下趴了下來,嘴裏喘著大氣,舌頭伸出來老長,片刻的舒服引誘著若菲走向更舒服,真是叫人欲罷不能,終於若菲受不住yòu huò,整個身體斜躺在地上。這是一個完美的機會,鬣狗從樹叢裏衝出來,直奔若菲,眯縫中的若菲立馬感覺不對,驚醒過來,可反應已經慢了,再則她躺在地上起身就更加慢了,等她準備逃跑的時候,鬣狗已經衝到了眼前,該死的大意,付出代價的時刻怎麽快就來了,鬣狗很快就撲了上來,狠狠地咬住若菲,若菲死命掙紮,還好鬣狗的這一咬並沒有結結實實地咬進肉裏,若菲用盡全身力氣還是得以擺脫,鮮血很快染紅了白色的皮毛,一點點地擴張開,疼痛伴隨著鮮血一點點地擴張開,生死刹那間哪裏還有空理會疼痛的事情,若菲努力奔跑,讓自己離開鬣狗的魔爪,一隻受傷的狗怎麽敵得過一隻鬣狗了,這種突破叢林法則的事情隻能等待上帝的保佑了。短暫的迷糊以後若菲終於清醒過來,這一次她沒有卡其,沒有旺仔,隻能靠自己了,她往來的方向死命地跑,沒有留下一絲力氣,生死關頭還做什麽保留,一邊奔跑,一邊高喊著,危急時刻的本能告訴她一定要驚叫,叫得越響越好,隻是叫喊,和期待無關,與救援無關,平日裏若菲最討厭什麽奇跡,什麽上帝了,但這樣還管它什麽上帝,什麽佛祖,隻要有人救他,他就信什麽,不知廉恥的需要也是一種需要。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旺仔出現了,從灌木叢裏猛地衝出來,直接撞到了鬣狗的身上,撞得鬣狗在地上滾了好幾個滾,疼得嗷嗷直叫,旺仔立馬起身往若菲跑去,可惜他英勇的一刹那若菲可沒有看到,甚至沒有回頭看發生了什麽,一切逃命要緊,甚至連旺仔也追不上她了,在危險下爆發出來的生命力真是令人驚歎。旺仔喘著粗氣,邊跑邊喊:“若菲,是我,是我。”若菲聽到有人在叫她,忍不住回望了一下,原來是旺仔,“怎麽是你呢?你是那家夥的同謀嗎?”
“你說什麽呢?我是來救你的,我把那家夥撞翻了,你沒有看到嗎?”
“沒有,我隻知道你現在追著我,我也不知道要幹什麽?”
“英雄救美的精彩居然沒有人看到,真是太失敗了。”旺仔的心立馬就晴轉多雲了,“傻瓜,我要對你下手,你那裏還能這裏跑著。”
“說的也是。”若菲停了下來,“不好意思,剛才急糊塗了。”
若菲轉過身來,問道:“那你來幹嘛?”
“英雄救美啊!你沒有看到太可惜了,難得當回英雄,還被當狗熊了。”
“快跑,那家夥又過來了。”旺仔扭頭一看,那鬣狗正怒氣衝衝地跑過來呢,立刻衝了起來,一下子超過了若菲,這。。。。。。“還是來英雄救měi nǚ的,看來měi nǚ救英雄的吧,等我被逮住了,你就安全啦。”
旺仔有點尷尬,“趕緊跑吧,囉囉嗦嗦幹嘛,待會真的被逮住了。”這次又不一個人了,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上躥下跳的心也平穩了下來,她不緊不慢地跟在旺仔後麵,倒是那鬣狗聞著血腥味,異常的勇猛,有一種到嘴裏的就要飛掉的不甘。
“快點,他追上來了。”瞬間形勢又是萬分緊急。如果這樣下去,帶著一個傷員遲早是要被追上的,旺仔四處張望,那山崗上有條溜索,剛好跨過河,估計是獵人們留下的,“跟我走,我們到上麵去。”三下兩下就到了溜索這裏。
“我們從這裏滑過去。”旺仔望著溜索的另一頭,他甚至都沒有看清楚令一頭在哪裏。
“什麽?從這裏滑過去,我的老天爺。我的膽子掉河裏,怎麽撿回來。”
“你要不滑過去,要不就這裏等著鬣狗,把屁股擦幹淨等著他來咬。”旺仔冷冷地說,若菲從來沒有見過旺仔這樣的語氣,冷淡而嚴肅。
“啊。。。。。。死了就死啦,反正都是死。”
“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旺仔遞給若菲一把藤條
“就這個?這個怎麽過去啊?”若菲一臉懵逼。
旺仔耐心地做了下示範,那哪裏是抓藤條,簡直是把自己掛在上麵。這時已經能夠聽到鬣狗扒開草叢的聲音了,“快點吧,他上來了。”
若菲拉著溜索,實在沒有勇氣跳下去,站著這裏都能聽到風吹的聲音,望去白茫茫的河麵,有種不寒而栗的既視感,“你快點啊,鬣狗都咬到屁股了。”
“怕怕啊!”
“閉上眼,抓緊藤條。”旺仔一腳狠狠地踢在屁股上,若菲像出膛的子彈一般飛了出去,一通慘叫響徹雲霄。鬣狗已經撲上來了,旺仔也顧不了那麽多,拉上溜索逃命去了。那鬣狗也要依樣畫葫蘆,若菲大叫:“他也要過來了,還是逃不掉啊”本以為可以逃出生天了,真是令人沮喪。
“不用擔心。”旺仔倒是顯得氣定神閑,他從地上撿起來兩根木棍,說道:“拿著!待會我怎麽做,你也跟著做。”若菲半信半疑,等到鬣狗上了溜索,旺仔用木棍猛地敲擊繩索,若菲馬上心領神會,跟著敲了起來。長長的溜索震蕩起來,原本不熟練的鬣狗裏麵東蕩西歪,終於控製不住,撲通一聲掉進河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