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村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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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原又隨著一行人回到了村中中,眾人齊聚一堂,請來了正骨的大夫為那王大正骨。

    這大夫麵容清瘦,有少量花白胡須,雙目之中盡是冷厲,身穿書生樣式的長袍,雙手裸露在外的部分青筋分明,挎著一個木頭xiāng zǐ,腳步亦是不同於村莊眾人。

    村中人行路一般不至於太過急促,或許是在這貧瘠的北原,稍有不慎便得落得個受傷無法醫治的結果。那大夫許是憂心病人傷情,催促帶路的人道:“你這廝還不快些,那漢子斷腿已然數日,若再不診治,隻怕非得截了那腿才行。”

    “使不得使不得,這王大家中還有一兩歲多的小子,若他這少了一條腿,他那婆娘是萬萬撐不起的。”

    “那你還不快些,盡做著磨蹭的事。”

    那帶路的漢子直被催促得滿頭大汗,竟是小跑起來,帶著那正骨大夫到了正堂。

    那大夫到了正堂,也不管圍著裏三層外三層的村人,隻蹲下摸了摸那漢子的腿。

    王大滿頭大汗,許是痛的。

    “正大夫,我這腿可還能複原?我這一家人可都等靠著我進山尋藥哩。”

    “骨折個屁,你這不過是脫了關節而已,若是骨折,拖延了這些時日,早得舍腿保命了。”

    言罷不待王大出聲,骨節分明的手上卻是下了功夫,按在王大左膝蓋處,也不見如何用力,隻好似壓了壓,便站起身,對著白胡子的村長拱了拱手,而後又背起藥箱,大步離開,亦不曾索要費用。

    王大隻沒回過神來,依舊是呆頭呆腦的模樣。

    旁人不知,斷原卻是清清楚楚,他分明聽得一聲極小的脆響,若不是練氣之後,五官六感敏銳非常,還不一定能聽到。

    眾人又詢問那王大如何了,王大曲了曲腿,驚喜道:“哎,好了,能動了。”竟也不需要再包紮一番,就要站起。

    “胡亂動個什麽勁兒,這骨頭剛剛正位,莫要亂動,且在床上休息半個月,養好了腿,不然你那婆娘小孩兒得去喝西北風。”老村長淡淡道。

    王大剛欲站起,聽得這話,趕緊又躺下,任由眾人將他抬回了自家房屋。

    斷原卻是留心那大夫的手法,先前師傅不知為何,不曾說過此類手法,旋即想到:“練氣士骨骼經絡久經內氣洗練,早已不同凡人,或許正骨手法已然無用?”而後又想到從未在師傅那處聽得有練氣士骨折落下殘疾,隨後也不再去思索。隻追出門外,尋那大夫。

    斷原站在門外,見著那大夫站在一毛驢旁,想來是別處人家,用此代步,忙活起來還可以拉運作物。

    斷原走上前去,拱手恭敬道:“老先生,為何剛才不給那王大一些恢複的湯藥?”

    那大夫見著斷原身著長袍,幹淨整潔,又是個白淨miàn pí,絲毫沒有村人常年辛苦勞作的跡象,又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斷原雙手,虎口處並無老繭,心下以為斷原是別處富家子弟或是門派中遊俠兒後人,來此處是隨了家中長輩,便道:“藥材金貴,老夫亦是無力。若寫下藥方,他亦是買不起那藥材,還不如讓他安心躺上半個月,總來的安穩許多。”

    斷原恍然,又一拱手:“受教了老先生。”

    大夫點頭,騎上毛驢,而後慢慢離去。

    斷原又返回那屋內,除去王大,眾人皆在。眾人見斷原來了,又趕緊騰出位子,畢竟是救下了王大的恩人。村人淳樸,亦無有貴重物品相贈,便隻得如此。

    村長詢問了斷原為何獨自一人在那山中,山中又多野獸,太過危險,不可再去。

    斷原隻撒謊道:“我本隨了我師傅入山尋藥,半途偶然分開,再尋亦是不得,便隻好獨自下山。”

    “既然如此,你不若在村中住下,待你師傅歸來,村中尚有幾間空餘的屋子,原本是做磨坊用的,後來亦是空下了,過會兒,你隨我去,我給你被褥,你自可住下,一應飲食都來老夫家中即可。”

    斷原自然是感激,忙道:“如此多謝村長,小子便在此叨擾一二。”

    而後又疑惑道:“村長,我看那大夫不是村中人,何故來此?”

    “那是遠處集上的大夫,我差遣了人去請的。”

    “為何不曾索要診金?”

    “前些日子他從村中買去一株藥材,本來有人比他多給半錢銀子,是老夫做主,賣給了他,今日他亦是來還那人情罷了。”

    “尋常時候,哪裏請得起大夫,大多是腿折了便從此瘸了。不說藥材貴重,隻那請大夫診治,亦是花費不起。”

    言下盡是滄桑,或許很多村人便是因此而亡。畢竟這世道被頂端的練氣士占用了太多資源,而這些凡人所求不過溫飽,卻依然得用生命做賭注。

    斷原曾問過師傅,為何不可以全部人一起練氣,師傅隻說會稀釋了資源,最終無法再出現高階練氣士。

    對於斷原後來再問為何一定要高階練氣士,藥皇卻是不曾回答。

    斷原就此在山下村莊住下。村長尋了一處空閑屋子,又讓村長壯勞力搬來木床,隨後王大的婆娘便攜來了被褥,雖然比不得山中生活,卻不再那般乏味,至少多了人相互交流。村人對於斷原的感激也是實實在在能感覺得到的,不論是村長的挽留還是王大婆娘帶來的被褥,都是不需要用利益去交換的。

    斷原每日在村長家中飲食,村長雖是村中相對而言較為富庶的人家,終年所食依舊不過是山中獸肉和少量野菜而已。

    對於斷原詢問道為何不使佐料,村長笑到:“你這小少年,許是在家中享受慣了,不知柴米油鹽的價格。即便是尋常的佐料香料的價格也得是這獸肉的好幾倍,又如何放的起。”村長媳婦和兒子亦是哄笑。

    斷原大窘。

    村長心中更加以為斷原是集上富商的後輩。

    斷原不再詢問。

    過了幾日,斷原閑得無聊,內氣修為亦無法有所進展,修為不進,煉藥之術亦不得。便又對村長說道:“我曾在家中長輩處學習了些許醫術,雖算不得名家聖手,診斷尋常病疾想來足夠,不若村人有何問題可來我處詢問,不收診金,隻當做這些時日的飯食錢了,可好?”

    “你真會診療之術?”村長卻是狐疑。生平所見醫者大夫都是些老人,未曾見過如此年輕的大夫。

    “實不相瞞,此次入山乃是隨了師傅去學習分辨藥材,至於診斷之法,早已學了。”

    村長無奈,便從村中尋了一人前來,讓斷原嚐試著看看這人有何頑疾。

    斷原見來rén miàn色蒼白,雖是在這山下,溫度亦是較低,可來人卻額頭見汗,喘氣不止,不時還有咳嗽,腳步亦是虛浮無力。

    當即心下有了分斷,便對村長說道:“此人形體消瘦,畏寒自汗。言語之中盡是虛弱。顯然是金肺有疾,而且時間不會太短,不然也不至於如此消瘦。”

    村長目中微顯驚訝,卻並不顯露出來,又讓那人離去,而後又喚來一人,此人卻是看不出來有個問題,便道:“請容我探脈一診。”

    那漢子隨著斷原坐下,右手伸出,斷原以右手食指中指輕輕點在那脈搏之上,微微一彈,一股內氣便鑽入那漢子經脈之中,片刻過後,斷原收回內氣,對那漢子道:“是否常有心悸恐慌之感?夜間亦是失眠多夢?”

    “是的是的,半夜半夜睡不著哩。”

    “你這是心血不足,一般心悸不寧,麵色少華萎黃,夜寐不安,或多夢,膽小善驚。”

    “你該吃些養血的藥,養足了心血,這頑疾也就不是頑疾了。”

    那漢子一臉驚喜地離開,不住地對斷原道謝,顯然是十分感謝。

    村長也是沒有想到斷原竟然是真的有些醫術,亦是為村中人感到歡喜,畢竟免費的大夫打著燈籠也找不著。

    隨後便讓人通知各家各戶,明日一早每家必須來一人開會。

    顯然是要通知村中人來斷原處診治身體。多年來無錢財去請大夫,又需要在土地裏打理作物,北原天寒,作物生長不易,需要人時常照料,產出亦低,常需要入山挖藥來貼補家用,才可勉強掙得溫飽,山中多野獸出沒,路途亦是艱難,少有不負傷便回來的時候,眾人皆有一身傷病,隻是平日裏勞作辛苦,又囊中羞澀,不對人講而已。

    斷原又在村長家吃了晚飯,而後一人歸去,心中不無感慨,這世上很多人都在用生命和健康去換取生存,旁人不知,他們自己亦不多言,也許在東極或是其他地方,情況會有所改善,可在北原,這雪峰下,即便是一個村子的人們都如此疲憊地活著,也無人知曉。

    斷原能做的,隻是在所學到的技能範圍內,去幫助一下這些生活在世界最底層,最樸實的人們。至少讓那些如跌下山崖的漢子、白發蒼蒼的村長一般的人,在這北原雪山下的生活,過得更好一些,不然……更長久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