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一章 機會,就這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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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總是在做同一個夢。夢中的我有時置身於草原上馳騁騎射,有時站在氈房中把酒暢談。旁邊的人眉歡眼笑,我看到潔白整齊的牙齒,笑靨如花的臉龐……夢中的我是高興的,是現在難以想象的高興。



    而現實中的我,枕下藏著著**,入睡前剛剛服用過。不知為何,最近心情異常沉重,也許是壓力太大了吧,覺得整個世界都將我壓得喘不過氣來。



    窗外在下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這個季節總是這樣,雨一下就停不下來,弄得到處都陰冷潮膩。陳年的潮氣到這個時候就從這座老房子中一股腦地散發出來,屋裏顯得越發昏暗。



    我一個人住。清晨6點,我醒了。我給自己放了個長假,但生物鍾卻一直調整不過來。我在畫廊工作,偶爾自己畫畫。但其實我並不太擅長作畫,之所以可以班門弄斧,隻是因為我的筆可以隨著大腦所想肆意遊走,我所做的隻是握好筆便罷,以免嚇著別人。



    這個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就像會呼吸、會吞咽一樣。我從來也沒有把它當成一種特殊能力。直到五歲那年,一個小孩哭著向我的爺爺告狀說,我讓麵前的沙子都飛起來砸向了他。我才意識到,原來這隻是我自己獨有的本領。當然,在這之後,我被爺爺狠狠地教訓了一頓,並被警告說,再不許為外人所知道。



    這一段時間我都在著手準備一場關於“草上孤城,沙飛起雁”的展覽,計劃下周可以去一趟西北實地探訪感受一番。機緣巧合,長這麽大還未曾踏上過那片土地。我對西北一直有種異樣的感情:我向往古代天地間,醉臥沙場的豪邁,提刀飲馬的自由,但她春風不度的蒼涼卻讓我望而卻步。林瀚揚聽了隻搖搖頭道,“你這都是道聽途說罷了。邊陲大漠隻是太壯闊雄奇,否則也不會有《關山月》前四句了。由此可見大漠從未肅清蕭索過,於古代應另有一番天地吧,否則王右丞也不會遠看大漠孤煙直,近賞長河落日圓了。”。



    林瀚揚與我一起經營著這間畫廊工作室。這次他會同我一起去采風,既然工作室是兩個人的,就會商量著辦事。沒有誰聽命於誰,我對於他,和他對於我一樣,相依為命,友好互存。可能認識得太久了吧,久到5歲那年他就被我用沙子砸過。按他的話說,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吉雅你大爺,我不是你的鏟屎官。不要睜開倆眼就開始使喚我好不好?!”diàn huà那邊林瀚揚的聲音還充滿著未睡醒的沙啞,略帶些煩躁。“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你的。”撂下diàn huà我看了一眼時間:6點5分。恩,是有點早。



    今天約好要同b大學的林至維教授敲定最後的行程方案。林教授是研修西北古藝術史的專家。老頭長得精瘦,滿頭白發,精神矍鑠,像從太極教學片裏走出來的。有一次我問他,您怎麽看待現代作品走複古路線?老頭隻淡然說道,“他們沒有在那個年代生活過,很多作品都是沒有生命力的。大多都是管窺蠡測,班門弄斧。”



    林教授的家在一個獨門小院內,小院圍牆很高,這一片都是老宅子、大宅子,沒人會拆也沒人敢拆。林教授家底豐厚,在這裏住得很安逸。外人來看,這個小院永遠大門緊閉,一般會客都會被林教授約至辦公室。我之所以能進到這個宅子裏也是基於氏族的原因。他說,“西望族消失的太過徹底,未留下一絲痕跡,我從其它文明中根本看不出它曾經存在過。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麽原因,或者說到底得罪了誰,竟落到如此地步。要不是我認識你的爺爺,或者說我們家族需世代守護你的家族,我一定覺得這隻是你的臆想罷了。”



    約摸8點,我已和瀚揚坐在了小院中的藤椅上品茶。林教授笑著說,“年輕人現在還起這麽早的,真是少見。”餘光瞥見,一縷寒光閃過,伴隨著幾陣肚子咕嚕嚕叫的聲音。



    待我們隨林教授重新坐下,林教授緩緩地說道,半月前他的一個老同學,現在考古隊,在一個戈壁灘中發現了一處古遺跡。說也奇怪,此地他們以前也去過,但從未發現這處遺跡。起初他們以為是個古墓,但越往下清理越發現並非如此,倒像是一處祭台。具體是什麽現在還在討論中,先姑且這麽叫著吧。“他們讓我過去一趟,說發現了一些圖案,但他們無法確定這是哪個氏族或者部落的,需要我幫著定奪一下。我想著你們不是也要搞個展覽麽,正好可以過去看一下。如果這些圖案對你們有幫助或者能借鑒一些,也算是為那些古文明做些貢獻。你看你願意麽?”



    我還未回答,瀚揚搶先一步說道:“林老頭,危險麽?”能這麽跟他爺爺說話的,林家也就這麽一位。林瀚揚的父母歸隱山林了,也不知去了哪裏。偶爾回來一次,待不了幾天就又消失了,基本不管孩子。瀚揚從小便跟著爺爺奶奶長大,不僅習慣了這種孤兒似的生活,似乎還很享受。說有一天也要跟他父母一樣,隱世埋名,逍遙人間。那時候我就會譏笑他,好的山頭都被框起來當景區了,你這要進出個家門多不方便。



    他爺爺瞪了他一眼:“我說你小子,”恩,他爺爺一跟他說話也一點都不像個教授。“這又不是去盜墓,有啥好危險的。你說你一小子,還怕危不危險。想當年你爺爺我上戰場,那槍子兒就從老子身邊過,老子連眼都不眨,你問出這話也不嫌臉紅。”



    林爺爺是越戰老兵,當年那場戰役死傷慘重,根本不像電視裏演得那樣,敵人弱得如草包,我們xìng yùn得像神仙。那時大家都殺紅了眼,每個人都像繃滿弦的機器,滿心想得都是殺死對方,活下去。最後那場戰役,以自殺式爆炸換回了勝利。全營的人都死了,但他爺爺奇跡般的活了下來----在死人堆底下逃過了一劫,帶走了唯一的記憶。



    瀚揚說,他爺爺說他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講這段曆史,是要讓他的戰友得到永生,也算是個傳承,並不是什麽炫耀。他爺爺最後放棄了軍銜,這不是他想要的。他不要這個靠同伴的死換回來的軍銜,遂而轉行研究起了古藝術。這段曆史他從瀚揚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講,但是對外人,卻隻字未提過。我第一次聽瀚揚跟講評書似的與我說他爺爺這段曆史的時候感到很震驚,欽佩之情溢於言表。但後來我覺得他是誆我的。大家都很難想象這個才華橫溢、博聞強識的老頭以前曾是軍人,九死一生的軍人。



    “老頭你看你把吉雅都嚇成什麽樣了。我就隨便這麽一問,我這不是怕吉雅有危險麽。老頭你看你這麽牛,我能慫成什麽樣。來,吉雅,喝口熱水壓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