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恩？”

    “我……有一個請求。”

    “什麽？”

    “能讓子衿留在這裏嗎？”

    “為什麽？”

    我猶豫著要不要把今晨的話告訴他，或者換個理由？“恩，她在，我方便些。”

    “她這幾日會一直都在的，放心。”

    “不是，我不是說這幾日。我的意思是……一直……”

    “哦，這樣啊……你為什麽會突然提起這個呢？”

    在師兄麵前，估計是沒有辦法隱藏什麽的。

    “子衿早晨與我說，在家裏不開心……那個……受了家姐的虐待……我不知道姐姐為什麽要這樣做，但我看子衿也不是說謊的樣子。子衿明年就16歲了，照例，她就可以離開將軍府了。她陪我一起長大，雖然我比她年長，但她卻盡心竭力地照顧我，我做不了什麽……隻想讓她平安地離開將軍府。”

    師兄聽了我的話，表情慢慢地變得凝重起來，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你姐姐來，有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

    “異常？”我努力地回憶著這兩次她來的樣子，“……沒有啊，還和以前的姐姐一樣，隻哭得稀裏嘩啦的，人見猶憐的樣子……唉……我要是個男子，隻覺得怎麽保護姐姐都不夠呢。”

    “哦？你欣賞這個樣子？”

    “你不覺得很楚楚動人麽？”

    “那相處起來多累啊……”

    “怎麽會？”

    “你看，我就喜歡你這樣子，打碎了牙還要往肚子裏咽的樣子。”

    哎，果然，本性難移……

    “師兄——人家與你說正經的呢，你怎麽這麽不正經？”

    “這才是我正經的樣子啊！”

    “唉……”我長歎了一口氣，是的，師兄正經的樣子就是這麽的不正經。“心疼……”

    師兄的眼神裏充滿了戲謔。我臉一紅，憋出一個字，“……滾！……好啦，言歸正傳……姐姐……沒有什麽異常的，就是平常的關心，然後問有沒有查出死掉的那個是誰……”

    我的心裏忽然有一閃地不對勁，但仔細回想，好像也想不出什麽。師兄看到了我的表情變化了，“你想到了什麽？”

    我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我隻是覺得有個地方不對勁，但我說不出是那裏不對……”

    師兄伸手摸了摸我的臉，“吉雅……我想與你說一件事情，不過這也隻是我的猜測，可能你會覺得無法接受，我隻希望你能平靜地接受它……”

    我往後一躲，心瞬間狂跳了起來，“什麽？”

    “我知道，你可以分析出，這次的兩個人，應該不是一夥人。是吧。”

    果然如我所料，我點點頭，“恩，否則他們應該丟卒保車。”

    “是的。那個沒有跑掉的小廝，在第一夜裏，其實就招了。”

    “他是大王子派來的？”

    師兄點了點頭。“他來的目的，也隻是搜集神祭司與蘇力青到底在預謀什麽，順便挑撥一下我倆的關係，當然是利用你。大王子在團圓典上，看出了他弟弟對你不太一樣。”

    “看來大王子也不傻……”

    “嗬嗬，這場遊戲裏沒有傻子，隻有思慮不周的人。不過蘇力青也太不小心了，如果說真的有傻子，可能也隻是他……”

    “師兄我對你找到一切機會詆毀別人的這種行為感到非常不齒。”

    “慢慢習慣就好。”

    我無奈地看著師兄，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唉……可為什麽……父親那天來的時候還說，也沒有審問出什麽……”

    “恩，因為那個死去的人。他到底是誰，為什麽要殺你，我當時一直沒有頭緒。所以按下了這個真相，隻想再等等看。”

    “所以蘇力青說，知道，也不知道。”

    師兄點了點頭。

    “這個人藏在暗處，他的目的是什麽，我想不出來。不過藏在暗處也是好處，我們可以先利用這個人，把大王子撂倒。”

    真的是這樣……

    “看來你已經想到了這點，恩，我們也算是因你得福了，你這傷沒白受。好樣的。”

    “呃……好吧……”我真想一記重拳掄在岱欽的臉上……心塞……

    師兄笑了笑，繼續說道。

    “大王子現在元氣大傷，有口莫辯，你說卑鄙齷齪也好，陰險肮髒也好，這畢竟也是一場戰爭，不死不休的戰爭。你從這裏麵得到的好處就是，你父親恨足了大王子，是寧死也不會把你嫁給他當側妃的，你可以放心了。”

    我頗為無奈，好吧，我也是受益者，貌似這個結果也不壞，我覺得我接受的還挺平靜，白緊張了半天。

    “好了，重點來了。”

    我一口老血差點噴在師兄的臉上……

    “下麵我要與你說的，隻是我們的猜測。”

    我頓時又緊張起來，點了點頭。

    師兄壓低了聲音說道，“那個死去的人的左臂上，有一個碗底大的疤痕。”

    “疤痕？”特征也太明顯了……“什麽！”我腦袋轟得一聲，血腥味直竄上來……我瞬間明白了我覺得蹊蹺的地方是什麽。

    “你知道傷你的人樣子了麽？有什麽特征麽？他到底是什麽人？”這是她的話。如此看來，她是想確定這個人是否能被認出來。

    “唉，他們也真夠猖狂的，竟然兩個人同時潛了進來……”她聽出了她的急迫，這是她救場的話。但她忘了，急於將兩個人捆綁在一起，無異於此地無銀三百兩。

    師兄將我摟入了他的懷裏，我蜷縮在裏麵，隻不住地顫抖。我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我究竟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對我下手？

    師兄起身，沒有說什麽，隻默默地幫我收拾幹淨。待師兄重新坐在床邊，我仿佛又經曆了生死一般。他拉起了我的手，看著我，輕輕地撫了撫我的臉。

    “現在還不是時候，不過一切都會過去的。shā rén償命，欠債還錢，這些人終會受到懲罰。”他隻輕描淡寫地說道。

    “不。”我拉住了他的手，他的語氣冷得讓我渾身一顫，“她終究是我的姐姐……待她嫁入王族，就好了……”

    “加入王族？是，你來這裏，也是為了能讓她加入王族。隻要她乖乖的，靜靜等待便好。可惜，她急不可耐節外生枝，擾亂了全盤計劃。如此，便不用再惦念什麽了。”

    “什麽？”

    “她的地位完美，完全可以為蘇力青錦上添花。能嫁給蘇力青，也是她最終的夢想，否則，你姐姐在看到蘇力青看你跳舞時的眼神，不會有那樣的表情……真是一言難盡啊，現在想來我也是掉以輕心了。將軍府曾私下接觸過蘇力青，不過蘇力青表示想暫時擱置這門親事。我猜測你姐姐覺得蘇力青是因為你才駁了她，現在看來必是這樣。我不敢揣測這其中是否有關係，不過蘇力青同我說，他現在不可成親或急於拉幫，因為如此便有了軟肋。在對手未消滅之前，任何無法完全保護的人，都可能成為攻破他的缺口。”

    我，愕然。心卻如兵敗破局般呼呼地痛。“可是……可是這也隻是你們猜測的原因。”

    “恩，是的。”師兄點點頭，“後來就發生了這件事情，我們在檢查這個人的身體時，發現這個人的手臂上有個疤痕，顯得很蹊蹺。剛才我一提到這點，你就知道是誰了，看來我們的猜測也沒有問題。”

    師兄停了停，語氣有所緩和，“你……還想聽嗎？”

    我僵硬地點了點頭。

    “蘇麗青看了之後，覺得像是新近一年的傷，形狀如此奇特，倒像是要去掩蓋什麽。蘇力青說，他在軍隊的時候，曾見過有些士兵的左臂上刻有自己的名字，他問過為什麽，那些士兵說，隻怕戰死，好有人知道他是誰。但卻不是所有的士兵都有這個習慣，他當時是在輕騎營看到的。你應該知道，輕騎營，是你家大夫人娘家所管轄的……於是，蘇力青猜測，此人應該和你家大夫人有什麽聯係。”

    心痛如割，也不過如此吧。“因為我可能會阻礙姐姐的王妃之路，所以，必須要鏟除我，是麽……”

    “爭權奪利，向來如此。我知道，讓你一下子接受這麽多信息，或者稱之為冷酷的真像有些困難。但我隻想提醒你，在局裏的每一個人，都不是傻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這就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那個美好的世界，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師兄壓低了嗓音，繼續說道，“還有一點，我必須要與你說。其實那天，我們隻是叫了嬤嬤來。但是子衿也跟了來，今日你來跟我說，想讓子衿留下……你可以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你已離開將軍府4年了，還是小心為妙。所以，吉雅，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讓她一直待在這裏。你恨我也罷，氣我也罷。一時的心慈手軟，我怕最後倒成為致命的短板。寧可錯殺一千，我不能再冒一點險。”師兄的語氣不容得我反駁半句。

    我覺得現在有些猝不及防。這個世界，眨眼之間，完全變了。變得這樣的惡心……我垂下了眼睛，“我想靜靜。”

    師兄看著我，輕輕地摟住了我，在我耳邊輕聲說道：“好。”他站起了身，將我扶著慢慢躺下，轉身走出了門。

    我就這樣靜靜地躺著，腦袋裏一片空白，或者是一團亂麻，我已經沒有辦法再思考了。窗外陽光正好，透過窗棱灑了進來，映照在幔帳上，像一朵朵美麗的花。這樣美好的時光，像是假的。身邊隱隱地飄來了淡淡地香味，是師兄臨出門前熏上的香吧，聞起來好恬淡，有如溫暖的懷抱，慢慢地，讓我安下心來。

    漸漸地我的思緒變得清明起來。我，好像變成了眾叛親離的人。什麽親情、友情，在嫉妒麵前，都變得如此不堪一擊啊。師兄說，這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我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地撕去了wěi zhuāng，都加入了進來，人性真的如此不堪嗎？好像每個人都有一個理由，可看似成立的理由下，其實都是借口吧。我突然覺得有些可悲，我神祭司保護的人，原來都是這樣的啊。

    我稍稍地側了一下身子，有什麽東西硌到了我。我摸了摸，原來是蘇力青的珠子。我看著眼前的這個珠子，它的主人，不願吐口隻願與我相守一世，也是因為確定無法真正保護我麽？怕如此我便成了他的軟肋？他曾經與我說，會在權衡下替我做出最優選擇，如此，便希望我能安心於自己的命運，不爭、不搶、不在乎。可是，傾注了全心，怎能不在乎？我現在的樣子給了這個安排一個大大的嘲諷……閉上眼睛，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