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子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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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微微放晴。
找了許久,王長飲才在一座小山坡後麵現一條小小的溪流,那溪流水還算是清澈,雖然不敢飲用,但脫了衣服下去泡個澡也不失為是一種享受。幾日沒怎麽洗漱,頭已經打成了一縷一縷的,這讓喜好幹淨的小少爺很是別扭,衣服更滿是灰塵,要不是自己聰明,早些時候帶了兩身衣服,還真是沒得換洗。
他用手輕輕撥了撥那溪水,溪水微涼,卻不至於刺骨,他小小打了個哆嗦,回頭問道:“楊姐姐,這水對於你來說,應該也不冷,你要不要洗啊。”
“不洗。”
那女子清亮的聲音依然倨傲,可語氣比當初已經好了不知道多少了,若是仔細聽聽,這語氣已然像是對個親近的人說話了,言語間也沒有對“楊姐姐”這個親昵的稱呼有任何的不滿。
“我們還不知道要在這裏呆多久,這小溪難得找找,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啦。”
王長飲弓著腰,從旁邊拿起一塊白淨的皂角塊,在手上抹勻,塗抹在自己的頭和臉頰上,輕輕洗去,這皂角看起來質量不錯,用的不多,洗的就已經很幹淨了,裏麵的內衣已經有點泛黃,不過這幾日溫度都偏低,汗水出的不多,不然這味道也足以讓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少爺生不如死了。
“哼。”
隨著一聲冷哼,一個窈窕的身子出現在了王長飲的背後,那女子眉若冬枝,眼似秀波,臉龐沒有一丁點的粉底也顯得極為白皙,她修長的脖子襯得她的臉頰極為圓潤,若不是那雙眼睛中含著些鄙夷,便是一副古裝美人的畫卷。
“當年我跟我師父學習的時候,待在一個泥潭中硬生生活了半個月,那半個月,從泥潭裏麵瓢水喝,從樹葉裏找蟲子吃,過也是過來了,”楊頌冷笑一聲,“果然讀書人,就是嘴上說的好聽。”
“子曰: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王長飲笑笑,“讀書人學的春秋大道,心智苦一些就苦一些了,這體膚嘛,哈哈,還是算了吧。”
“不餓其體膚,勞其筋骨,空乏其身,又怎麽能受天將降大任?”楊頌冷聲道。
王長飲笑著搖搖頭,他抓過一個幹淨的毛巾,擦擦頭,抬起頭來,快到正午了,放晴的太陽灑下層層的金光,蔓延在這一片金黃的草原上,每一顆草的金一片連著一片,一直蔓延到窮盡目力的極限。
陽光好像很暖,照在身上,舒服得很。
他突然現,楊頌也是幾日沒有洗漱了,可身上卻是一丁點的灰塵都沒有,臉龐潔白牙齒也絲毫不黃澀,兩排白白的牙齒很是健康。
王長飲驚歎地砸吧砸吧嘴,把濕漉漉的毛巾抖了抖,抖去了上麵的浮水,放入行囊中。
楊頌看他不再說話了,也不好咄咄逼人,武人心態,也不在於能不能辯勝對方,隻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而已。
王長飲洗漱完畢,就脫掉鞋子,拿起個尖銳的木刺,開始挑腳上的泡,每日走這麽遠的距離,每天早上都能多生出幾個泡來,一開始的時候沒有經驗,走出來了泡也懶得去挑,那每一步走的都齜牙咧嘴的,後來真去挑泡了,又現其實這泡也沒什麽可怕的。說挑不過就挑了,如此而已。
每次他在一旁挑泡,楊頌就免不了在一旁冷嘲熱諷,嘴中又是什麽我當年你這個歲數如何如何,現在的年輕人又如何如何,說起來這人嘴巴裏麵似乎也沒有個概念,她才比王長飲大幾歲?若真要算,二人也應該是一輩的。
不過這一日,楊頌卻出奇的安靜。
這讓王長飲倒是有些不適應,他回過頭去,見這女子正坐在地上,兩個胳膊肘搭在腿上,手撐著下巴,靜靜地看著遠方。
遠方的日光微微泛黃,空中難得一見片片雲朵飛舞,草原遼闊,女子淡雅,好一副絕妙的山水畫。
“想什麽呢?”王長飲笑道。
“我想什麽,告訴你又有何用?”楊頌冷淡道。
王長飲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讀書人沒什麽本事,就是揣摩人心這一方麵還擅長一些,你若有什麽想不通的事情,給我說說,我說不定能幫上一臂之力呢?”
“跟你說?”楊頌回過頭來譏諷道:“讓你笑話我?”
王長飲搖搖頭,“讀書人得有讀書人的氣量不是?我不是睚眥必報的人。”
“騙鬼去吧,”楊頌冷笑一聲,又回頭去看那金日草原的美景,“你這人,沒什麽大智慧,全是小聰明,最是記仇了。”
“是嗎?”王長飲苦笑道。
“你以為呢?”楊頌道,“要是擱在外麵的朝廷裏,你這種人最適合當弄臣了,逗皇帝開心,然後殘害忠良。”
“我總覺得我沒這麽壞呢,”王長飲說道,“我要是這樣的人了,那誰當宰相啊?”
“自然是子斯先生那樣的人了,”楊頌聲音不知不覺變得輕柔了,語氣仿佛是從一片滿是荊棘的黑森林一下子跳到了一片梅花園,“在我小的時候,我的師父曾經帶我去見過一次子斯先生,子斯先生身材修長如竹,三抹美髯,青衣博帶,眼眉之中任誰都能看到一股動若秋波靜若處子一樣的純淨,就像是初冬剛剛下的雪,不冷,卻幹淨。當時我師父正準備順走子斯先生一副畫作呢,被子斯先生看見了,竟也沒要回,隻是微笑著看著我,說了句,‘好一個良才美玉,配得這畫’,就放我們離開了,都跑了三十裏地了,我師父還被嚇得一身冷汗呢!”
聽這話,王長飲倒是好奇了,他笑道:“這子斯先生,是何人啊?”
楊頌瞪大了眼睛,跟看到妖怪一樣,驚道:“你一個讀書人,連子斯先生都不知道?!”
“可能我還不算是個真正的讀書人吧。”王長飲笑著撓撓頭。
楊頌回過頭去,淡淡說道:“對於子斯先生,我之前聽到的一直是吹捧,說子斯先生是儒家開派五百年來的第二位聖人,是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第二人,也有人說若沒有子斯先生,這中原早就成了金帝的牧馬場了,當然也有不少人詆毀子斯先生,說隻顧及個人的君子形象,幹什麽事情不幹脆利索,才導致了大計的失敗。但對於子斯先生,大多都是褒大於貶吧,畢竟衍聖公府都落寞近百年了,竟然能出一位聖人子孫將這早就名不副實的儒家第一學府名正言順起來,本就已經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了。”
“聽你的語氣,對於子斯先生很是崇敬啊?”王長飲笑道。
“你是不懂,等你長大了,進了儒家的書院,你就明白子斯先生在整個儒家的影響力了,連當今的儒家從聖紀子浪,當年都是子斯先生的得意門生,”楊鬆說道,“當年的子斯先生修身齊家治國都已經完成了,若是能將那大計完成,便是平天下,我中原若是再出一聖,哪怕金帝就是逍遙,那又如何呢?可惜啊。”
聽了半天,王長飲撓撓頭,疑惑問道:“你說的那個大計,是什麽啊?”
楊頌看了看他,突然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褲子上的草屑,說道:“你洗好了沒有?”
王長飲一愣,“洗好了。”
“那就走吧。”楊頌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仿佛剛才說得不亦樂乎的人不是她一樣。
“不是,那個子斯先生的大計是什麽啊!”王長飲叫道。
回應少年的,是這一片蒼茫的草原。
————
風,依舊在呼嘯。
張維貞冷冷地看著空中的那一支箭,雙手握拳,狠狠打在這空氣中。
裂痕破隨著一切,仿佛將這世界如同畫卷一樣地撕成兩半。
他已經看出來了,這隻箭上蘊含的不是力量,而是法則。
來自金帝的法則。
若是連這隻箭的法則都破不了,安能談破金帝?
被撕裂的空間向外呼嘯著詭異的風,對外界出如同洪荒猛獸一樣轟隆隆的怒吼,如果箭豎直前行,必將飛至這空間亂流之中去,青城之危,自然化解。
“此術,可行!”豐仁帝眼睛一亮。
隻見那箭帶著無與倫比的度飛馳進入空間裂痕,瞬息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張維貞卻突然變得凝重了。
沒這麽簡單。
若是金帝的天狼弓被他就這麽破了,那天狼弓何德何能與帝道牽黃劍齊名?
那空間的裂縫逐漸緩和,在沒有外力支持的情況下,外界的靈氣迅補充到這一道空間裂縫中去,漸漸愈合這到仿佛通向無盡深淵的道路。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這安靜地讓人可怕,就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
張維貞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的撲通撲通的聲音,為什麽所有人都不說話了,他左右一看,瞳孔猛然收縮。
還是在山旁,還是在廢墟之上,還是在虛空中。
周圍卻隻有一個人。
那人不是趙坤,不是韓有清,不是古鬆主母,不是紀子浪。
那人脖子上披著一件雪白色的裘衣,正麵帶微笑地看過來。
他不是美男子,但笑容很迷人。
他不像是個絕世高手,但他偏偏就是。
張維貞深吸一口氣,輕聲吐字道:“耶律極?”
那裘衣男子微笑道:“你應該稱呼我為,金朝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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