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將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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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一個破衣青年如鯉魚打挺一般,突然坐直了身子,他憋紅著臉,用力咳嗽。
幾個暗紅色的血塊隨著他的喉嚨咳嗽出去,爛在地上。
燕青擦了擦自己的口水,大口呼吸著,兩顆血殺丸的代價,就是如此。
用了那顆吊命的寶丹,才勉強活了過來。
不過前途,恐怕盡廢。
若是內視進他的身體,就會現,他的所有的經脈都被滾燙的鮮血灼燒的極其脆弱,就如同被燒到炭化的樹枝,輕輕一掰,便碎成兩段。他的血管中有無數沉積在那裏的暗紫色淤血血塊,血液流動極慢。
一個武者,最為重要的便是真氣和血氣,二者盡廢,可還有前途可言?
燕青渾身無力,看著那靈巧的身影正熟練的搭火堆燒熱水,虛弱道:“阿入,要不然,你就先離開吧。”
“阿入是不會拋棄燕青哥哥的,”阿入輕輕搖搖頭,“長飲哥哥也不會拋棄我們。”
燕青突然心底微顫,阿入不知道,但燕青心裏清楚,那黃沙城毀滅的樣子,王長飲能不能活下去,真的不好說。
即便有那個女子在,王長飲便能活下去嗎?
即便能活下去,那女子就不會殺他了嗎?
處處是凶險。
“阿入,你長飲哥哥有可能被人拉出這個世界了,”燕青輕聲道:“如果他沒有來找我們,你會不會生氣。”
阿入搖搖頭,“我了解長飲哥哥,他如果活著,就一定會來找我們。”
“那他如果死了呢?”
話剛說出口,燕青便後悔了。
阿入的小手停了下來,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著,背對著燕青,模樣正如啜泣。
“阿入?”燕青歉意地問道。
阿入轉過頭來,她哭的淚水從兩頰匯在一起留下,悲切的小眼睛紅腫著,哭道:“燕青哥哥,長飲哥哥,是不是死了。”
她抹了把自己的臉龐,哭著說道:“他們為什麽要殺我爹爹和長飲哥哥,為什麽呀!”
“你聽到了?”燕青無力道。
“我聽到你們說了,”阿入哭著說道:“是不是阿入做錯了什麽,為什麽阿入身邊的人都要死掉,阿入是不是錯了,阿入是不是不乖了。。。”
“阿入,你什麽都沒做錯,不是你的原因。”
“燕青哥哥,你是不是也要死了,”阿入哭著道:“阿入不會讓你死的,阿入不讓你死。”
“阿入,我燕青不會死,我絕不會死!”燕青費勁全力站了起來,腳步虛浮,腿腳還有些軟,但是他卻是一副輕鬆的模樣,笑道:“你看,我好了,我都好了呀。”
話音剛落,就腳底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燕青忍住體內的疼痛,嘴角強拉起一絲笑容,苦笑著看著阿入。
阿入紅著眼睛,吸了幾下鼻子,不再哭泣,又回頭去弄她的小火堆。
燕青身子乏力,直接躺下,看著那空曠的蒼穹,歎口氣。
人生總是如此的艱難啊。
“你們要找王長飲?”
突然,一個清涼的女聲傳了過來。
燕青抬眉看去,卻是個麵容冷淡的清麗女子。
他坐起來,說道:“身體虛弱行不了大禮,很是抱歉,不是小姐是。。。”
“稱呼閣下。”那女子冷聲道。
燕青苦笑一聲,“不知閣下是哪位?”
“我就是那個一開始殺你們了殺手,”女子說道,“這是卸掉易容之後的模樣。”
燕青眼睛頓時犀利,可一瞬間又默默消散開,他苦笑道:“尋仇來了?”
“雖然王長飲他那個叔叔是個混蛋,但王長飲這人卻不是,我沒有殺他,”楊頌說道:“你們若想要離開,我可以幫助你們。”
“隻是在下這身體。。。”燕青欲言又止道。
楊頌眉毛一挑,手輕輕摸向燕青的脖頸,眉頭緊蹙道:“怎麽傷得這麽重。”
燕青苦笑一聲,搖搖頭。
“這是血殺丸的後遺症吧,”楊頌冷淡說道:“你已經成了個廢人了,調理好了大概還能活到三十歲,調理不好,命不過五年。”
燕青咧嘴一笑:“五年啊,不少了。”
“別哭!”燕青衝著又想掉淚的阿入微微嗬斥道,“阿入,拉我起來。”
“嗯。”
小姑娘鑽到燕青的胳膊下麵,身子頂著他的身軀,把他頂起來,他勉強撐住身子,笑道:“五年啊,我已經比這死去的人多活了五年了,我和他們沒什麽區別,我沒有王長飲的運道,沒有阿入的天賦,更不如你,有這麽好的身手。”
“我就是個泥娃子,能活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沒什麽渴求的,”燕青笑的很陽光道:“至少在幾十年後阿入縱橫南北的時候,她記得我救過她的命了,是吧?”
“嗯!阿入記住了!”阿入淚眼婆娑地哭道。
“哈哈,有個未來的從心強者記得我了,我燕青這輩子值了!”他大笑道:“麻煩小姐,帶我們出去吧。”
楊頌不知為什麽,突然心裏有些心酸。
比心酸更多的,是一種無力的感覺。
從小她都沒感覺自己多幸福,被周圍的人嘲笑,被天下人嘲弄,就因為自己的師父是個盜墓賊。
可現在,她突然有些慶幸。
這世界上比她悲慘的人,還有很多啊。
“走!阿入,你燕青哥可是個響當當的漢子啊,王長飲,你讓老子保護好阿入,老子可是做到啦!”
燕青哈哈大笑,那豪邁的聲音,直透雲霄。
————
“陛下,張天師來了。”
趙坤沒有回頭,一揮袖子,“叫他來。”
“是。”
不消多時,身穿素袍的老道士便提著下擺,匆忙跑來。
“怎麽樣,有無大礙?”趙坤問道。
老道士說道:“整個蜀地的屏天帳都破了,西有吐蕃密宗,也能勘探天機,一旦西南爆戰事,會很不利。”
趙坤冷笑一聲:“還真拿我大弘當軟柿子捏了?金朝如初升之日,光芒萬丈,我等被迫避其鋒芒,但吐蕃,朕還不放在眼裏。”
“陛下,貧道隻不過是龍虎山一道士,本不該多言,隻是夜間觀星,略有所得,不得不說,”老道士說道:“張維貞的命星,已經黯淡,繼續下去,他活不了。可這江湖,有哪裏隻是一個張維貞?經此一役,空中有顆大星隕落,卻突兀,有六顆新星崛起。”
“六顆?!”趙坤眉頭一皺,“怎麽會這麽多?”
“四顆武星,一顆文曲,還有一顆,”老道士微歎一口氣,“是帝星。”
“帝星?”趙坤突然笑了,他看著老道士,說道:“你說,朕此一役,養出個皇帝來?”
“那帝星黯淡,勢頭不強,若無高人相助,那星應該不成大事,”老道士說道:“四顆武星之中,極亮的有兩顆,一顆一如那帝星,亮勢極微,還有一顆則是旁有陰氣環繞,倒是顆鬼星。”
“隻是,那顆文曲,”老道士輕輕說道:“貧道坐觀以來三百餘年,唯有子斯命星,能有如此之亮!”
“此乃聖人命星之亮!”
趙坤一抬眉毛,說道:“又是帝王又是聖人的,你到底想說什麽?”
“若是放過張維貞,那遠空之中,聖星不滅,無論是那新晉文曲,還是那微弱帝星,都絕無機會,攀登而上,”老道士說道:“殺張維貞,氣運的確會倒灌王朝,但多少還有會有近半的氣運流入江湖,陛下三次馬踏江湖,便算是白踏了。”
“殺掉張維貞,這江湖,氣運再盛,都將不是江湖,”趙坤搖搖頭,“江湖氣盛,是好事,高手如雲,英傑密布,是王朝興盛的前兆,重要的隻是這群高手,這群英傑是不是為國家所用,這才是關鍵,立國之本,一為國策,一為人才,二者缺一不可。”
豐仁大帝突然笑道:“莫不是我們的龍虎山大真人突然有些兔死狐悲起來了?同為逍遙四聖,見三聖都一一離去,天師未免有些悲戚吧?”
老道士微微搖頭道:“貧道乃是修道之人,對於這世俗之間什麽稱呼什麽雅號,向來都沒有興趣,修道之人,隻想問長生。”
豐仁帝哈哈大笑道:“張維貞是朕的心魔,朕幾乎都能感受到,他越來越微弱,朕的心境,就越來越平和,當年虎吞天下的氣魄,仿佛都回來了。”
他看向上空,那流轉的氣魄不再如之前那樣完美無缺,合上眼睛,微微歎了口氣。
老天師誠懇地說道:“若是想磨死張維貞,劍陣百人,俱亡。”
“張維貞可還有翻盤的手段?”豐仁帝尤有顧慮道。
“應該沒有了,”老天師說道:“已經彈盡糧絕,就看他那一身氣運,能不能逃過這白玉大陣了。”
遙遙上空,一人一葦。
那片葦葉已經幹枯殆盡了。
張維貞笑了笑,說道:“老夥計也跟了我十五年了,要走了?”
那葦葉紋絲不動,依舊堅持著。
“走吧,”張維貞勸道:“護我,不如去護我的女兒啊。”
那葦葉微微顫抖著,似乎在悲切著什麽。
“人都有一死,當年我決定為她放棄逍遙的時候,就想過這一天了,”張維貞笑道:“隻不過我沒能看到阿入成年,看到她婚嫁,看到她生子,看到我那寶貝孫子。”
“什麽狗屁逍遙四聖,真的難聽,”張維貞笑道:“我張維貞,又豈是能和那群人相提並論的?”
“走吧走吧,人之將死,都將頹唐,我不願讓你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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