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的資料納達果然都仔細地研讀過。他回去不過兩刻鍾的功夫，便抱著五六本比安多的手中拿著的那本資料，更小的本子跑了回來。翻看了兩本，安多便是一喜。裏麵真有異常運行操作書。關於‘黑室’啟動的一項列了足足三十多頁。在不放心的情形下，安多又翻了翻其它幾本資料。終於確定下所有的東西都記錄這本小冊上後，安多長長吐了口氣。他很緊張，手心裏都沁出了汗來。就是第一次在航道中拆客戶艦船的多位體動力場，他也沒有這麽緊張過。

    “關閉第二回路閥門。”安多拿著手中的操作圖，指揮著一臉興奮狀的納達。本來這種體力活安多想要喊卜太為來效勞，可是納達跟本不讓。“打開排空閥。”好在納達在這上麵的天賦真不是吹得。好多名字安多隻是給他說了一遍，他就全然記了下來。一個多小時，安多說納達做，那隊排成排的人看著。居然沒有出現一點差錯。“這裏麵是空的？”安多爬上一個塔台，打開了冷凝液觀察板看了看，回頭對納達道。“需要幹什麽？”“要把這裏麵注滿水。”

    “我……，”納達本來脫口而出的話，在看了看塔台邊那個安多正在比劃著，比剛剛燃燒倉還要大的家夥。就生生止住了。“我告訴他們，讓他們開始準備。”納達身手矯健地跑下塔台。安多看著那排靜靜觀看的人，立刻就忙了起來。特別是麥老頭還向望來的安多揮了揮手。隻是有希的臉上有點不太開心。

    水注滿了，那排人也不再靜靜地站著。他們都坐了下來。安多看到有希和大名空言的身子，都在不由自主地晃動著。“這老家夥今天累得不輕啊！”安多本想得意地笑一下，隻是看到有希那張故作生氣的臉上，忍不住期待之神的樣子。到嘴邊的笑也變了些味道。讓安多本來覺著已經對這些人看得很透的想法。一下又在腦海中模糊了起來。

    麥老頭真是一個刻薄又自私的老家夥嘛？有希真得隻是在混吃等死嘛？安多發現自己可能根本就沒有看明白，這些老家夥們的嘴臉。他們已經到了老而成妖的年紀。那裏會那麽容易被人看穿。安多隻能這麽安慰著自己。看著他們一身已經幾乎濕透的衣衫。回過頭來開始指揮一貫喜好偷懶的納達。而納達此時居然很得意安多的指使。

    甚至讓安多看到，他誇張地用手盤著閥門輪，偷偷地避開安多的注意向有希賣弄著。隻是安多不知道納達是在向有希賣弄自己轉動閥門時氣喘噓噓的樣子。還是賣弄他也累得汗流浹背。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已齊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安多端著那盆著起了好久的，已經燃燒得通紅通紅的黑石。安多把這盆已經燃燒的黑石倒進了燃燒倉裏的黑石堆中。

    安多感覺時間過得非常非常的緩慢。卜太為和雷卡已經在一旁止不住地開始，時斷時續地打起了鼾。有希眼中閃過了失望，不停地拿手遮掩打哈欠的嘴巴。可是燃燒倉裏還是沒有出現一點能引起大家注意的動靜來。整個燃燒室安靜極了。在燃燒倉門關閉後。連黑石劈啪的爆裂聲也消失了。安多早就看出大家眼中失落著急的情緒。可是他不知道應該怎麽跟他們解釋。

    這種原始的引燃方式注定是一個很緩慢的過程。沒有助燃劑，加壓管路也沒有啟動。密閉那麽嚴實的燃燒倉，安多就是想往裏麵吹口氣助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疲勞躁動的人群終於支撐不住了。理所當然以麥老頭為代表，他走了過來。那麽好的身體。那天晚上打雷卡的時候都沒有廢什麽勁。現在隻是向安多麵前走幾步路。他都有些站立不穩了。安多卻小小地鬆了口氣。不管怎麽說，這老頭今天是不可能還有力氣教訓自己了吧？

    “不錯！”麥老頭開口說出的話，完全出乎安多的意料。“不管這件事最後是什麽樣子。你已經比前麵的所有人做得都要多了。納達啊，你的眼光不錯。這些天算是沒有白教這個學生。你們加油。我相信你們下次會帶給我們驚喜的！”麥老頭伸出手來，在安多的肩頭拍了拍。

    確定麥老頭的手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肩頭。安多趕緊小心地感受著自己身體的狀況。反複體察了一會兒，確定身體的所有部位都沒有異樣。才放心老頭的這一巴掌，沒有暗含什麽內勁之類的東西。目送一群人搖搖擺擺地離開自己的視線。安多也渾身無力地癱倒在地麵。四仰八叉地躺了下來。“終於結束了！”他極為放鬆地喊了一聲。

    “結束？你想得倒美！”納達雙目無神地盤坐在安多的身邊。“我明白地告訴你，賀古明一和大名空言都不是那麽好吃虧的主。我往常讓他們幫點忙，就沒有不付出代價的時候。你就好好想想你吧？你可還是一學生呢！對了，我看有希那老頭看你的眼神也不善！他也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你的。”“麥院長……”“哼！在還不能確定你有沒有用處前。他倒不用太過擔心。不過你也不要想著他會幫你擋著。他不在後麵煽陰風點歪火，就是你小子的運氣啦！”

    “不立刻收拾就成。”安多沒有太過在意納達說的這些話。他是完全按照‘黑室’啟動的流程操作的。以他的經驗看來，操作流程寫得很標準規範。應該不會出差錯。怕就怕不知道這套係統，已經存在多少年了。會不會在自己注意不到的管線上出些意想不到的幺蛾子。整個流程的自檢自控係統還處在停車的狀態。安多的心裏一點譜也是沒有的。

    像到這種層級的人造係統，那已經不比一些高級生命體內的係統簡單多少了。不借助自動運算體係的支撐，單靠人力想要排除所有潛在風險，基本是癡人說夢的事情。“天上的各路神佛，知道的不知道。都保佑一下了！”安多雙手合十，用一個自以為虔誠的姿態，拜托著他從沒有認真敬過的超自然的存在或不存在。“蓄意醞釀出的風暴更可怕！”納達一點也不讚成安多的這個想法。

    “別發呆了，起來起來！陪我再查一遍。”安多終於還是有些坐臥不安。拉起納達，點燃手中的火折子。繞著‘黑室’啟動流程中提到的係統部位一一查看著。“他們早都走了，你還裝什麽嘛？”納達不願地打開安多的手。“我讓你摸個東西。”安多的樣子很神秘。“摸什麽？”安多指了指從燃燒倉裏引出的一根，包裹嚴密的管路中露出的一個小洞。

    “搞什麽嘛？”納達晃動著安多手中的火折子，湊上去仔細觀看。沒有發現任何能夠引起自己注意的東西。“伸進去試試？”安多笑眯眯的樣子，讓納達覺著他是在笑自己膽小怕事。“試就試！還能摸著個鬼不成！”納達雖有點猶豫，手還是慢慢伸了進去。伸去的慢，縮回的可就快多了。啊！的一聲長吼。納達就跳著腳地抽回了伸出去的手。

    “你小子坑我！”納達看向安多的臉色反倒有絲欣喜。“是不是有戲？”納達沒有多理會自己手上，已經燙出一層白皮的手指。“我啥時候說沒戲了？”安多懶洋洋的語氣裏透著得意。“你明知道這麽燙還讓我伸手……”“那倒沒有。我以為這麽會功夫，頂多隻是有點熱呢！這不是怕你擔心嘛？”“怕我擔心不會明著告訴我嘛！”納達沒有上安多這小子的當。“說了怕你不信。實踐……，是那個真理不是。”安多笑嘻嘻向前走。“對了，這種露出洞的地方都好好再包一包。不要用容易著火的東西包！”

    “你是怎麽確定，這次還沒有失敗的？”“那裏麵不都是寫了嗎？視情況不同需要一段預熱時間。”“那這也太長了點。”“是啊？你不說我都忘記還要瞌睡呢？能不能讓我先睡個覺。你來盯著。”“我不懂……”“不要懂多少了。你隻要看著一直是這樣的情況就不要叫我。如果不是現在這種情況，就把我叫醒好了。”安多爬在旁邊的一個高台上，一會兒就似睡著了一般。納達卻依舊興奮。腳步循著安多剛剛轉過的地方，一圈一圈地轉個不停。

    “這幾天你似無精打采一般。”安多的意識進入虛空界，那個女子立刻就跳了出來。隻是這兩天安多的狀態，讓她很是不爽。“垂頭喪氣的樣子，沒一點精神。”“我們在忙一個大工程。”如果不是在她的提醒下找到的那本《體界進習錄》，比那本原來包含習止圖勢的《修習次第提要》好使了太多。讓急需指點的安多，不敢得罪這位姑娘。安多怎麽可能會遵照她的要求，每日必來此一回。特別是這幾日，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口氣倒不小。”似乎這一段的日子已經熟悉。那女子不再像開始那樣刻板。

    “這不是口氣的事情。能獨自一人，把一座已經停車的老古董超高壓焚燃式磁電動能廠啟動。本就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你聽說過這東西嘛？”安多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鄙視。似乎惹到了這女子。她的臉立刻冷了幾分。“是個人都能做得事情，也值得你這麽拿出炫耀嘛？”女子的眼光淡然卻有神。“不敢請問尊姓大名，什麽牛皮都要吹一吹嘛？”脫口而出的話，讓安多自己都愣住了。“那個，我不是……”安多的解釋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不敢尊姓大名，小女子朵朵。敢問啟動超高壓焚燃式的磁電動能廠，不是按一下啟動鈕的事嘛？”自稱朵朵的女子，嘴角含著不屑的微笑。似乎沒有惹出想像中的麻煩來，安多慶幸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那個我沒有解釋清楚。這座磁電動能廠的控製係統已經停止運行，也沒有備用動力源。嘿嘿，不好意思，啟動鈕無法工作。”好了傷疤立刻忘了痛的安多，露出了幾分得意。“也不過就是一件機務工做的活，有什麽值得你這麽得意的？”朵朵似乎越發鄙視起了安多。

    “那個，我也沒有得意了。”安多終於在這份提醒下，想起了自己的專業身份來，自己不就是個機修師嘛。啟動一個早已落伍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動力廠。自己心裏就這麽高興，實在不應該。神情立刻有所蔫兒吧。

    “這些天你第一層的《體界進習錄》練得確實有進步。是不是覺著自己可以硬氣點了呢？”安多這時才注意到自己用了一月有餘的黑白格又一次地變大了。昨天這女孩剛說把格板消逝的時間提高到了十分之一秒的速度。今天就又把格板的麵積擴大了一倍有餘。這樣的玩法，不就是時時都把自己釘在，要死前一步的地板上嘛？

    “我仔細想過你前天說的那種情況。”女孩說話的聲音難得地舒緩了一次。可以看得出來她在仔細考慮著自己的措辭。“你說自己腦子中有幅圖總是能夠隨著周圍事物的變化而變化。但你找不出規律來。我想了個法子，今天好好試一試。”“就是這個法子嘛？”安我指了指變大了的格板。“這是一種，我會慢慢一個個地給你試的。”

    “怎麽試啊？”看到這副樣子，安多簡直後悔死了。他本來是高興，自己腦識域的映真圖景，在最上麵一排像水波紋一樣的圖像後。又出現了一個五彩斑斕的圖像，代替了緊隨其後的黑片。這是在他修習《體界進習錄》的第十天的晚上。意識從碼門退回的時候發現的。

    識碼構造的虛空界安多雖然了解的並不是很多。可是他還是能分別出，自己腦識域的那些東西一定不是識碼構建出的東西那麽簡單。說白了羊角星域關於識碼的最大功用，不過就是提高人的記憶力的工具。借助生命學關於腦和意識、記憶的研究，通過識碼構建出的虛空界快速有效地刺激腦識域，以形成長效的記憶作用。可是自己遇到的這個虛空界，已經不單是記憶的作用了。這已經遠遠超出羊角星域關於識碼的最前沿應用。

    它提高的已經不單是記憶了。安多能夠感覺到它對自己全方麵的幫助。前兩天這種感覺還不是特別的明顯。可是通過這些天的積累，他已經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對身體的把控提高到了多少。他的腦子裏如果想著這一步邁出半米，真得邁出去的距離連一個厘米的誤差也沒有。這個發現還是無意中找東西時才知道的。他前兩天要找一些五十標尺左右長的短管，在黑門庫中瞄了一眼。隨手拿出的九根管子用尺子一量居然都是五十標尺，連一個單位也不差。安多以為這是一個巧合，並沒有在意。可是隨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把他自己也嚇到了。拎起水桶，腦子裏自然就跳出重量。就是隨手拿起了掃帚，也會一下就蹦出掃帚的重量來。他開始還不相信，可是每次稱出的數字，都讓他吃驚。連一克的誤差也沒有。

    走路的時候，腦子裏會不停地刷出每一步邁出的距離。就是伸個懶腰，腦識域也會顯示出此時腰身和雙手揮出的力量是多少。這讓安多在這些天裏壓力劇增。他以為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妄想症。一度莫名其妙地就讓有希不停地掐著他的手臂。可是胳膊雖然很疼，那些數據還是在不停地湧出。就是有希掐在手臂上的力量也會清晰地顯示出來。

    他想不出發生這件事的來由。也不知道這是一件好事，還是預示著什麽災難的到來。直到那一天他的腦識域在水波紋的圖像後，又出來了一塊五彩斑斕的圖像。他才開始思考是不是這些古怪的事情都是因此而出現。他試著去發現，能讓那塊五彩圖發生變化的事情。他在湖邊找了一塊平整的泥灘，刻意控製著自己的雙腿，每一步都邁出一樣的距離，一樣的速度。閉上雙眼，仔細地觀察著那副五彩圖。五彩圖中沒有發現什麽異樣。可是睜開眼量了走過的腳印，安多呆住了。

    每一對腳印間的距離都是相同的。這個結果讓安多很害怕。他自己雖然在努力控製著自己的雙腿。可是他一點也不以為自己能夠控製得這樣精確。這讓他想到了他的那架箭影機甲，無聊的時候他曾經玩過這樣的遊戲。如果不計時間，他能控製著箭影走出一樣速度一樣距離的步伐。那個結果和現在他用自己的雙腿邁出的步子，簡直是一樣的。自己在向機器變化嗎？想到這個問題，讓安多非常地害怕。

    他一直想不明白這些事情，在前天難得的一個休息的間歇，便向女孩問了起來。本也隻是抱著找人聊一聊，舒緩心情的目的。沒想到人家上了心。看來這天兒是不能隨便找人聊的。不僅沒有解決自己的擔心，反而開始了更嚴酷的訓練。“開始吧！”女孩一點沒有理會還在分神的安多。說明了情況就催促著他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