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動靜搞大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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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日堡的王宮,像極了這座城。熟悉緋日堡城的人,走在這座王宮裏,都會生出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這王宮的城牆用得是和外城一樣的緋石。隻是塊更大些,麵更光滑些。就是王宮裏的路麵也大都是和外城一樣的青條石板鋪出的。沒有王宮中常見的精美奢靡。這裏的線條處處彰顯著硬朗不羈的風格。
行走在這裏的人,看上都有些匆匆忙忙。沒有人理會路邊盛開的鮮花,和枝頭已經熟透了的果子。所有走在路上的人像木偶一般,在指定的線路上擺動著身子。仿佛除了認真走路,他們再也不關心別的事情了一樣。
空曠的大殿之上看不到一個人影,遠遠地看著顯出了幾分陰森。日已過午最大的那把椅子上,坐上了一個麵色白淨,目光中時時透著幾分森然的男子。緋日籍文此刻正伏跪在他的麵前。可是他的眼光連瞟也沒有向地上跪著的緋日籍文瞟一下。他坐在椅子上的神態像是在發呆,又想是在想事情。像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麵前跪著一個人。
殿裏靜極了,沒有一點嘈雜的聲音。也沒有其它多餘的人。連時間仿佛也是靜止的。光線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照在斑駁的地麵,投射來一塊塊的光亮。“父王……”緋日籍文終於還是承受不住這分靜寂。他開口小聲地喊了一下。“跪累了,就起來坐吧。”椅子上的人,淡漠地道。“父王,兒子沒有把……”“知道了。”他似乎是很不耐煩有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是二弟……”“知道了。”他又像是不喜歡別人把話說完。
“雲書院來了一份上書院的昭告。”他這次沒有打斷緋日籍文的話。一直等他把話說完,椅子上的人也沒有開口回答。“大禦令的意思是……”“按老規矩分了吧。”“父王,不可啊!這次足足有一千之數啊?”緋日籍文異常激動地撲了出來。重又跪倒在地上。“哼!”椅子上的人重重地冷哼了一聲。“真以為雲書院的事兒,他大禦令就能說了算嘛?”
“父王,兒臣……。”“辦事愈發地沒了章法了!帶自家妹子進宮,需要你那樣的排場嘛!”椅子上的人,眼睛終於看向了緋日籍文。隻是陰森的眼神,就讓緋日籍文狠狠地打了個顫。“兒臣是覺著……”“覺著她會把你怎樣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椅子上的人幾乎咬牙切齒一般地說著話。“你這麽一搞,還想著自己能獨吞了這次的名籍嘛?不知道有多少雙眼在盯著看呢?”
“可要不是二弟……”“他的事情我自會找他算帳。你準備怎麽應付這次的會選吧!”椅子上的人似乎非常的氣憤。“可是父王?”“這消息你都打探了出來。你以為他們的耳目會比你的還要遲鈍嘛?還是你以為雲書院真得就會聽你的指派?”
“父王?這裏畢竟是我們的緋日堡,他雲書院怎麽說也不過就是一座山院而已嘛?”緋日籍文勸解道。“一座山院而已!你真的是這樣以為的嘛?是不是青色天堂的那座大殿你也以為,不過是一個房子而已啊?”椅子上的人,慢聲低語的話聲裏透著一股惱怒。
“父王息怒。兒臣卻真是以為那十八殿沒什麽了不起的!我們四城連年征戰也沒見他們出來做過什麽?當年的幾次木落湖之戰,死了那麽多的人他們可曾說過什麽?疏留的軍旗快要插在了我們的緋日堡上,他們可曾出來說句話?”緋日籍文的聲音在寂寥的大殿裏不停地回蕩著。椅子上的緋日堡王一動也沒有動。大殿裏的氣氛顯得有點古怪,隻有緋日籍文呼哧呼哧地喘氣聲響個不停。
“你是不是也以為,我當年那樣做不妥?”沉默了很久,椅子上終於傳來了回聲。說出的話卻讓緋日籍文嚇了一跳。這件事是緋日堡這二十年最大的禁忌。就是已經作為儲君的他,也不敢在這個問題上說話。哪怕是私下裏也不敢輕易談起。可是椅子上的那個人也不是用謊言可以欺騙的。“父王一定有兒臣沒有想到的考量。”緋日籍文小心地回道。
“你沒有想到的考量?哈哈……,是有你沒有考量的事情。”緋日戊行大聲地笑了起來。做為緋日堡的王,他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準確點說二十年來,他幾乎沒有笑過。就是緋日籍文在很小的時候,幾乎已經沒有看到過他笑了。緋日籍文看著椅子上自己的父親,臉上的的笑容漸漸被流下眼角的淚水所替代。“你不想知道這個考量是什麽嘛?”籍日戊行的眼中透出一種帶著玩味地神情,認真地看著他的兒子。
“兒臣……兒臣……”緋日籍文發現這個問題讓自己根本就無法回答。無論回答是還是否都對自己非常不利。“想什麽就說!你這個樣子可是領不了緋日堡的王位的!”緋日戊行的話有幾分生氣。“兒臣希冀父王的教誨。”緋日籍文的頭深深地垂下。
“哥,你怎麽舍得主動來我這小院呢?真是稀罕啊!是不是又從哪裏聽了些閑言碎語,就著急地趕來想教育教育妹子啊?”宮羽羽斜倚著身後的靠背。看著慢慢向自己走來的高大男子。動也不曾動一下,隻是笑嘻嘻地說著話。“你瞧瞧你成什麽樣子啦?虧得這緋日堡的人都把你視為堡中一枝花。你這披頭散發的就出出進進也不收拾,衣服也不好好穿。成天的裹著一睡袍,在屋子裏院子外晃來晃去成什麽體統嘛!”男子似憤而不平,又有幾分痛心疾首。
“哎喲,哥您這是去‘春香苑’的次數太多了吧?這一枝花的詞兒,也能從你嘴裏就這麽蹦出來噢?”宮羽羽微微抬起了一點腦袋。用著故作驚奇的調子說道。“你這是從何說起?你這名聲何須去那‘春香苑’聽!”“是嘛?我可聽說那裏的頭牌就是一個叫一枝花的姑娘哦?前兩天我還聽說,有個豪爽的少爺。一出手就賞了她一處宅子呢!聽說這位少爺長得可英俊粉嫩啦。她們說得我都對這位少爺動心了。既然這麽討厭我,要不哥你去幫我打聽打聽?”“你胡說什麽呢?什麽英俊粉嫩?一派胡言!”
“誇別人你幹嘛這麽生氣呢,哥?你可不像是這麽小氣的人啊!”“我哪有生氣?隻是覺著這樣誇一男子很是不妥。”“是嘛?我從別人那裏聽來的,誇我的話可也不是什麽‘一枝花’啊!他們都說我是這緋日堡裏的‘一傾城’。我呢雖然對這種東西從來都不在乎。可是對自己的哥哥,說的話錯得這麽離譜,可還是很在意的噢?”“那我可能是聽錯了。”男子妥協道。“是聽錯了嘛?不是經常說就說順溜了吧?”宮羽羽臉上帶著意味難明的笑,眯著眼看著男子。“你看我這皮膚,可比那一枝花的看上去要嫩一些吧?”她微微提起自己的睡袍,把晶瑩剔透的小腿露在了男子的眼前。
“自是比她……,小羽!”男子的臉色急劇地變化著。“我要親自帶隊去!”本還笑顏如花的宮羽羽,突然變幻了臉色。一臉認真地衝著男子輕輕地小聲說道。“帶什麽隊?咱家的衛隊不是一向都有你來帶得嘛?”男子的臉上帶著迷糊的神態,一副無措的樣子看著宮羽羽。“哥!宮羽行!你不要在我麵前進行這拙劣的表演了,行嘛從你還穿著開襠褲的時候起,你的演技就從來沒有提高過!”“小羽!”“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噢?”“那好吧?我會和爺爺商量的。”
“嗨!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我支持你把一枝花娶進門來做嫂子!”宮羽羽揮舞著雙手,在地上興奮地跳著。“你說什麽……,先不要讓爺爺知道這件事。”宮羽行無力地癱在長椅上,撇著嘴看著光腳在地上歡跳的宮羽羽。
“他們都不願意讓步嘛?”陶丘家的竹林,本就是緋日堡最妙的一處勝地。自從引了一條山溪後就更顯靈動了。隻是這處勝地,卻不是常人可以輕易進去的地方。可是今日,這裏顯得格外忙碌。進進出出的人,從早上就沒有斷過。竹林的深處,一個全是用竹材搭成的亭中坐著幾人。看那樣子都是在圍著中間的一位,正在說話的年輕公子。牙雀要是在這裏,定然會認出這人來。他就是陶丘家的大公子,陶丘勉。他的問話,讓周圍的人都沉默了起來。
這位陶丘公子,打小就以聰穎過人的名號,聞名整個緋日堡。這緋日堡的城裏人,閑來無聊還曾排出一個榜來。說的是這緋日堡裏最優秀的幾位年輕人,他們稱此為‘六子四姐’。屈於大殿下身份的原因,陶丘勉排在了第二位。這位公子的強聞博記在緋日堡無人能及。打小聰敏的人,這脾性也與常人不一般,傲氣和自信也遠非它人可及。借著館竹社的聲望和人脈,他還從未有過失敗的經曆。隻是這次的事情,看來不是那麽的好處理。“長魚家、西家都不願意讓出他們的份額。”一個嘴角長滿了胡子的矮個子老頭站出來道。
“你把我們的條件說清楚了嗎?”陶丘勉的臉色有幾分難看。“都說了,一件一件說給他們聽的。”“可是見了他們主事的人當麵說的?”“長魚家見得是老家主,長魚仲行。”“為何不見長魚河?”陶丘勉的眼睛很特別。當他眯著他的眼睛時,便會一邊顯大,一邊顯小。雖然他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可是一旦生氣的時候。他就會不自覺地眯起眼來。
“長魚仲行說,長魚河在準備上山的事情。著實抽不出身來見人。”“哼!上去了又能如何?一介莽夫而已!”看得出來陶丘勉很生氣。“西家又是怎樣?”“西家見得是大狐秋裏。他說西家的少爺已經進山。家裏沒有其它主事的人了。要是有著急的事,可以和他說。或者是管家……”“混帳!”陶丘勉莫名發出的火,讓人不知道他是罵誰混帳。
“宮羽家呢?”陶丘勉強自忍下心中的怒火。冷冰冰地繼續問道。“他們家公子已經外出好幾天了。屬下不敢求見宮羽家老爺子。不過探聽到的風聲,他們家的xiǎo jiě已經整備人馬。進駐了雲書院。”“她跟著湊什麽熱鬧?”陶丘勉若有所思地小聲嘀咕了一句。“大殿下那兒……”“這個就不用說了。”陶丘勉失望地揮了揮手。“陽留,你怎麽看?”陶丘勉看向一旁,風姿翩翩的一位俊書生。
“學生以為這是一次,風雲際會的大事。這緋日堡的形勢很可能會因此而大變。所以大家都不敢掉以輕心。這不像往年,最多不過三五十人。”“是啊?這上書院三十年來不曾下告收學生了。突然間一下要收千人。我怕咱們的王上,心裏也是忐忑難安了吧?”“聽說前兩日大殿下奉命圍了公主府。不知是真還是不真?”書生的神態優雅,語氣和緩。“這卻是真的。不過被二殿下插手擋了回去。沒想到忍了這麽多年,王上今日也是難耐心中的恐慌啊?”“這樣說來,二殿下因此去不成上書院也是真的了?”
“也不假。不過理由卻不是因此。”“嗬嗬,這麽說來。這位二殿下也是幫了不少人的忙啊?”書生樣似爽朗地笑了幾聲。“幫得最大的還是這位二殿下的哥哥。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很情願啊!”“是啊。本來一家一百五十人的數額。這樣一來,大殿下就多了整整一百。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陽留,你也在雲書院呆了五年之久了。這上書院到底是個什麽樣。你究竟清楚不清楚?”“這個,學生知道的情況,怕是也不比公子多多少。到過那裏的人本就少。可每一個還都守口如瓶。雲書院雖然號稱有兩位呆過上書院的書長。可是他們的年紀都已經太大了。人都有些糊塗了,說出來的話似是而非。讓人無法判斷真偽。”
“哦,他們都說了些什麽?”“他們說那裏的機關巧若天成。城門能夠自行開啟閉合。說書閣裏藏著無數的典籍秘本。還說那裏有一個寶殿,裏麵收藏的東西都是天下未曾出現過的奇珍異寶。總之他們所說的一些事情,都是學生無法斷定真偽的事情。”“看來那裏與天下,真得是有著莫大的關係啊?來喜你去快些準備,我們今天就去雲書院!”“公子,這離最後的日子還有兩天呢?雲書院裏可是沒有太好的屋舍。”陽留勸告道。“不妨事。那位西家的少爺肯定是去了雲書院。長魚河那麽精明,怕是也早早住了進去。我們就不要這麽講究啦!”
緋日堡的市民這幾日都陷入了慌恐之中。每天都能見到幾隊衣甲鮮明的隊伍,滿掛著刀槍箭羽的出城。他們中間到處流傳著緋日堡就要和疏留城開戰的消息。甚至流傳的好幾個消息中已經提到,疏留城的騎軍已經攻破了加紮山的北麓防線。即將揮師緋日堡城下。這個消息使得整個城裏人心浮動。已經有富商貴室開始準備遠行的車隊。地行獸車行這兩日的生意格外的火爆。
這讓本來根本沒打算公布事情真相的王室,不得不一大早地在王城公告房。把上書院即將要在緋日堡,重新招收學生的事情通知了出去。這讓慌亂的人心平定了下來。可是讓雲書院的大門,立刻就被人圍住了。許多人要雲書院把上書院招收學生的事情,無條件公告出來。這股氣勢把緋日堡的很多貴族都嚇著了。那裏裏外外圍起的人群,足有十萬餘人。
整整三日的時間裏人車都進出不得雲書院的門檻。第四日,雲書院把一個妥協了又妥協的通告貼在門外。整個通告隻有一行字“上書院準允,今次在市民間招收十位學生。”隻是這百分之一的份額已經讓圍在外麵的人群心滿意足了。他們在看過了通告,半個鍾頭的功夫就已經散了大半。剩下一些準備報名參與挑選的人,瞬間已經圍起了一排排地人牆。團團圍在雲書院的門口,仔細地看著這份姍姍來遲的通告。
而那份挑選資格文書,在夜色即將到來的時候,才張帖在雲書院的門前。
瞬間還圍得算整齊的隊伍,一下就變得淩亂起來。人們慌亂地路向新張貼的文書前,這塊地方馬上就圍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半圓。一個又黑又小的男子,在圈子的外層怎麽擠也擠不進去。“裏麵的人不識字嘛?為什麽不把上麵寫得什麽念出來。你們很喜歡被這麽擠著嘛?”他的個頭雖小,聲音卻是頂大的。他的喊聲壓過了周邊的嘈雜。
裏麵的人也都想起了這麽回事。開始有人在一聲接一聲輪流讀起了上麵的文字。看起來似乎還算公平,至少文武是分開來考得。黑小的男子,皺起了鼻頭卻還是有些不太滿意。
十個名額這件事,讓他極其生氣。他所查到的所有資料都標明,往年都是按一成的比例分配平民的招考資格人數的。雖然隻看數額,今年可以算是很高的人數了。可是比例卻降低了很多,他擔心這會成為以後的標準。可是他知道這種事,他是沒有一點辦法改變的。隻能搖頭歎氣地向外麵走去。要不是這三日來外麵圍了這麽多的人,他知道今年可能都不會有這個十人的標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