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鳥教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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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多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圈。沒有去數,最後的一段時間也沒有關心這個數字。他連自己是不是在兩秒的時間內通過了十米單木的事情,也沒有去在乎。他覺著自己一定要跑,不停地跑,才能把自己體內迸發出的熱意趕出體外。
鳥森提著一直把自己跑趴下的安多,扔進了走廊,人還處於懵懂的狀態。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他久久不能平複自己波瀾起來的心緒。“你怎麽了?”影子女出現在屋子裏時,就發現了鳥森的神態非常奇怪。連他的影像也在小幅地波動著。“他燃種了?”鳥森一臉不可思議地模樣,像在質問一般大聲地喊道。“哦?這倒是比我想得還要快呢。”影子女並沒有鳥森般的驚訝。
“他燃種了!”鳥森似不滿意影子女聽到這個消息後的反應,瞪大了眼睛重複道。“知道,聽清楚了!我還沒到識覺渙散的程度。”影子女安撫道。“可是,他是燃種了啊!”“明白,我知道他燃種了。我相信你的判斷。”影子女頻頻點頭表示著自己的信任。“這個……,我不是說我的判斷。他怎麽能就這樣燃種了呢?”鳥森的臉上露出有點沮喪的神情。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嘛!用不著這麽大驚小怪的?”“可是他連一階的訓練還沒有全部完成呢!”鳥森顯然還是沒有辦法坦然地接受這件事。他的眉頭皺起,雙手在空中神經質地舞動著。
“腰,腰。還有腿!”趴在床上,安多不停地指揮著牙雀在自己的身上敲打著。醒來的時候,他覺著自己整個人都碎了一般。全身無法動彈,連說話也是醒來了好一會兒,費死了勁才發出聲來。還好身邊呆著的人是牙雀,連猜帶蒙地總是明白了他的大半意思。“你天天都在練什麽?每次回來都是一身傷!”牙雀抱怨道。
“哦,前些天練跑圈,今天開始練跳馬吧?哎喲,你手xià zhù意點。我現在可是傷號呢!”安多扭了扭頭提醒道。“這就把你練成這樣了?”牙雀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情,手下按壓的力氣不由得大了許多。“你不知道那個老變態啊!”安多提起鳥森,馬上就能哭出來了。“你以為跑圈是那麽簡單的啊?十倍的加力你懂不懂啊?那是要十個你摞起來跑圈得!”安多提起這個,臉上居然有著一絲自豪的神氣。
“哼!剛剛一階的加力場,就能讓你這麽吹上了。”牙雀的鼻孔輕輕地哼了哼。像是哼得力氣大點,就會讓自己也變得輕浮了一樣。“你知道這個?”安多的神情中有一點尷尬,不過轉眼就消失了。
“我跟黑老師在學習刀流。”說這句話時,牙雀的臉上露出滿滿地崇拜。“黑老師?你也有在這裏學習啊?”不覺中說起話來,安多從床上爬起半個身子。“你早就能自己動了,是不是?”牙雀看到安多靈活地爬起,本來要按揉的手,重重地拍在了安多的後背上。“剛剛好一會兒!”安多蜷起身子,躲避著牙雀後續的攻擊。“好了就趕緊去你的訓練場。不要等鳥森教官來提留你!”
安多小心翼翼地溜進了訓練場。鳥森卻像沒有看到他一般,還獨自在窗前發呆。安多也隻好老老實實地站著,一聲也不敢吭。時間像是凝固了一般,屋子裏靜靜地過了很長時間沒有一點變化。“你覺著自己身體裏,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嘛?”鳥森突然轉過頭,卻是問了這麽一句話。讓安多有些狐疑。“沒有,就是這兩天容易餓。”安多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哦,開始吧。”鳥森有些心不在焉。安多等了半天卻沒有等來接下來的指令。“你怎麽還在這傻站著?”鳥森抬頭看到安多還站在自己眼前,冷冷地問道。“我們今天開始練習什麽?”安多大著膽子問道。“五圈衝刺跑,千次兩秒十米單木橋。”鳥森隨口回道。“報告教官!”“講!”
“我昨天不是過了兩秒十米單木橋的訓練了嘛?”安多醒來後,就在日斧園的訓練日單中查到了昨天自己的成績。“哦,現在是進行一秒半的前期十米單木橋訓練。五天內希望你能夠達到!”鳥森根本就不給安多辯駁的機會。他說完話就自己出去了。可是安多一點偷懶的打算也沒有。這麽多天他已經了解了這個叫‘日斧園’的很多事情。雖然還不知道它的來頭有多大,不過它無孔不入的監視係統。已經讓安多領教了很多次。
以往屢試不爽的技巧,在這裏讓安多吃了很多的虧。尿遁這個千百年來,可能自人類誕生以來就有的最經典的偷懶術,在這裏就完全用不上。安多隻試了一次,就被鳥森發現了。他由於以小便的名義跑進廁所不撒尿,被鳥森罰了五十圈的衝刺跑。他後來明悟鳥森發現這件事的原因,還是在他尿遁不成後,使用了大蹲術偷懶的原因。
那一天,他是真實需要大蹲。但是在時間上,他故意延長了蹲廁的長度。就是這樣,也被鳥森發現了。這簡直讓安多太憤怒了!他死活不承認自己是偷懶。於是就有了那次史無前例的‘十三分’打臉事件。日斧園實時監測數據被鳥森揮手之間就調了出來。廁所的監測自然也在其中,不過不要想太多了。這不是圖像監測!這是身體狀態的實時監測。
所有的數據,包括下水道當時的物質構成分析表。無論是人體大小腸存在物的實時數據,還是下水道中的物質檢測分析表。都表明,在當天十六時三十七分後。安多的大小腸中已經不存在待處理排泄物。這個數據和便池的即時物質感應數據也是安全相符的。便池物質感應器,在當天十六時三十七分五十一秒後。再也沒有監測到任何入池物質的存在。
安多隻好苦著一張臉承認自己在廁所浪費了人生中的‘十三分鍾’。這個代價是巨大的,鳥森以百倍的加長訓練時,懲罰了他。
最重要的是安多當時,便被這段數據震驚的無顏以對。他心裏雖在抱怨,值不值得為了自己的偶爾偷懶行為,花費這麽高的代價。但同時也給了他維以想象的震動。他開始敬畏這裏的每一個存在。那怕是一張紙,他也要研究半天。是不是有什麽可怕的存在在裏麵。雖然一直沒有研究出名堂來,他卻不敢輕舉妄動了。鳥森讓他跑一分零一秒,他絕對不會在一分鍾的時候停下來。鳥森說全力衝刺,他絕不會擺出一副衝刺的樣子來應付。因為他知道這肯定應付不過去的。那個鳥人的腦子裏有他身體每一秒鍾的全息動態數據。這樣的監視讓安多根本不敢懈怠。
日子專注得,讓安多都不知道枯燥是拿來形容什麽的了。每天除了吃永不變樣的營養素、五到六個小時的睡眠時間。都在拿來跑步,跳單木橋。後來還加上了障礙通過、負重行進。這樣的日子一直到,那天鳥森說二階訓練結束,安多才緩了口氣。
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上的變化。至少他要是想躲,牙雀已經輕易抓不到他了。安多舒氣放鬆的動作剛剛完成。鳥森的一話句,又讓他愣住了。“現在是三階速度、力量技巧訓練。這個是比較苦的。”安多沒有被訓練嚇住,走到現在他覺著自己已經完全習慣了訓練。他是被鳥森說‘比較苦’這個詞搞愣的。能讓這個鳥教官說苦,還是比較苦。安多簡直無法想像那是一種什麽樣的苦。
時間沒有給安多想像的機會。鳥森照例是說起一件事,就是開始之時的習慣。
“兩點之間什麽最短?”鳥森讓安多擺出自己習慣的格鬥姿勢後,便開始了他的長篇講解。安多已經熟悉了他的風格,這個時候他的停頓就是要自己搭腔的時刻。“報告教官!兩點之間直線最短!”安多姿勢不變,大聲地喊道。“蠢貨!我是在給你上數術課嘛?”鳥森烏黑亮麗地圓眼珠,瞪向安多。
“兩點之間攻擊最短!防守永遠會落後一步!”安多瞬間覺著有一百隻耗子在撓自己的心。嘴巴和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一點的聲色出來。這鳥教官最好輸出他的一套鳥道理。還不容別人反駁。安多隻好忍受。鳥森要求的卻遠比忍受要高得多了。“你來說說你是怎麽理解這個道理的?”鳥森手中黑色的皮鞭,一如往常那般在他提出問題後。就拿在安多的眼前搖一搖。
“這個道理嘛,還是挺有道理的。不過學生愚鈍,不解其中之深意。”能搪塞過去的,安多不想在這上麵浪費自己的腦細胞。“蠢貨!”這個稱呼差不多已經成為鳥森的口頭禪了。高興了要這麽叫,生氣了更會這麽不斷地喊著安多。“你不說出你的理解,我怎麽指導你進步!”他那副大義凜然地樣子。讓安多想笑卻不又敢出聲。
“我覺著吧,兩點之間為什麽攻擊最短呢?……因為攻擊永遠是搶占先機的一方。”安多一邊說,一邊注意瞧著鳥森的麵色變化。這人對其它的東西,大都不怎麽在意,唯獨是在捍衛自己提出的這些不倫不類地‘鳥式’理論方麵,特別執著。“哎……!太膚淺了!攻擊為什麽最短,它是因為,啊……因為,砰!”安多一點反應沒有,迎麵被鳥森的一拳砸倒在地麵。“這個,嗯……,就是攻擊最短的真義!”安多躺地格鬥台板上。心身俱蒙,卻又是覺著鳥森的話,似乎好有道理。
“拳腳之別又在哪裏呢?”鳥森繞著安多轉起了圈。安多卻連腦袋也不敢亂扭一下。他簡直徹底地被這個看上去粗豪,實質又很無賴地鳥教官搞怕了。“你不要這麽古板!相互討論才能學得更快!”“那個拳腳之別我覺著……,你又偷襲!”防了又防,安多還是差點被鳥森勾出的下流腳,給絆了一個跟頭。踉蹌著跑出去了好幾步才收穩了身體。
“這有什麽好生氣的?”鳥森的黑皮鞭輕易已經不往安多的身上招呼了。可他還是喜歡不時地拿出來,亮給安多看。“下盤還是不夠穩啊!反應也慢了半拍。”聽著他得點評,安多更生氣。晃了晃自己的雙肩,身體向前移了兩步。“怎麽?想比劃兩下?”鳥森手中的黑皮鞭扔向空中,憑空消失在安多眼前。他笑嘻嘻地看著安多。隨意地站在安多的麵前。
“是你想比劃了吧?”安多小心地挪動自己的腳步。他知道開戰的選擇權一點也不在自己手裏。果然,鳥森就那麽大咧咧地徑直向自己走來。“今天我們講到了拳腳之別。前些日子裏,你的拳頭的進步還是很快的。那麽短的時間裏就明白了拳術之真義。”‘什麽都真義,就不能換個詞嘛?不會就知道這一個形容詞吧!’這樣的話,安多隻敢在心中暗自腹誹。眼睛盯著鳥森的雙手和眼睛,一刻也不敢放鬆。
“不錯啊!跟我學了這麽些天,進步確實不小了!聲東擊西需要……,哦,讓你看穿了!”鳥森在說話的功夫,一記隱藏在直拳下的側踢。被安多輕巧地躲了過去。隻是格擋直拳的時候,還是讓安多的小臂麻木了一陣。鳥森的力量一直讓安多很頭疼。他漸漸已經跟上了鳥森的速度,隻是力量方麵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到了二階的訓練,加力已經到了十六倍。可就是這樣訓練出來的力量,還是差了鳥森很多。
鳥森訓練速度和力量方麵的技巧,猛然一看讓人覺著實在是太簡陋了。可是這些日子天天和鳥森對打(前期主要是挨打,後期也以躲打居多。)。還有時不時回去和牙雀的對練,讓安多早就明白。那些簡單的技巧其實包含著最直接實用的技術。隻是安多還有很多方麵使用的不流暢。可這已經讓安多在與牙雀的正麵對戰中,有了三戰一勝或者五戰一勝的成績了。這個成績的偉大,隻有知曉過去安多輸得多慘的人(比如牙米米)才能明白它的意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力量的緣故,安多對於腳下的功夫始終不能學得太好。這不僅讓安多苦惱,就是鳥森也苦惱了好一陣。他可不想讓自己的教學有一環節出現如此大的瑕疵。還好他很快就想到了一個方法。就是這個方法讓安多的腳上功夫提高了一大截。可是苦日子又延長了一段。最吊詭的事情是,牙雀居然喜歡這個法子。她站在鳥森搞出來的一片球形世界裏,和安多打得不亦樂乎。當然主要是她不亦樂乎,安多就沒有多少樂可以乎了。
難得安多在早晨起來的這麽早。五六天前,他從鳥森那裏得知自己結業測試的消息。就沒有睡得踏實過。他總擔心什麽地方會出紕漏。就是在踏進測試廳的時候,他還在擔心一會兒會不會因為緊張需要去廁所的問題。台邊圍坐的幾人,安多隻認識鳥森和那位影子女朵朵。當然站在牆根的牙雀他自然認識。“上去吧!”鳥森連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講。
“過不了,我還會接著操練你的。不用擔心!”本來還不怎麽擔心後果的安多,聽到這句話卻真得開始擔心了起來。安多忐忑地站在台子的中央,被圍在一旁的人一個個地打量著。影子女向旁邊的兩人點了頭,其中一個穿著青色格鬥服的女子起身來到了台上。“第一場的格鬥測試由我負責,你可以叫我途可。”這是一個頭發比安多還要短的瘦小女子。寬大的格鬥服完美地把她遮了起來。安多不能從身體的外形上得到一點有用的信息。鳥森教給自己的觀術,第一次用就碰了壁。他忍不住地看了一眼鳥森。鳥森像是明白安多看過來的這一眼是什麽意思。他把頭扭向了旁邊。對麵的女子,卻抿起嘴唇輕笑了一聲。
“開始吧?”她向安多微微點了點頭。抵擋一分鍾的格鬥進攻,說起來這似乎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兩句話的時間,一分鍾也就差不多用完了。可是安多看到對麵這個女子的眼神,不由得心跳加快。在那份坦然看來的神情中,安多看到了超然地自信。“開始。”安多回答的聲音很弱,讓鳥森不由得就皺起了眉。隨著安多的開始聲響起,大廳正中的堂上吊下來一塊鍾表盤。計時的精度到了毫秒的程度。
沒有一點停滯,安多的話剛出口。對麵的攻擊就到了。速度比鳥森還要快一分。這個時候安多完全記不起了‘兩點之間攻擊最短’的‘鳥氏’格言。他的雙手隻有防禦的機會。這一刻他深深地明白了速度所代表的意味。那些他格擋的拳腳,明顯比鳥森的力道弱了幾分。頂多也就是和自己伯仲之間。但他就是拿這些襲來的攻擊毫無辦法。
兩人間的攻擊距離如果等分為三份,安多有效反擊的距離最遠也就過了一份的距離。這樣的反應差距,讓安多隻能被動地防守襲來的拳腳。根本沒有機會主動攻擊。這個局麵已經讓看台上的鳥森急了眼。特別是影子女對他說了句“力量的訓練不錯”後。鳥森的臉已經完全變成了番茄。安多卻毫無所覺,他心裏甚至壓根沒有想過去反擊。對這個叫途可的女孩打來的每一拳每一腳都認真地格擋。
這轉眼的功夫就有十多招的較量。安多愣是沒有讓她沾到,自己雙臂之外的任何部位。即使是攻得很低的下盤腿法。安多不是躲過了,就是弓身用肘法擋了回去。坐在影子女另一旁的女子,看得笑了起來。她扭頭向鳥森道:“鳥森將軍,你什麽時候研究出來的‘龜式防守**’啊?看著效果不錯啊!”她笑嘻嘻地問話,讓鳥森的臉更紅了。
台上兩人的攻打卻一點變化也沒有。途可的攻擊雖然愈發的淩厲,可還是攻不破安多的防守圈。那道身前半尺左右的距離,任途可如何變化手法和拳腳,甚至她故意賣了兩個破綻也沒有換來一點成果。就像這小子的身邊罩上了一麵鐵鍋,自己在外麵怎麽潑水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