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安靜起來。除了安多和牙雀的喘息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音。木惜雖然想過事情怕不是自己看到的那麽簡單。但她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可能是一場對手設計出的“勝利”。這樣的想法太大膽了，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瘋狂。可是這樣一想木惜發現，過去許多困擾著自己的矛盾，可以輕易地得到解釋。

    “安多，另一個方麵是什麽？”木惜急切地問道。“另一個方麵就更明顯了！”安多擺出一副顯而易見的樣子來，看著木惜。“我不信老師沒有看出來。”這副擺出來的二皮臉樣要是放在以前，木惜絕對會讓這麽裝得人，後悔出現在她的麵前。現在，木惜隻是冷冷地一笑。不知安多從這笑裏讀出了什麽意味來。他沒有等木惜問，便自己說了下去。“老師沒有對他們退回到這裏來，生過疑心嗎？”安多有點諂媚地向木惜湊了湊。

    “你想說，他們是故意引誘我們追到這裏來的？”木惜淡淡地道。“你怕是不知道，這條路是我們自己偵測到的吧？”“哎喲，老師你就別這麽考我了！肯定是他們露出了蛛絲馬跡出來，我們才發現的線索。我就不信那些研究員會閑到，每天無聊地去計算宇宙空間航道的程度。再說就是計算出這些來又有什麽用處？”

    “他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木惜輕聲問道。聽到這樣的問話，安多馬上就猜出木惜怕是快要被自己說服了。“肯定有對得起這樣付出的好處，他們才會樂意這麽做！”安多斬釘截鐵地回答道。“廢話！”木惜的臉上很不好看。周圍坐著的幾個人，除了一臉迷糊的牙雀，都是一臉沮喪的樣子。看到他們這樣的表情，安多大概猜出了原因。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拍了一下，把手放在桌上的木惜。“老師？”安多試探地問道。

    “嗯，你接著說。”木惜有些敷衍地道。“不是老師，我是想說。你們雖然上了別人的套，但畢竟打了勝仗。也不用這麽難過吧？”“臭小子，你想說什麽？方的圓的都成你說的了！”鳥森惡聲惡氣地道。“不是，我是猜的。不過我知道現在這樣肯定不是最壞的結果。你們想想，要是沒有你們在梵元星區周旋了十幾年。你們要是跟第一和第六空間艦隊一樣，一觸即潰。他們現在肯定占領了羊角星域，那裏還用想這種注意啊！”

    “你小子這麽一說，我倒真想出些事來。朵朵將軍，你還記不記得我曾向你說起過。在大梵天戰役後，我說我們的對手像換了一個人一樣。不僅他們艦隊的陣型大變。就是他們攻擊防守的路數，也完全不一樣了？”鳥森認真地發問道。木惜頻頻點著頭。“大概也是那個時候，凡西教授發現了他們艦隊的航道。”木惜的手在桌麵輕輕摩挲著。

    “這裏麵恐怕有大陰謀？”木惜的眉頭緊皺，臉上滿是擔憂。“安多，你的速度要快些，我們是不能一直幫你的。”木惜的話讓安多差點就當場跳起。“老師，你們不一直幫我還打算幫誰？要知道這個青工坊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你不要著急，我們沒打算去幫別人！”木惜簡直頭疼死了安多這副樣子。“那你們是打算當甩手掌櫃的？那可不行！咱這集團的事可全都八字還沒一撇呢！”安多警惕地看著眼前的每一個人。連牙雀也沒有放過。“你看我幹什麽？”還引起了她的不滿。

    “你能不能改一改這個動不動就胡思亂想的毛病啊！誰說當甩手掌櫃了！”木惜沒好臉色地看了安多一眼。“我就知道你是嚇我的！”安多趕緊把木惜的話給封死啦。“哎！你呀！”木惜搖了搖頭，看向旁邊的末幽。末幽卻衝她鄭重地點下頭。“沒人要當甩手掌櫃。可是我們作為純意識體的存在，你也是清楚的。思維的混亂崩潰也是早晚的事情。”“我查過你們寄儲的絕對靜止場，你嚇唬不了我的。理論計算值你們至少可以存在二百到三百年。就是說，我都死了你們還會存在的。白發人送黑發人，到時候你們不要太難過！”安多笑嘻嘻地回答道。笑意裏有份識破木惜把戲的自得。

    “有點眼光！”鳥森讚許道。“不過你不會以為這麽多年裏，我們都在睡大覺吧！”鳥森的話立刻讓安多呆住了。他忘記了這幾個意識體都是兩千年前的存在了。

    “吃驚了吧？我們幾個其實都是突破了理論值的存在。這種存在你是知道意味著什麽的。”黑畦一得意地說著，像是在說一件占了安多天大便宜的事一樣。

    “你們，你們……你們這不是要成心坑我嘛！”安多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你們知不知道，我就是一個小漁村長大的破孩子啊！從小沒受過什麽教養，既不知道愛別人，也不知道愛自己！好吃懶做，還是跟著一個酒鬼老頭長大的。公學還是剛剛才達到畢業標準。就是這樣的標準，還是被教務長照顧來的。他是我的鄰居，用著這個由頭，讓我幫他打掃了一個暑期的院子。事到如今還欠著銀行的一筆按揭貸款呢！這樣的人怎麽能夠拯救別人？他連自己也拯救不了啊！”安多就差聲淚俱下了，手舞足蹈的樣子。連牙雀也幾乎沒有見到過他這樣。

    他的表演，成功引起了木惜他們的關注。屋子裏的所有人都看著他，沒有人輕易開口。安多自己也安靜地坐了下來。手裏攥著一個水杯，緊緊地握著。

    “這些都不重要。你總算還是正式公學畢業的學生。我當年做到分艦隊的上校艦長時，還隻是個沒讀完中學的女孩。”“女孩？”安多好奇地盯著木惜。“女孩怎麽了？當年老娘才二十多歲稱女孩有錯嘛？”木惜眼中瞬間迸發出的惱怒，讓安多的嘴巴立刻就繃緊了。“是啊，當年將軍二十七歲就做了上校。而且還是第一線的軍事指揮官。就是男的當時也沒人，在這個年紀做到上校的。”末幽在一旁讚許道。“是啊。這是天資的問題！”安多附和道。“你想想你十八歲的時候做了什麽？我十八歲還在幹什麽？”安多一副無奈地樣子攤了攤手。“我記得很清楚，我十八歲的那一年，還在荊蘭星的漁陶城賣花。因為我小的時候經常吃不飽，所以到十八歲的時候看上去，還像一個未成年的十四五歲的孩子。”木惜笑意盎然地看著安多。“那個，這，我十四五歲的時候也是在街頭討生活的。”安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安慰一下她。猶豫了一會兒吞吞吐吐地說道。“所以說嘛……”木惜笑得樣子，讓安多瞬間想到了一個詞居心叵測。“你還是很像我的，我覺著你是一個天生的戰士。”木惜的手拍在安多的肩頭，卻讓安多不寒而栗。“不是，我怎麽能像你啊？我……”“像不像得已經不重要了，你來到這裏一切已經注定。”木惜不知道是在安慰安多，還是在恐嚇他。幹淨利索地打斷了安多的辯解。“從現在，不從你和開幽簽下那份協議的時候起，你已經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你已經是青工坊的老板。我們所有人都是你的屬下。”“可是你們不是很快就不存在了嗎？”安多小心地提醒道。

    “所以嘛，你要抓緊時間。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好好工作。”木惜揮揮手讓周圍的人都散去。她湊近安多的耳旁小聲道。“要想讓這些人老實聽話，你要拿出老板的氣勢來。”“我怎麽拿，他們都是前輩呀？”聞言安多心下一喜。“命令他們做事就好了，末幽我給你留下。”木惜轉身正欲離開，卻被安多拉住了胳膊。“我有一件任務交給你。”安多祈求地望著她。木惜的眉角一絲若有若無地惱怒，遊上眉眼之間。“說！”她冷冰冰地回道。“把你所有的戰例整理出來給我！”安多恨不得一句話瞬間脫口而出。這個語速，讓木惜一愣。“要這個幹什麽？給你的資料裏，不是已經有了參謀室整理出的文件。”“我想找出你思考問題的原由。你是我的老師，不會對我也藏私吧？”“你的腦子能不能多用一些在正經事上！”木惜轉身離開。“老師！”安多著急地喊道。“一會讓末幽帶給你！”木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這下慘了吧？”看到屋子裏隻剩下安多和自己，牙雀擔心地問道。“沒事兒。”安多衝她擺擺手，長出了口氣癱坐在椅子上。“不拚這一下，左右也是個死。”安多嘀嘀咕咕地念叨著。“你沒看過那本協議嘛！”安多有些不滿地向牙雀抱怨著。“那麽厚地一本，我那有心情看！”牙雀嫌棄地道。“唉！你怎麽能這麽不用心啊？我們打交道地這群家夥，哪個不是成了精的？我給你說，我們要是一不留神全都會被他們踩成泥的！”安多把牙雀拉到一旁，神秘兮兮地叮囑道。“我怎麽覺著她們都挺好的呀！你看我的師傅黑畦一，她把什麽都教給了我。你知道不，什麽技能到了稱‘流’的地步都是了不得的！特別是劍流、刀流這些東西，就是在我們族內也是必須拜師定了傳承，才能授與的？”“笨蛋！知道死刑犯臨刑前，為什麽要給他們一頓好吃的嘛？知道敢死隊赴死前，為什麽有壯行酒嘛？知道陷阱裏為什麽擺誘餌嘛？就是這個道理！”安多認真地向牙雀分析著。“你的這個腦袋就抵一個魚餌的聰明度！”安多鄙夷地撇著嘴看牙雀。“什麽意思？”牙雀似乎沒有聽明白魚餌和自己腦袋有什麽關係，繼續追問道。

    造世爐號（安多喜歡這麽稱呼這個像艦艇的東西。）裏的微環境控製好到讓安多也不得不佩服。他修過豪華空間艦，就是羊角星域最頂級的空遊艦也沒有這麽好的係統。不僅空氣、溫度和重力達到了人體最舒適的程度。就連屋子裏的光亮，也是最自然態的變化，白天黑夜經緯分明。

    安多盤坐在一張，末幽已經擴大到比雙人床還要寬的桌麵上。雙手各執一冊文件本。“末幽，你是說這裏被稱為靈族的三群人。都是當年你們帶過來的戰士後裔？”“是的。當年在凡西和司凱凱教授的指導下。封堵空間通道後，我們這些人都沒有什麽事做了。戰前委會員就有計劃地解職大部分的軍人。讓他們在這裏安家。”

    “為什麽不保持他們的戰鬥力？你們不是說空間通道的封堵並不保險嘛？”安多疑惑道。“不保險是說千年後有可能被再次打開，你覺著什麽樣的軍隊能保持千年的戰鬥力？”末幽無奈地笑道。“可是你們就不能做一點準備嘛？怎麽能一散了之，這麽地不負責任呀？”安多手中的文件拍打著自己的腿。“誰一散了之了？我們這不是準備了很多東西了嘛！”“就你們這幾個人準備得再多能管什麽用？他們的艦隊衝出來，你們能擋住？再說你們還不知道能存在幾天呢？所有的麻煩都扔到我身上，你就沒有一點愧疚？”看著末幽臉上的神色急劇變幻，安多趕緊補充道。“至少也有一點不太放心吧？”

    “計劃中本來不是這個樣子的，你看！”末幽的手掌中一陣光芒抖動，顯現出一本赤紅色的文件夾。“還對我保密呢？”安多的臉色很不好看。沒有去接末幽遞來的文件。“哼！都什麽時候了還小心眼呢？這是一份已經廢棄的文件，保什麽密！”末幽把文件甩在了安多身上。“空間裂縫是你們在‘青色天堂’搞出來的？”安多把文件的外讀接口，連在腕靈儀上。一會兒功夫已經眉頭緊皺。

    “你們就不怕空間通道被突破後，他們趁機出去？”“哦，空間通道要是破了，這片空間的存在自然也就正常了。哪裏還有突不突破的問題。”末幽淡淡地道。“你們搞得這套係統不咋地呀？”安多突然嘿嘿地笑了起來。“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哎喲，真是個人才啊！搞得這裏的社會層次還保持著這麽原生態的味道？”末幽的臉微微紅了紅，輕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安多得意地敘說。“我們來到這裏的時候，這個星體的移民部落還是非常原始的。人數也非常的少，根本就沒有辦法支撐那麽龐大地科技發展體係嘛！再說我們也沒有足夠的技術支撐。”末幽解釋道。

    “不是吧？你們不是帶著《正一巷大學園》的許多教授和研究員的嗎？”安多好奇地反駁道。“是啊！不過他們大多都是生命、物能和wǔ qì體係的頂級專家。對於其它的事情，哼哼，還不如我們的大頭兵實惠。”末幽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輕輕撇了撇嘴。

    “我就說書院裏那個超高壓焚燃式磁電動能廠，那麽先進的係統設計怎麽會有如此多的低級致命傷。實在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現在聽你這麽說應該好理解了。”安多有點不屑地聳了聳鼻子。“說起來，這整個體係都是誰設計出來的啊？”安多對這件事非常地好奇。“這件事你還是不要打聽了吧？”末幽委婉地拒絕道。“不是我老師吧？”安多笑嘻嘻地追問道。“不是。”末幽果斷地否定道。“那肯定就是你了！”安多斬釘截鐵地道。“不是，是教授們……。安多你……”“我現在是你的老板噢。”安多隨意地翻動著手中的文件。

    “他們怎麽能想出這麽多幼稚的東西來？”安多看著文件，頻頻地翻著白眼。“他們都是研究物能方麵的教授，又不是搞人類社會學的專家。搞成這個樣子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吧？”末幽有點無奈地歎口氣。“哦，也是。可是為什麽你們將軍也同意了呢？”安多不解道。“在青色天堂理事會中，我們軍方的力量並不具有決定性。”

    “哦，真沒想到你們能整出這麽幼稚的東西。老師在我心中的形象可是一直都很偉大的呀？”安多慢慢地咂著嘴。“除了這個書院，真是沒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啊！”安多把赤紅色的文件丟在桌上。“今後這個體係就不要運行了吧？”安多建議道。“你不知道人的本性都是蠻自私的嘛？他們做了王做了侯也不會好好地為了保衛他人而做事吧？”“你不用勸我了，你現在是老板，你可以自己決定這件事。”末幽斜眼看著安多。

    “這麽重要的事情，你讓我一個人決定嗎？”安多覺著自己的手心在不由自主地冒汗。“我們沒辦法啊！不說我們已經錯了一次，時間上來說也已經來不及了。我們不會存在很久的。這些事情還是你自己收拾比較好。你總要為你自己負責吧？”末幽淡然地回答道。“哼！以為我會害怕嘛？”安多氣乎乎地瞪了末幽一眼。“那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