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力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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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破的速度果然如洛更闌所想的那樣,隻是持續了一會兒便降了下來。雖然多德海的手下一點也沒有停止攻擊。甚至塞奇的箭之所指,也一刻沒有離開過前方。可是隊伍前進的速度還是被壓了下來。四周圍來的狼群卻是還在持續地增加著。
看到狼群,洛更闌發現了奇怪的地方。那麽多的狼聚在一塊,竟然一點也不亂。它們似乎每一群都有著自己的分野。那怕是和旁邊的狼群靠的再近,也會在周圍留下一個明顯的縫隙。順著那條留下來的縫隙,洛更闌馬上就發現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似乎所有的狼群都有著不太一樣的形狀。猛然間一看,洛更闌並沒有多想。可是她的眼光落在多德海的身前時,立刻發現是什麽讓自己警覺了。
頂在多德海麵前的一群狼,排著一個很疏散的u型陣。洛更闌盯著那個陣形觀察了好一會兒。才發出了其中的玄機。它們似乎兩三匹狼分成一個小隊,有佯攻的有防守的有偷襲的。有一瞬間,洛更闌簡直沒有辦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直到這套流程幾乎毫無變化地,在她的眼前重複了三次。她才確定狼群正在有戰術目的地攻擊著。
她終於有點明白,為什麽營地的哨兵和巡衛,會沒有發出一點警示了。這壓根就不是一般的野獸偷襲。這簡直就是像軍隊一樣在進攻。
多德海的速度雖然已經慢了下來,可是他畢竟還是在前進著。後麵的情況就沒有那麽樂觀了。雖然大半的防守都被新根揮舞著的人字盾擋了下來。可是就這麽一會兒功夫,還是有兩個掉隊的。還有三個不知道是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話,還是真的情真義切,他們跳出了防守圈去救自己的同伴。結果五個人隻回來了一個。洛更闌皺著眉一直盯著,那個從狼群中倉皇而逃的家夥躥了回來。他的整條右臂被狼抓得到處冒血,讓人根本看不出他的傷究竟有多重。
本來洛更闌特意編出的兩層後防線,瞬間就薄了一半。可是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整條手臂都在流血的家夥,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的血刺激出了‘勇氣’。“都停下來!”他站在後衛隊的前麵,支起手臂擋下了人群。本來還算白淨的臉龐,顯得有些猙獰。
一瞬間,後衛隊的人群和前方拉出了個一米多長的口子。梭形的陣列,一下變得像兩隻高腳杯,lòu dòng百出。“海子!塞奇!”洛更闌隻覺著自己全身的血,一下就衝到了腦門。“守!”前麵一隻杯子的高腳,刹那間縮回到了半圓的杯底。多德海雖然退了回來,人卻還顯得有點茫然。手中的長槍隻是機械地挑刺著,猛然間變得更凶悍的狼群。
塞奇的箭雖然一直攻擊著前方,但她的眼睛還是不時地注意著四周的境況。在洛更闌的喊聲響起的時候,她的人已經扭轉了身子。兩聲幾乎同時響起的羽翎聲,把兩頭向兩盞‘杯子’的縫隙處撲得最近的狼,釘在了地上。
新根幾乎是在塞奇的箭聲響起時,手中的人字盾疾射而出。像一張飛盤,打著旋衝向空中。一頭已經躍起,正撲向杯口的狼,被他當空割斷了脖子。刹那間噴出的血,一下就把正在下方的洛更闌和黑本尼撒滿了全身。洛更闌不由自主地伸出舌頭,舔了舔流向自己唇邊的狼血。有點熱,有點奇異地香味,像是豆晶特有的晶香。反倒是人們常說的狼腥味,倒是沒有怎麽品得出來。
馬爾蘭撿起了新根扔出的人字盾,緊張地守在黑本尼和洛更闌的身邊。新根望了他一眼,從自己的後背摘下一麵小得多的圓盾。小心地看著另一旁嗚嗚低鳴地狼群。兩隻杯子似乎都沒有要動一動,湊向一起的意思。看到本來臉是很黑的洛更闌,已經變得紅彤彤地臉頰。黑本尼的手緊緊地按在她的肩頭。洛更闌起伏不定地胸膛緩緩地平複下來。
她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那個手臂還在流血的年輕男子。黑本尼的手按在她的肩頭時,她已經平靜了下來。說起來自己是沒有發火的理由的。這又不是軍營,自己也不是軍官。這些人也沒有義務聽自己的話。可她心底還是覺著無法原諒這樣的蠢貨!以為自己是什麽?頭頂冒光的主角還是天神?救人也就吧了,這種時候喊停,以為還在玩自己過家家的遊戲啊!
“這不公平!”洛更闌還沒有說話,對麵的男子倒是目光冷冷地看著她質問道。“公平?你想怎麽公平?”黑本尼發現自己的手在急劇地抖動。無論他怎麽用力,也無法壓下洛更闌晃動地身體。“我們已經死了四個人,我們需要休息。”男子的語氣倒是一直都是非常地平靜。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個心理素質極好的人。
“貴姓?”洛更闌說話的語氣極為地客氣。黑本尼卻隱隱地覺著不安。“免貴姓田,田壟。緋日衛隊第二小隊隊正。”田壟話裏的意思,洛更闌一下便明白了。他這是在向自己表明身份,也是告訴那些還不認識他的人一個信息。他是一個有身份的人,換句話說,他是一個有用的人。
洛更闌笑了笑,她極為討厭這樣的人。沒錯!就是這些有點出身,家庭還不錯,自己也有點小才。便覺著除了自己的主人,自己比所有人都要優越。舉手投足之間,處處都要表現出自己的‘高貴’來。
“田隊正,”洛更闌已經不想再和他廢話了。“我能問一問,剛剛的幾個人都是怎麽死的嗎?”她不再去看這位還依然自我感覺良好的隊正。“和子你退回來,新根你負責掩護她。”“我不需要……”凡和子有點不喜歡洛更闌這樣的安排,可是她的話沒有說完便被洛更闌打斷了。“我需要!”洛更闌瞪了她一眼。“不許離開新根的身邊三尺,去攻擊。”她一直盯著凡和子看,直到凡和子點下了頭。“你的位置自己掌握,隻要記得我們的身後隻有你就好了。”洛更闌看著新根道。
“奇奇,你還退回中間來。海子不要顧慮漏網的,你直管向前衝。就當你的身後沒有人跟著。”洛更闌的話讓黑本尼的眉頭皺了好幾次,終於還是沒有說話。“兩邊呢?兩邊怎麽辦?”馬爾蘭緊緊地攥著手中的長盾,心裏快要緊張死了。“你護在奇奇的左邊,我在另一邊。”
田壟靜靜地聽著洛更闌的話,他不打算理會她的那個問題。瞎子也能看出來,剛剛幾個人的死是怎麽回事。即使不說是咎由自取,也是自作主張的後果。但是畢竟人已經死了。有這個結果,他就能盡量爭取到最好的安排。可是現在聽著那個妮子的話,他的心裏覺察到了一種不安。她想幹什麽?田壟發現自己似乎一點也不理解對麵的人。
“我們守兩邊吧?不過這個大個子必須跟著我們協防。畢竟剛剛我們是一起合作過的。”田壟覺著自己不能再這樣,默默地等下去了。不然即使被安排進了最安全的內圈,可是指揮的權力還是在那個女人的手中。這樣下去對自己並不利。畢竟這些衛隊裏的人,並不是自己那個小隊的。被這個女人指揮的時間長了,說不定他們就會變得聽話。到那個時候,就不會有自己什麽事了。
“大個子,有人要你呢?”馬爾蘭突然笑嘻嘻地問新根。新根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站在凡和子的身後。眼睛在四周的狼群中巡視著。“大啞巴!”看到自己的挑釁,依然是沒有得到任何回答,馬爾蘭悶悶不樂地哼了幾聲。
對麵沒有人理會自己的提議,田壟立刻覺察出情況有點不妙。“那個,姑娘。不管建議是不是好,你總得允許我們提出自己的意見吧?”田壟馬上就改變了自己的態度。他的心裏非常清楚,自己這邊的人那怕是比對麵多了一倍有餘。可是論戰力,隻是看看剛剛這兩次的衝鋒就能看出。根本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要想活命,還是得把他們綁在一起才行。
“建議這件事你們慢慢地討論,我們浪費不起這個時間。出發。”洛更闌根本懶得再和這樣自以為聰明的油子說話。在陣形變動到位,便不再理會身後的事情。徑直向前衝去。多德海似乎有點生氣剛剛發生的事情。他衝擊的速度比一開始的時候還要快些。隻是塞奇顯得忙了很多。雖然洛更闌說,馬爾蘭和她自己守在自己的身邊。可是塞奇怎麽敢讓這兩位搞近戰?兩位幾乎從來不摸刀槍的家夥,不要說保護自己了。真的打起來,他們的家夥不招呼到自己的身上,已經算是成功一多半了。
“喂!姑娘……”田壟覺著自己的心底有股涼氣,直透腦門。猶豫間兩隊的距離已經拉開了五六米。“還愣著幹什麽?快點跟上!”田壟揮舞著自己手中的刀向前方趕去。自己頂在陣形的最前方,立刻就讓田壟感覺到了,什麽才是真正的壓力。五六米的距離雖然還不足夠狼群,擺出最有利的攻擊陣形。即使是攻擊時的速度也由於距離太短,而無法撲出全力。這還是讓田壟顯得手忙腳亂。
“喂,姑娘!有事可以好好說嘛。幹嘛這麽莽撞。你看有小隊向我們衝過來了!”田壟是真的害怕了。剛剛一隻狼撲過時,鼻子裏冒出的熱氣打在他的耳邊。雖然他一刀拍下了狼頭。可是心頭的恐懼卻是無論他怎麽揮刀,也壓不下來。他有些不能明白前麵隊伍裏,那個一直衝在最前麵的家夥難道不知道害怕。還有那個他抬頭就能看到的,辮子在腦袋旁甩來甩去的胖妞。劍像兒戲一樣在身前揮來揮去。有時候狼都已經撲到了她的臉邊,她都不加理會。她就那麽確定,後麵那個木呆地傻個子會幫她擋下?
“你們不用跟著我們了。雖然我不是很介意你們跟著。可是你們的速度太慢了,這樣隻會讓你們陷入狼群的圍攻。不如你們和那些衝過來的小隊匯合。也許能逃過一命。”洛更闌撇嘴看了眼,那些還晃動在不知道幾百米外的人群。還衝過來了?他們差不多已經讓狼群分割包圍的無法動彈。僅有的兩支還在外衝的隊伍,離著這兒,還是最遠的。他們更不可能,向這片狼群這麽集中的地方突破。
兩人說話間,兩支隊伍的距離已經拉開了足有十米了。這讓後麵一隊的人群產生了騷動。讓本來隊形就不嚴密的人群,一下便被狼群衝散了。兩個各有十多人的隊伍,望著僅有一米多寬的縫隙。卻是衝了幾次,也無法再連接在一起。掙紮的功夫,他們距離洛更闌那隊的人更遠了。
“你們就看著我們這樣去送死嘛?”田壟的刀狠狠地甩動著,一邊歇斯底裏地大叫。洛更闌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別人不該為他一個人的錯,送命的。”黑本尼像是什麽也沒有說一般,輕輕地嘀咕著。“休息五分鍾。奇奇你負責警戒,其它人不要主動攻擊。”洛更闌輕聲吩咐道。“我們隻等你們三分鍾。”她抬起頭看了眼自己的隊伍,向身後的人群喊道。
田壟聞聽差點就要笑出了聲。“不行,我們來不及趕過去。你們至少要接應我們一下!”田壟偷看了一眼旁邊另外一群人,大聲地喊道。洛更闌的臉一下變得很紅。比旁邊一直紅著臉的黑本尼還要紅些。她下意識中就要催促隊伍出發。黑本尼拉住了她的肩膀,慢慢搖了一下頭。她長長歎了口氣。
“洛姑娘,你們不用過來。”突然在田壟另一旁的人群裏,有一個聲音大聲地喊道。“洛姑娘你這麽聰明的人,肯定知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你們這麽反複衝擊,就是現在救了我們。後麵也會無力衝出狼群的!”洛更闌看一眼黑本尼,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喜意。不再說話。
話雖然是這麽說。可是這麽十多米的距離,卻不是說話就能突破的。田壟的人雖然不怎麽樣,手中的刀還是很犀利。他領著的一群人突進的速度,明顯快了另外那群人一大截。雖然他那顧頭不顧腚的突擊,在短短五六米的距離。已經讓殿後的人掉進了狼群中三個。可他還是快了許多。狼群已經慢慢地向另一群人移去,緊緊地綴著他們的後衛。田壟領著的人終於在洛更闌的隊伍旁站穩了腳跟。另外一隊的人還有著四五米的距離。
剛剛說話的人,綴在隊伍的最後麵。他手中的弓已經不再射箭。他握著弓的一角,拉弦的一麵向外,飛快地在空中舞動著,卻是弓起狼落,身前撒滿了一片血水。“縛弓術?”他異常的舉動立刻讓塞奇看到。“很厲害嗎?”黑本尼輕聲問道。“不簡單。”塞奇盯著看了一會兒。“逗逗他。”洛更闌不再看身後的絞殺,她向塞奇說過。眼睛便向四周慢慢地看去,緩緩地掠過一群群跑動著的狼。
“德海你小心點。”塞奇把弓慢慢提起,小聲地叮囑道。她的眼神專注地望著後方,緊緊咬著那群人的狼們。每一頭狼的走位、線路和攻擊的速度、力量,她都在心裏默默地計算著。“小子!合箭術!”她突然大聲地喊了一嗓子。人群裏連洛更闌都沒有聽明白她是什麽意思。隻有黑本尼點了點頭,似乎聽明白了她的用意。可是後麵人群裏的那個小子,人突然躥出了他身邊兩名槍手的保護圈,徑直撲向了狼群。這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連一向從來不動聲色的新根,手裏的圓盾都猛地握了握。隻有塞奇笑了。
她射出的箭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總是射在那個小子撲到的狼眼上。即使偶有不中要害的,也會被那小子的弓弦割下頭顱。塞奇覺著射出的每一箭都讓她無比舒暢。總是恰到好處的角度,總是箭之所指便像死神一般地收割著生命。讓她有一種掌控的快感。就是掌控,這一刻她體味到了靈弓手更進一層的意境。狼群攻擊的速度立刻就降了下來。誰說牲畜不知道惜命?它們開始遊走在人群的邊緣,遠遠地躲著剛剛箭枝攻擊的範圍。這一場勝利,可能是這些天裏最暢快淋漓的了吧?洛更闌默默地想著那些人,那些事。
“走吧,出發。”洛更闌出神的時候,突然被這聲出發驚醒。這些天裏,她最怕說出的就是這兩個字。可是這又是她每天,都要重複說出好多遍的字。“你怎麽了?”看到她驚慌的眼神,牙雀警覺地問道。“哦,我沒事。”她連忙跑了兩步,跟上前麵安多的腳步。“你是不是不舒服?”安多的手裏端著一杆黑乎乎地東西。就是那天交給牙雀打獵用的。“我沒事,真的沒事。”洛更闌急忙回答著。
“牙雀?你是不是又閑了啊?”安多突然停下的腳步,讓洛更闌差點撞在他的身上。“哦,怎麽了?”牙雀沒有走過來。隻是遠遠地綴在他們的身後,手中握著一把造型古怪地刀。洛更闌沒有看出它的來曆。
“你是不是把這個方向的狼,都給招來了?”安多不高興地回頭看了過來。牙雀沒有說話,洛更闌聽到這個消息,人卻立刻緊張起來。她一把拉過安多,手中的弩小心地瞄向前方的。“你們不能掉以輕心,它們真的不是普通的狼群那麽簡單。”洛更闌一人弓著身子向前方探尋的樣子。讓安多很生氣地瞪了一眼牙雀。牙雀卻把腦袋扭向了一邊,看也不看他一眼。
“還是我來吧?”安多大大咧咧地跑到洛更闌的身邊。想要把她拉在自己身後。卻被她躲了過去。“我有經驗。”洛更闌的腦袋根本不敢亂動。眼睛一刻不停地在四周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