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溯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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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黑衣人很快互相打了個眼色,探尋道:“兄弟有何見教?”
“見教談不上。不過我還是略略知道些材料方麵的東西。就比如打造你們手上這種樣式的刀,60號的融成合金是比較適合的。當然要是考慮做到極致的話,霍頓星係的四水星有一種礦石特別好。”
“你是說鈦銥日晶石的提純物嗎?”黑衣人中較矮的那人著急問道。
“你也知道?”少年道士有些驚異。《星石經》是一本流傳極其少的書,甚至說是一本被嚴格保密的書。“知道一點。”穿黑衣的矮人說話間有一絲得意。
“那你一定也知道,這種東西要是配上晨旦星的墨矽石會有什麽效果了?”小道士也好奇起來。他知道《星石經》裏提到過一種推理性的配方,在鈦銥日晶體中加入一定比例的高純度墨矽石,會析出單純的鈦日晶體和單純的銥日晶體。在理論物質性能上,鈦日晶體和銥日晶體的結構式都是非常奇特的。都是研究能量物質的好東西。不過小道士顯然是要失望了。那個黑衣矮人並沒有再一次接他的話,而是一臉茫然地看著他。“晨旦星?晨旦星在哪兒?什麽是墨矽石。”他說著已經走到了小道士的麵前。高個黑衣人則是很警惕地看著小道士。湊到矮個人耳邊不知道在耳語些什麽。“你不要說了!”矮個人的聲音很大。“你不知道這有多重要的!”矮個人顯然是拒絕了高個子的什麽建議。不過兩人把刀都收了起來。
“小兄弟這是在幹什麽?”矮個子靠近了小道士。“哦,我睡不著覺出來走走。剛剛走到這裏,看到你們兩位在那個角落裏呆呆地站著,便有些好奇。”小道士毫不猶豫的道。“我們兩人想掙些外快,一點零花錢。”一點零花錢!這個錢字便把兩個黑衣人和小道士聯在了一起。小道士知道了兩個黑衣人是親兄弟,一人名‘上官葉’一人名‘上官根’。矮個的為兄上官根,高個的為弟上官葉。兩人是獵人,星際賞金獵手。小道士便在兩人身上知道了何為錢,也在兩人身上掙到了人生第一桶金。知道了原來說說話也能掙到錢。
於是小道士遇見的人越來越多,交到的朋友也越來越多。小道士一天天地長大。
隻是那些朋友不知怎麽的越來越見不著了,有人在一頓酒後不見了蹤影,有人在一句‘再見’後再也沒有見著,他這句“無量天尊”便說的也越來越少了。他長大了,也不再是那個愣頭兒青一般的少年。他也不再那麽好奇,他覺著這世上能看到的都已經看過了。不能看的,他似乎也少了勇氣再去看下去。他也不再熱衷於交朋友,無論是好朋友還是壞朋友。但他還是偏愛著白,雖然他已是白衣翩翩地道士不再少年。他回到了小毛孩子時住著的山間,那裏有一處院子幾間房。他便在這三間主房,兩間廂房的小院裏住著。
小院的不遠處有一個小湖,湖不大。像他住著的小院很方很方的方,這個小湖也是那種很圓很圓的圓。小院方的很正,小湖圓的很沒有道理。有一天,他便用湖水和著岸邊的泥,在小院的門廊前蓋了一個小門亭。門亭下,他還砍了小院邊的一顆樹,做了一塊匾,題了兩個字‘白觀’。
他覺著小亭做的很美,比他寫的那兩個字漂亮多了。於是他覺著,這麽美的亭子不能沒有水流過。他便順著和泥時挖開的口子,把水引進了門亭邊。
於是這一天,門亭邊流過了水。小院不再那麽方了,小湖也不是一個很圓很圓的湖了。他覺著這些都挺美。便在門亭邊,靠著廊橋睡著了。
水流過廊橋,有不聽話的水珠跳上了橋麵。落在了他的臉上,被早晨的光,照的晶瑩剔透,那麽美。他沒有睜開眼看一看,於是那晶瑩剔透的水珠便散了。
門亭的壁柱上不知何時,爬上來了一隻帶著花苞的藤條。它的葉是那麽的綠,帶著門亭邊流過的水的氣息。綠葉下有一枝花苞,從濃綠的葉下露出,靜靜地擺放在光下,風中。一個風輕露淡的早上,光轉過了綠葉,打在了花苞上。似乎驚動了還在沉睡的花瓣。於是花苞最上麵的瓣,抖動了一下。它的動作像是不夠輕柔,驚動了整個花苞,它們都動了起來。
花開了,白裏帶著淡淡的粉。道士醒來了,眉眼間還帶著不曾散去的睡意。睡意朦朧的眼中,道士看到了眼前的花。他皺了皺眉,看上去似是不喜綠葉間的那朵花。
“白白的不就挺好嗎?幹嘛畫蛇添足的抹上一點粉來。莫名地添來一股娘娘腔的味來!還是不要在我的門前開了!”道士走過去把綠葉間的那朵花掐去,丟進了廊橋下的水裏,濺起了幾滴水珠,滑進了花瓣間。水裏便暈出了幾圈淡淡的粉來。於是道士的廊橋爬上來的藤條中,便隻開出白的花來。道士每天起床,打開窗望著外麵的第一件事,便是尋著廊橋上的花,看開了幾朵。
有一天的清晨,風似乎大了些,吹響了關得不嚴的窗。天空還沒有散出光來,道士便醒了。於是眼前廊橋上的花,看得便不是那麽真切了。道士便推門走了出來。睜著那雙朦朧睡意的眼,便去尋那藤中新開了幾朵花。滿眼看去,藤上的花都敗了!道士的心裏便有些不快來。抬頭時,天空便散出光來。今日的第一縷光。光照在了綠葉上,風吹過,翻開了綠葉中的一朵花。紅紅的,通紅通紅的一朵紅花!道士盯著那朵花看了很久。便抬腳登上了廊橋上,伸手輕輕地摘下了那朵紅花。臉上看不出悲喜來。
“你還是開出來了。”道士的臉上無悲無喜了一陣,還是露出了一副愁容。“在那裏有什麽不好嗎?非要出來現眼嘛?我已經安靜了那麽久,早就不喜歡那些跑來跑去的日子啦!你幹什麽還要來湊熱鬧呢?”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有一天,他遇著一位,身穿青衣,手執拂塵的道人。無量天尊後,兩人相談甚歡。
青衣道人帶他走了很多很多的地方,也陪他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兩人呆在一起很長時間後,青衣道人似乎累了,在一天吃過一頓大餐後。青衣道人把山間的這處院子交給了他,也把手中的那把拂塵交給了他。“這身衣服我就穿著走了?”青衣道人的眼神中,似乎渴求著小道士開口把這身青衣留下。小道士不肯說話,青衣道人也就歪著頭斜斜地望著他。“陪著你吃吃喝喝玩了一場,就想把我的命留下嘛!”小道士似有些不開心。
“說什麽呢?不過是一襲舊衣,怎麽就要了你的命呢?不會的。”青衣道人的眼中有些不舍有些龐雜。“雖說人都是赤條條地來,但你也不應赤條條地走的。”小道士的嘴努了幾努,還是沒有說出青衣道人想要的話。“算了,這事也不是勉強來的。”青衣道人似乎想通了什麽,或者是死了心,不打算再勸小道士。“你就好好地走吧!擔不擔這副挑子,也不是穿什麽衣服就能定得!”小道士老氣十足地歎了口氣。“真看你光腚離開,我更不想幹了!好歹也是忙了一輩子,總要衣著光鮮的走吧!”“好!”青衣道士一個好字就閉了眼。“死牛鼻子!你這倒是痛快了!”小道士看似生氣。“但我沒你那麽死心眼的啊!我要是看著不對付,可不會一棵樹上吊死的!”
花撚在了手中好久。
“想來你還是不喜歡安靜的日子。是想叫我過去陪你嗎?放心吧,不會辜負你的期待的!”小道士臉上的愁容,慢慢褪去。他現在倒是真得有些不太確定,自己會不會像那天對青衣老道說的那樣,不那麽死心眼子。老家夥一輩子沒遇見的情況,自己年紀輕輕地倒是遇著了。他伸手把紅花丟進了廊橋下的水中。花慢慢落在了水麵,久久沒有下沉。在水麵蕩出了一片紅。那片紅分分合合,在水麵像畫出了一幅畫。道士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看出了那副畫就是他心底的那個圖。那個已經藏在了他意識深處很久不願觸碰的地方。那裏的凶險已不是打打殺殺、爾虞我詐可以形容一二的。
他不願想那一片片的凶地,卻不得不去麵對,他生來的使命在遇著了那個穿青衣的牛鼻子時,似乎就注定是要守護這裏的生生死死的……你是想要我做什麽,是守護身後的這片地兒嗎?可這有什麽好看的呢?不過是一片山幾堆兒樹嘛!還有這個小湖,不過已經不是你看到過的那樣圓了!算了,看在跟著你吃吃喝喝的份兒上,我就做做看吧?做好做壞就那樣了,反正也是你逼的!
想到了這些,道士再也不去看水麵中暈出來的那副畫。晨光已經轉到了廊橋的上方,投下的影子把那副畫遮住了大半。“啊……。”道士驚歎了一聲。“險些錯過準備早餐的時間。”他似乎因此有些怏怏不樂,轉身趕忙向院子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