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像剛剛飛快地，在不同的關口跳來跳去了。他捋了捋本就非常光滑的拂塵，收進手中。沿著一條通路，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路在小道士的腳下，越來越寬。本來潔白的牆壁，慢慢變成了樹蔭。一簇簇紫槐的花瓣從樹梢，一下掛到樹下。旖旎的小葉紫槐花香，是小道士非常喜歡的味道。

    在還真是小道士的時候，他就格外喜歡海城老市的一條街。那條街就是這個樣子，每年春末的時候，就會有數不盡的紫槐花垂滿街頭。香味隔著幾條巷子，都會讓人聞到。

    那條老街的盡頭，有一家賣紫槐包的鋪子。小道士從公小，一直吃到離開這座城市。“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找到我的心門嗎？”小道士走到這條街道，三分之二不到的地方停下了腳步。伸手，在一棵紫槐下摘了一串花瓣。“這種要開未開的花，蒸出來的包子是最有味道的。既能留住花瓣的香，又不會因為花瓣太老，影響到了口感。你在鋪子裏準備下的包子，可是這種餡的？”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小道士喃喃自語般地嘀咕著。

    “雖然這棵樹的位置，選得有一點刻意。不過整體來說，把造境的功夫用得這麽細。也是蠻不容易的了。可是你不知道，我入衣道院的第一門功課是什麽嗎？”小道士的左手摩挲著手中的拂塵，有一絲疑惑地皺了皺眉。

    “我在老頭子那兒，得到的第一門優的功課，就是造境。他說我雖然天賦不錯，可惜天性堅毅，其實是極不適合學習這門功課的。因為天性堅毅的人，是很不容易體會到意誌薄弱者的心思的。所有造出的幻境，多半似是而非。不過你造出的這片天地，還是蠻不錯的。”隨著小道士的話聲而落，鋪滿綠蔭和花香的街道。又變成了潔白的通道。

    “哦，這麽快就準備放棄了嗎？我說的可不一定都是真話呀。”小道士像是用尺子量過的，每次邁出得都一樣長的步伐。在眼前的景象又變回潔白的牆壁時，有了一絲淩亂。

    “這片紅區，雖然是紅標中最大的一塊，也是最麻煩最凶險的地方。但是它並不是可以無限走下去的，你這麽一直退下去，打算退到哪兒呢？”小道士很快就覺察到了自己的異常。他刻意放慢了腳步，想讓自己的思緒恢複平靜。

    “已經做到了這個份上，你繼續隱藏下去還有意思嗎？”小道士的腳步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他的眼睛依然是一片潔白的牆壁，暢通無阻的通道。

    “你走過來，就可以確定我是誰？”安多覺著他的全身都有一點發抖，雖然小和尚在旁邊一直鼓著勁，各種冷嘲熱諷就沒有停止過。安多還是對這個已經緊緊地跟在身後，追了自己兩個紅標分區的長發道士，感覺到了害怕。那怕是小和尚一再保證自己沒有事。他還是忍不住地想要逃跑。

    “看來你非常有自信，自己接下來的布置可以阻擋住我的腳步？”小道士紋絲不動地站在通道中。眯起眼睛，打量著四周讓人全然看不出區別的牆壁。

    “說話，快點說話！”小和尚在安多意態碼構成的蔽障中，不停地催促著他。“說什麽？”安多卻連抬起頭和小道士投來的目光，都不敢對視一眼。他意識的深處，似乎本能地察覺到了那個道士的可怕。

    “隨便說什麽了！總之別讓他那麽專注就可以嘛！他再看下去，肯定會看出我們的破綻的！”“你不是說這是你的天羅地網嘛？任誰進了其中，也要被剝三層皮啊！”“那也要他進來嘛！”“說什麽都可以？”“嗯，什麽都可以！你就是喊他雜毛，我也不會怪你啦！”

    “哼，擋你的腳步，我為什麽要阻擋你的腳步？我要把你抓起來，千刀萬剮！你瞧你都幹些什麽好事？”“好事？有嗎？我怎麽不記得我做過了哪些好事啊？”“切！切！你還真會順杆爬呀？沒聽出我是用得反問語氣嘛？我那語氣是說你做得是好事嗎？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的德性，一個臭牛鼻子得瑟……”安多的話沒有說完，迎麵就感覺到一股陰森森地寒意，撲麵而來。

    “我是不是說得太過分啦？”安多打了一個寒顫，向小和尚谘詢道。

    “你是第一個敢當麵喊我牛鼻子的人，還是臭的？哼哼……你不是來尋仇的吧？”

    “憑什麽不是！我就是來報仇的。”安多在心底給自己不停地打著氣，大聲地喊道。

    “那就劃個道吧！你是哪來的？”小道士反手甩開握在掌中的拂塵，向前跨了一步。周圍潔白的牆麵，在小道士跨出那一步的時候。變成了一副美麗的山水畫。一個長滿了竹子的小山，緊挨著一潭清水。小道士站在水邊，盯著坐在山腰亭子中的安多。

    “你是個人？”看清了亭子裏的景象，小道士殺意凜然的樣子，立刻變得有了一絲茫然。

    “我當然是人啦！你什麽眼神嘛！”安多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是嗎？”小道士的神情，在跨出了那一步後，就變得格外凝重。“那你隱藏的不錯呀。這麽長的時間，我都沒有能夠查到你的印跡……你是荊蘭星來的，還是坎屯星來的？”

    “哦，你為什麽這麽說？我為什麽不能是夏蘭星或者普蘭星來的呢？據我所知，這兩個地方的數式研究機構更牛一些吧？不說海城大學，就是普蘭星雲城大學的研究所。也是幾乎超過其它星一大截的？”

    “哼……，真rén miàn前就別說這麽多的假話啦。海城大學的那幫笨蛋，就是再研究一千年。也不可能阻擋我這麽久，都摸不著你的蹤跡。你用的算法倒是挺奇怪的，函式的構成也是自成一體。不過倒也真有點普蘭托那邊的風格。但是雲城的那幫貨就不要多提了。我還是覺著你更像是，霍居山下過來的。可是你也不用做這麽多的遮掩，這個世上存在哪幾個有分量的地方。從來都是清清楚楚的，不是你想掩蓋就能遮掩過去的。”

    “哦，你覺著我很有分量嘛？”安多得意地瞅了一眼一臉警惕的小和尚，得意地笑道。

    “不是我覺著，是你之前的表現都證明了這一點。”小道士盯著安多的笑臉，麵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不過僅憑這些就想困住我，你考慮的還是不夠周詳。”“為什麽是我想困住你呢？這個地方難道不是你自己走過來的嗎？”

    “口舌之辯，沒有什麽意義。你來這個地方，不就是為了吸引我過來嗎？”“你想多了，我就是過來查點資料。”安多不顧小和尚的提示，強行改變了他傳遞過來的話。臉還衝著小道士，做了一個你不要自作多情的譏笑。

    “哼！笑話。你不知道這是紅標區嗎？這裏是禁止任何東西探測的！尤其是人！”“有這個規定嗎？”安多瞄了一眼心虛的小和尚，大聲問道。“星網安全守則，你沒有讀過嗎？”“沒有，我讀的書一向都很少。”安多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讀的書少？哼，那你是怎麽衝過的安全關卡？”小道士冷冰冰地看著對麵那個一直都顯得非常放鬆，甚至還不時衝自己笑一笑的大男孩。他發覺自己偷偷放過去的釣子和餌料，通通被對方不動聲色的就擋了回來。甚至他最拿手，也最常用的蟻卵彈都沒有通過對方布下的隔網。

    “不要說，你是無師自通的天才。這其中涉及到的算法沒有萬億種，也有億萬種。很多都是層層保密，你不可能通過星網就找得到的。單是有黑衛守得關卡，就可以擋住幾乎所有長度超過十五個碼節的團流。但是我看你這麽真實、龐大的碼團，不可能隻有十五個碼節吧？”

    “它顯然是沒有守住那什麽關卡呀？”安多用手指輕輕地點了點自己的身影。

    “我當然知道它沒有守住，不然我也不用過來了。可是它守不住的東西，就比較有意思啦。直說吧？你是從藝府來的，還是卻其山府重開了山門？”小道士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安多。

    “光頭，藝府是什麽地方？卻其山府又是嘛呀？”“回頭告訴你。你看緊了他，他狡猾著呢！別輕易被他轉移了注意力！”“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反正我來這兒就是找點東西。跟你沒有關係！”

    “這地方，不允許任何東西過來。我已經說過了。”“那你為什麽能進來？騙誰呢！”安多脫口反駁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守護紅標區的安危，是衣道院的職責。你說我為什麽能進來？”

    “莫名其妙！這裏有什麽好守的？我不過是找點東西，一會兒就出去了。你能不能別耽擱我的事呀？我跟你說哦，我要不是有急事……小和尚咱們還和他鬥下去嗎？反正我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不行。他在密隕區布下的偵測圈肯定還在呢！現在可不能讓他盯上了我們。而且這幫牛鼻子，不好好敲打敲打是不會老老實實聽話的。強著呢！”小和尚氣呼呼地說道。

    “那就輕打一下？”安多試探地問道。“不行。太輕了他才不會在意呢！”“可我怎麽覺著你不可能打得過他啊？他手裏的那根毛繩鞭，我看著就不是好東西！你行不行啊？”

    “嘿嘿，牛鼻子聽人這麽稱呼他的法器，一定不會輕饒你的。我可能是不太行，不過你一定行的！”“少忽悠！我什麽水平，我還不清楚！”“你現在還真不一定清楚自己啥水平。”

    “你什麽意思？”看到小和尚扭捏的樣子，安多疑惑地問道。“試一試就知道啦。”小和尚卻一點也不負責任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