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慈兒幾乎是依著過去在老艦長手下訓練出的本能。條件反射一般的站起，大聲回答道。“有！”接著韋慈兒便看到，花妮衝著自己點了一下頭，很輕很輕。不夠專注的話，根本難以捕捉到她身體上的這點變化。

    “令：一二轟擊機大隊，一到六殲護機大隊立刻出艦！令畢！”

    “是！令：一二轟擊機大隊，一到六殲護機大隊立刻出艦！令畢！”雖然韋慈兒沒有做過戰事指令官，但是與此有關，比這更複雜的演練每年不知道要做多少遍。但是這一刻，韋慈兒深深地明白，這和以前所有指令演練都是不同的。這些指令，下一刻可能就會變成現實的戰爭。而且在駕控室看到的情況讓韋慈兒知道，自己距離一場就要爆發的戰爭，可能連一指的間隔都沒有了。

    “執行！”韋慈兒此刻似乎在花妮的臉上看到了一絲遲疑。但是那份遲疑，根本就沒有在她的臉上蔓延開來。她便堅定地說出了這句話。

    韋慈兒便隻能如慣常演練的一樣，馬上就堅定地把這份指令傳達到下一級接令層。

    把這份指令傳達出去，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韋慈兒還有一份虛幻的感覺，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夢中的情景。

    “知道我剛剛為什麽沒有同意，火力轉移的建議嗎？”花妮的神情又恢複了淡然的樣子。師漁依然在盯著桌麵上的水杯，旁邊說話的聲音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他。韋慈兒看著花妮輕搖了下頭，回答道：“不知道。”

    “戰爭這件事看上去很複雜，其實說起來也非常簡單。那就是雙方或者多方意誌的較量，最後屈服於哪一方的意誌了。基本也就是哪一方獲得了勝利。所以在這之間的較量，首要的問題是保持自己意誌的堅定。其次才是實力、謀略的比較。這群怪船選擇這個時間出現，我們可以做的最有可能的一個猜測，便是他們想要阻止我們的火力支援。不想讓我們把自己的同伴救回來。所以在這上麵，利益的取舍，應該首先考慮不讓他們的意誌得以實現。”

    “東門艦長說，在情況不明時。首要保證自己最大的機動可能。”韋慈兒的眉頭緊皺，她雖然在這條船上呆了快有六年之久了。幾乎熟悉了這條船上的任何一個組件，任何一個部位，任何一個功能。她甚至可以脫口而出長嘴鷗的所有關鍵參數，和每一架魚鷹平時表現出的特異性。可是真到了關於戰場上的抉擇時，她發現除了那些老艦長幾乎手把手囑咐自己記下的原則、條例。她的腦子裏想不出其它任何東西來。

    她發現那怕是紙上談兵，談出個能夠取勝的道理來，也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現在可不是裝好漢的時候。”禽西羽上仿佛魔怔了一般，站在安多和陸與非的身旁。隔一會兒，就要把這種話嘀咕一遍。

    盯著中顯光幕上，已經被這片區域的星圖完全覆蓋住的影像，看得雙眼發酸已經開始流淚的安多。終於有點沮喪地垂下了頭。他完全看不出這樣的情勢下，應該使用什麽樣的戰術比較好。

    更不用說去回答小和尚剛剛提出的那個問題，找出那艘貨船的戰術破綻了！

    “不行不行！我已經看得頭暈腦脹了！實在是找不出他們的破綻來！”安多連聲地向小和尚抱怨道。“我又不清楚這些東西的性能，也不了解這些家夥的能耐，怎麽可能找出破綻嘛？”安多的手在那艘綠色的貨船和那群突然冒出的怪物身上，不停地指點著。

    “那就去了解！”小和尚突然惡狠狠地說道。安多馬上就感覺到自己的腦袋一陣陣地脹痛。一股遠遠比自己腦識域最大的那條意識通路，還要寬大的碼流蜂擁而至。瞬間就把安多所有的外向意識感應，完全堵塞在了腦識域外層。小和尚塞進來的關於空間母艦、長嘴鷗、魚鷹，還有那些星網上有的沒的關於塔斯尼族的事情，一股腦地化做識碼流塞進了安多的腦識域的記憶層。

    安多又一次體會到了自己的記憶域，快要被撐爆的滋味。這一次，遠比那次在深雲書院的甲字殿裏嚐試對《體界進習錄》的快速記憶要痛苦千萬倍。

    “了解了嗎？”安多剛剛把自己的眼睛打開了一條縫，就看到了小和尚的一張臉快要湊到了自己的鼻子上，大聲地問道。

    “了解，了解！全都了解了！”安多知道，自己的這個回答要是有一點遲疑。小和尚肯定會把那堆識碼，第二次打進自己的腦識域中。

    “那就好好談一談吧？”“談談，馬上就談！”安多強自打起精神，向周圍看了看。發現陸與非正一臉疑惑地盯著自己。肯定是剛剛那陣，旁邊人看來莫名其妙的暈厥，嚇到了這位大xiǎo jiě。安多臉色僵硬地衝著她笑了笑。

    “你沒事吧？”看到了安多的笑，陸與非不放心地問道。“沒事。我們後撤一點吧？”安多一邊整理著小和尚硬塞給自己的識碼，一邊把它變成自己可以速度使用的意識信息。“我覺著這兒有點不安全。”這些識碼還沒有整理完，安多的腦識域突然生出一股格外強烈地危機感。便著急地向陸與非說道。

    “向哪撤？”陸與非有一點猶豫。“撤撤！越遠越好！他們馬上就會殺過來的！”禽西羽上大聲地附和道。“左後方十個分位。”安多停頓了一會兒，小聲道。

    “好。”小和尚搶先控製著箭影，快速向後方撤去。

    “他們開火了！”在小和尚剛剛點了後撤的按鈕，陸與非瞪大了眼睛看著即時探測光幕上，瞬間閃過一片炫白的光芒。“是大口徑重粒子炮，再退十個分位。”安多著急地向小和尚喊道。

    ……

    “已經警告射擊，可是對方還是沒有回應。連一點異常的反應也沒有發現。”韋慈兒發現自己開始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無論怎樣提示自己要冷靜，還是忍不住地慌張。

    “距離是多少？”花妮依然趴在桌麵上，在光幕板中翻來翻去。韋慈兒發現，自從自己報告了發現不明白艦隊這件事後。令主大人好像一點也沒有著急，隻是在不停地尋找著什麽東西。

    “距離轟擊機群隻有半個時位了。”韋慈兒有點不明白，令主為什麽不關心對方在自己這邊的射擊後，依然沒有回應這件事。

    “嗯，距離我們呢？”“四十五個分位。”

    “太近了。”韋慈兒聽到了花妮這聲，極輕的嘀咕。卻無法理解她在說什麽太近了。可是花妮在嘀咕了這句話後，人就坐在椅子上開始出神。眉頭輕蹙，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韋慈兒緊張到，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狼崽子們的船現在到了哪兒？”花妮突然的提問，讓韋慈兒的腦子裏一陣發蒙。她根本不知道花妮說的狼崽子是指誰，隻能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花妮。“哦，普蘭托的特遺艦隊到了哪兒？”

    “已經從筋尾區駛出，正在全速向我們這個方位推進。”

    “我需要準確的數字。”

    “是！普蘭托特遺艦隊位於我方，低一分位五點至六點的區域，均速為亞光速。”韋慈兒快速翻看著手中的情報數據，大聲地回答道。

    “來得真是時候啊。”花妮丟下一直拿在手中的光幕板，向艦壁左側光幕中的星圖邊走去。“以現在羊尾區的星路狀況，他們來到羊尾區的時候，就不能以亞光速的速度繼續跑了吧？”

    “理論上是這樣。”韋慈兒緊緊跟在花妮的身旁。可是她一點也拿不準花妮問出的這個問題究竟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問自己。她隻能硬著頭皮把自己的看法小聲地說出來。

    “哦，什麽理論？”花妮的眉頭輕皺，視線從星圖轉到韋慈兒的臉上。“根據星路的標準航程法，c一級的星路，最高控製速度是亞次光速。尤其對編組而行的艦隊來說，怕是這個速度都不敢輕易用出。特別是在這樣隕區極為密集不規則的星路上，就是五千公尺下的小船也不敢走得太快的。”

    “所以你認為他們也不敢走得太快？”花妮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是的。但不排除特殊情形下，他們會冒險突進。”

    “那你覺著現在的情形，究竟是特殊還是平常呢？”花妮的臉，又轉向星圖的那邊。

    “我認為現在情形緊急，但還不夠特殊。”韋慈兒一點也看不出，花妮問這個問題的本意何在。她隻能由著自己的本意回答道。

    “哦，理由？”

    “理由有二。一，現階段的整體情勢是平和的。我是說夏蘭聯邦和普蘭托帝國的關係。二，他們一定沒有辦法收到裏麵的艦船發出的xìn hào。所以那怕他們非常著急，恐怕也沒有太大的決心，拚著船毀人亡的風險趕路的。”

    “說的有點意思，那就按你說的辦吧。”“辦？”韋慈兒迷茫地盯著花妮淡定地眼神。“你不是已經做出了戰情分析了嗎？那接下來的事情不會做了？”“報告！”韋慈兒的身體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說。”“我是戰情指令官，隻負責指令傳達。”韋慈兒在這一刻把東門師兄，曾經提到過的關於這位令主的殺伐決斷，在腦子裏極快地過了一番。

    “哼，年紀不大，想得事情蠻多的呀？”花妮冷冷地哼了一聲。“都是你那位好師兄教得吧？怎麽地？真當自己是一個戰情指令官了？我可沒有那麽大方，把這麽大一艘船交給一位隻能上情下達的指令官！”花妮慢慢地踱回到椅子旁坐下，眼神淩厲地盯著跟回來的韋慈兒。“你的師兄就真得沒有告訴你，他已經推薦你為下一任艦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