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東南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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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朝的西南方一大片國土皆是交州的範圍,交州也是帝國幾個州裏最大的一個州,但是地域大不代表就能繁榮。交州多密林,很少見到平坦的平原,城市不多,百姓多是百越族,各族以寨群的形式生活生存,平日多打野少種植。那裏氣候濕熱,天氣變化極大,早上可能還是晴空滿天,下午就能傾盆大雨,晚上又冷得刺骨,中原人士到那兒很少能適應,水土不服,往往不到半年就能殉職。所以曆代君王都喜歡把罪臣發配到交州這片地區,讓他們自生自滅,加上地域偏僻遠離中原,發配到這死了的官員要把消息傳到別的州去都得許久。
交州一直是中原豪族插手不進的頑疾,朝廷交州經略使都是當地最強寨子的首領擔任土司職位的人兼任,土司世襲罔替,新一代的土司繼承後就會有官員把名單傳遞給朝廷,皇帝一般都會應允,不會多插手人選。交州百姓也很少去外地,一個人可能一生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附近的幾個寨子了。因為種種的原因,交州形成了類似與世隔絕的狀態,封閉、保守、落後。
苗狩是苗族人,苗族占據了交州人口的很大一部分,幾十個寨子裏中是苗族的就有十幾個。而苗狩就是出身於交州一個中上的寨子,寨名白鳥,傳聞祖上第一任寨主身邊有一隻靈性十足的白鳥,數次幫寨主度過難關,後來在一次亂鬥中幫寨主擋了一刀被劈成了兩半,所以建寨時執意起名白鳥,紀念自己的靈寵。
苗狩是寨子裏身手高超的狩獵隊隊長,平日裏帶人到森林裏狩獵野物來補充寨子裏族人的食物,年紀輕輕又長得十分陽剛,深得寨子內熱情的少女們喜愛,不過苗狩都視若不見。概因他小時候有幸見過一名中原女俠,從此念念不忘,誓要去個中原婆娘。那是他初次學會狩獵,獨自一人到野外試圖捕個黑熊大蟲讓族人刮目相看。
結果陷阱學會不代表精通,一頭兩米多長的大蟲輕易掙脫了陷阱,吃掉了塞牙縫的開餐肉塊,把目標放在了他這個“美味正餐”上。苗狩躲避中大腿被抓傷,逃脫不得,正要跟大蟲來個同歸於盡的時候,身穿黃杉的女子出現了,她不像自己族人有著麥色的皮膚、臉上也沒有鮮豔的花紋,但她膚色如霜如雪,精巧的瓊鼻,薄薄的嘴唇,手持長劍一劍將凶猛的大蟲梟首。
她救人隻為問路,苗狩緊張結巴的告訴這位女俠路線,她便如鴻雁一般消失不見,留下原地發愣陷入幻想中。從此他更加刻苦磨煉武技,製作精良無缺的陷阱,每每在狩獵隊中是捕獲最多獵物的一個,他是那樣的努力提高自己,還常常翻看寨子內為數不多的書籍,為的是將來能再遇她時能有膽氣跟她說話,讓她明白自己的與眾不同,至於能發生什麽,他沒想過,不過一個少年的純真念想而已,往往天真卻讓人另眼相看。
可惜十幾年過去了,他從少年成長到了壯年,卻沒有能再次見到那一位心懷夢繞的女俠。現在的他不期望能再與她相遇,隻求自己的婆娘是個像她的中原女俠。
元豐五年處暑剛過沒幾天,苗狩早早地起了床,沒有收拾亂成一團的寢居,看到外麵大雨傾盆,嘴裏嘟囔著罵了兩句,也沒有回去繼續睡覺。以他生活了二十幾年的經驗,這大雨下不了多久。
苗狩拔出貼身的刀,在屋內揮舞起來,刀光閃耀。他那死去的老爹曾到外地區闖蕩過,聽說給人當過護衛,後來僥幸得到了一本武學秘籍,是一套威力凶猛的刀法,也不通知雇主,悄悄的回到了家鄉,習練起這一套刀法。用了小二年的時光自覺刀法大成就出山,被寨主青睞,當了個小隊長。可惜好景不長,在一場與敵方寨子的爭鬥中,被人一毒鏢毒死,連凶手是誰都不知道,死的冤枉,剩下苗狩阿娘帶著一歲的苗狩。吃過百家飯長大的苗狩從老爹遺物中翻出了這一套刀法,少年的他一開始興致很高,練得很起勁,後來不過一二月就荒廢了。要不然那頭大蟲如何是對手?得救後的他發憤圖強,重新撿起了刀法,這次到沒有放棄,刀法越練越精,威力大大漸長。每天早起練刀已成為他的習慣,要不是今早大雨,他就是在外麵的空地裏揮舞,曾引得許多小苗子觀看。
一個時辰過去了,滿身是汗的苗狩刀歸鞘,胡亂用水簡單的擦洗了一遍就喚起阿母吃飯。他阿母大名沒有,小名叫小花,族人都叫她花大娘。做飯的是他在野外撿到的棄嬰,估計是附近寨子裏人丟下的,交州種植糧食的條件不好,產量一直很低,貧苦的人經常餓肚子,哪裏能養的上孩子。他善心發作便帶回了家裏,讓阿母照顧著,如今棄嬰成為了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起名苗雲。女孩手腳勤快,懂得報恩,長大了些的她便承擔起家中的家務,每日的飯菜基本都是她準備的,大大解放了不擅長此道的苗狩。
花大娘臉上都是滿是皺紋和黃斑,年輕時操勞過度又沒有得到補充,老了便多了些小毛病,腿腳不靈活,耳朵也聽不太見。
她慢悠悠的喝著寨裏少見的粥,配著野菜,吃得極為認真。
“小妹,你也過來吃了。”苗狩喚過還在忙活的苗雲,他把這個小了他十幾歲的女孩當做了自己的親阿妹對待,待她很好。
“阿娘,今天我要帶隊出去狩獵了,”
“嗯、嗯,我知道了,記得小心點!”花大娘點了點頭,還是認真的對付眼前的食物無為所動。
“小妹家裏還是你照看著,阿兄就不多說什麽了,你自己也知道注意的事情。”
苗雲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苗狩不是第一次出門了,她已經很熟練的處理家中的各種事物,像個小大人一樣。
苗狩吃完早飯,看著時辰差不多,帶上東西出門到寨子門口那兒,幾名寨子裏的狩獵隊隊員都到了,熱情的打著招呼。
“狩哥,我家阿姊鬧著要吃那金錢豹,我跟她說哪有那麽容易,她居然回我說你們不是有狩哥你帶隊嗎,還怕找不到嗎?”
“我家的阿弟也是想吃點不常見的野味,一直在家跟我碎碎念,煩都煩死了,老子又不能打他!忍得我痔瘡都犯了!”
“哈哈,老華你小子不實誠,明明是自己帶著女人在外麵亂搞,才會弄得痔瘡犯了!”
“老黃你信不信我撕裂你這張臭嘴,瞎編排我,老子是那種人嗎?”
“夠了,停一停,檢查一下有沒有忘帶東西,我們要出發了!”苗狩拍了拍掌,製止了這幾個人的胡鬧。
他們這一隊加上他自己就四個人,都是熟悉叢林的老獵人,經驗豐富,配合默契,經常收獲頗豐。
老黃、老華都是三十歲出頭的漢子,臉上畫著藍色的花紋,形狀倒是不同。沒出聲的是跟苗狩差不多歲數的蒙當澤,也是行事最穩重的一個,平日裏像悶葫蘆一樣都不出聲,背著長弓躲在人後麵,一旦找到機會就射出死亡之箭。
“既然沒帶少東西,那我們出發吧!”苗狩拍了拍刀鞘,帶頭走出寨門,在木牆上放哨的族人羨慕欽佩的目光下逐漸步入森林中。
苗狩永遠忘不了那一天,那是他心中揮灑不去的夢魘,他曾經一度以為天塌地陷,末日來到了!
“轟、轟、轟!”
“呼!呼!”
苗狩趴在高高樹木的枝杈上,借著濃密的樹葉遮掩身體,劇烈的喘息著,心髒激烈的跳動著仿佛要從喉嚨中跳出來。
在樹木的下方,無數數不清的超大猛獸從下方奔過,震動了大地,轟轟作響,天上的大鳥在天空嘶鳴著,巨大的身軀在地上倒映出一片陰影。那是苗狩以前狩獵過的獵物,但此時獵物的數量和形狀卻讓苗狩心驚膽顫。往常最多不過一丈大的大蟲此時突變成兩丈,而且還不是一隻兩隻,是所有的野獸都脹大了一倍,要不是樣貌還是之前的一樣,苗狩都不敢確認。獸潮?這是獸潮!苗狩腦海裏突然冒出了這個詞。
老黃、老華死了,蒙當澤也死了,都成為了猛獸的腹中之物,屍骨無存!怎麽會這樣?苗狩茫然自失,明明像前幾天一樣出來狩獵,在一陣地動天搖之後,成群猛獸雙眼赤紅飛奔而出,老黃老華來不及逃跑就被咬住了喉嚨,蒙當澤射出了一箭射死了咬死老華的巨虎,然後就被一隻大鳥突刺下來,啄掉了眼珠子,刺穿了腦袋!
驚駭欲絕的苗狩逃了,他爬上了一株十分高大的林木,遮擋住自己的身軀,瑟瑟發抖。他死死咬住刀鞘,不讓自己出聲,眼中悲痛欲絕!這獸潮不可阻擋的衝向了森林外,森林外有什麽?他的阿母阿妹和他的族人,他的寨子離森林十分的近,隻要獸潮到達寨子,那麽將無人幸免!一想到自己的親人即將成為野獸腹中之食,他就忍不住要站起來要逃回寨子,但他最後的理性死死摁住了他,他不能動,他一動就會被下方崩騰不息的獸潮發現,逃不了的,逃不出十步,自己也會死!
巨大的矛盾在腦海裏炸開,苗狩感覺自己的心髒和腦袋都快承受不住了,整個人像泡在油鍋裏煎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