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都習慣了中庸和迂回的說話方式，突然歐陽櫻猛地將遮羞布扯開，將二嬸的最終目的徹底暴露出來，這顯然是二嬸接受不了的。二嬸何翠柳強行要遮上遮羞布，“大侄女，可不是我要錢，是你奶奶又摔了腿，辛苦我們家照顧，你們家不出力，出點錢來照顧下老人家的夥食。”

    知道了。”歐陽櫻悶聲道，“奶奶腿摔壞了，你又要找我們家拿錢了。”

    何翠柳覺得這小叔家的孩子有點讀書讀傻了，說話這麽不中聽，耐著性子說道：“櫻子，你要是說不清，你媽回來後，跟我回個電話。”

    歐陽櫻撇了撇嘴，本想應一聲就掛，但轉念一想，說道：“二嬸，我爸下崗了。”隨後不待何翠柳反應就把電話掛了。胡亂地把還沒吃完的橘瓣都塞進嘴裏，滿滿當當地嚼著，似乎想嚼完二叔家對她家的算計。想著想著，心中也騰起了一計策。

    過了半小時後，歐陽林華和餘繡兩人帶著寒氣進了家門，餘繡走到歐陽櫻房間，看見她正在埋頭寫作業，將手上的塑料袋放在桌上。“櫻子，你試試手套合適不合適。我今兒看見來借書的同學都戴了手套，想著我家寶貝女兒也不能凍著。回來的路上，給你買了一雙。”

    歐陽櫻從袋子中拿出一雙紫色兔毛手套，手套正麵還各自繡著一朵梅花，她笑著試了下，可愛地捧在臉上，“好合適，好適合我。一下子就暖乎乎的。”

    餘繡笑著摸摸她的腦袋，“晚上辯論隊排練怎麽樣？”

    挺好的。”歐陽櫻實在不想說，但是又怕二嬸嬸沒等到回電，按捺不住在半夜來個電話，吵得全家沒好覺。“爸爸呢？”

    在外頭洗漱呢。”

    歐陽櫻脫了手套，寶貝般地放在旁邊。隨後起身，“媽，我剛才接了個電話，我們去客廳等爸爸一起說吧。”

    待歐陽林華洗漱完畢後，歐陽櫻坐在沙發上一五一十地將二嬸的話給轉述了一遍，歐陽林華兩人聽完之後，眉頭緊鎖。

    又摔斷腿了。”歐陽林華重複了一句，語氣中充滿不信。他娘不是那麽愛折騰的人，哪會讓人這般操心。

    餘繡作為兒媳婦，顯然不會對婆婆的事過加評論。她估摸了一下這個月的利潤，對於在多給二叔家寄一百塊，也不會像幾個月前那般心痛了。“林華，要不我給翠柳回電話，我明兒再給她寄一百塊錢。”

    歐陽林華還未點頭答應，歐陽櫻假裝無辜道：“爸，我想回去看奶奶。我好久沒看到奶奶了，聽到她又摔到腿了，我心裏好難受。”

    歐陽林華看著她眼睛裏有眼淚打轉，真是疼到心裏去了。“我們家櫻子真是孝順。好了好了，可別哭了，我們回老家去。”

    學校不上課了麽？”餘繡不想耽誤歐陽櫻的學業。

    媽，明天是周六，學校隻上半天課。我們可以坐下午的車回去。”歐陽櫻見餘繡還有些質疑，又眨巴著淚眼，“我想奶奶……”

    孩子想回去看奶奶，也不差一個周末。”歐陽林華也在旁幫腔，“我們也好久沒回去看老娘了。小紅最近也上手了，這兩天店裏就交給她打理，我們忙了這麽久也放一個假。”

    餘繡總算是點了頭，“那我給翠柳回個電話，說我們明天下午回去。”

    老家那頭，翠柳接完電話後，愣了半響，忍不住埋怨睡著快打鼾的歐陽青生，結果嘮嘮叨叨了半響，把歐陽青生的睡意抱怨沒了，火氣上來了，兩口子在床上你來我往地悶聲拳腳相向了一番。他能怎麽辦，難道真把睡在二樓的老娘腿弄折了不成？而且這大哥都下崗了，難不成是城裏混不下去了，正好借著這個由頭回來照顧老娘，拖家帶口的回來分他的宅子？歐陽青生越想越有可能，兩口子各自掛了彩之後背對背的扯著被子睡，翠柳還在抱怨著，怨天怨地怨自己命不好，娘家沒得靠，夫家靠不住。歐陽青生越聽越煩，幹脆用枕頭悶著耳朵，一夜都沒睡好。

    第二日下午，一家人簡單收拾了下行李，餘繡還往包裏塞了一卷衛生紙，老家的環境她曉得，其他都是能將就下，就是這上廁所還是原始地拿竹片去刮，事後再把竹片拿去洗了曬了，這讓她實在不能適應。所以每次回老家時，她都謹記著要帶衛生紙。這也成了翠柳笑她城裏人嬌貴的鐵證之一。

    三人坐了大巴到鎮上後，又打著黃包車到了稻田口，搭了個正要上山的拖拉機，講價了六塊錢三個人，搖搖晃晃地往歐陽林華的高地村開去。一路的土路，碰到凸起的岩石過不去時，歐陽林華還要幫著從後麵推上一把，才能繼續噠噠噠地往前開。

    歐陽櫻沒有坐著這帶後鬥的拖拉機，看著嶇崎不平的道路，還有那山巒險峻的四周，覺得有命懸一線的危機感。

    曆經顛簸之後，拖拉機終於在一塊平地下停了下來，馬達還在突突突地響。歐陽林華扶著餘繡和歐陽櫻兩人從後鬥中跳了下來，給了六塊錢車錢後，拖拉機打著燈緩緩地開往另個村去了。

    歐陽林華也是好久沒有回到老家來，之前是紡織廠工人，每月的工資都是捉襟見肘，現在開了店鋪賺錢後，有種榮歸故裏的感覺。看著兒時熟悉的泥瓦建築還是那麽熟悉，那麽親切。

    高地村村如其名，地處高處，夜晚的寒風也比鎮裏冷上幾度。歐陽櫻忍不住縮頭縮腳，恨不得把每一寸肌膚都藏在衣服裏，覺得頭皮都被冷風吹麻了。高地人口比較稀少，燈光也是稀稀拉拉的幾盞，還不如腦袋上撲哧撲哧飛著的烏鴉黑點來得多。

    餘繡往村口裏四下看了下，有些失望“二弟都知道我們回來了，也不出來接我們下麽？這麽黑的路，好歹提個手電筒出來啊。”

    沒事，這路我都熟悉。”歐陽林華一手拎起行李包，走在前頭帶路，“你們跟著我吧。小心看著點路，地上都是些牛屎，擔心踩著了。”

    歐陽櫻趕緊跟上，連蹦帶跳的避開地上堆積的大型牛糞，她可不想大半夜天寒地凍的洗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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