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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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事發時段清黎就在當場,就算還未親見,對顏羽的傷勢如何已經有了些預料。

    然而她微有幾分憂心,畢竟是骨頭斷了,哪是一時半會兒說好就好的?卻是怕胸中血流不止,可就麻煩了。

    她一邊跟著領路宮人急匆匆朝偏殿走著,一邊問道:“這行宮中哪處有藥物?”

    宮人回道:“司藥監是有的。”

    段清黎便吩咐道:“好,你趕緊去那裏找些藥過來,有什麽止痛治傷的藥都拿來便是,兩炷香之內必須回來。”

    見那宮人怔忡一瞬,她腳下緩了一緩,目光幽涼道:“你們少主這般吩咐的,聽說他脾氣很不好。”

    宮人立刻應了“是”,說罷便急急忙忙趕往司藥監去了。

    段清黎腳下不停,微微歎了口氣,覺得自己之後還得親自去一趟才是。

    不多時剛進偏殿,便瞧見段清朗在門外焦急踱步,一見到她便急道:“他已昏迷不醒了,不知有沒有大礙。”

    段清黎一想到肋骨斷裂是何等的痛,步子便又快了幾分,一步不停地進了門。

    此時顏羽唇邊血流之勢已緩了很多,她知道他們必已點穴止血,但見他麵色慘淡大汗淋漓,立時伸手把脈。

    隨即,她又稍稍解了顏羽上衣,查看他傷勢從外麵看起來如何。

    他右胸處果然已有一小片腫脹,已紅到微黑,顯見受到的衝砸力道之大。

    她動作極輕的在那傷處附近撫了撫,從指尖傳來的細微觸感可以判斷,有三根肋骨確實是斷了,情況很嚴重。

    聽著顏羽輕急而撕裂破碎的呼吸聲,她眉心微蹙,有些無奈。

    大致查看過後,她手中動作不停,卻語速極快地開口解釋道:“肋骨斷了三根,中間那根碎得厲害,很是難辦。另外肺應該也是受了點傷,不知是軒轅夜扔的茶杯砸的,還是被斷骨戳破的。”

    宮女這時送過來熱水,段清朗擰了毛巾,段清黎接過,輕輕給顏羽擦淨胸膛,一邊又道:“還有,他本來胸中悶氣鬱結,氣血有些凝滯……”

    之後,她手腕翻轉間,數枚金針已落在顏羽胸膛幾處要穴,或為止血止痛,或為通經行氣。

    段清朗心緒複雜到不想說什麽,好在雖然情況不容樂觀,但她既沒說,便該沒有進一步的危險。更何況他也知道,胸中骨頭斷裂,又不能開胸接好?無非是止血止痛、消症靜養。

    處理得當,不會有性命之憂,隻是人要受些苦便是了。

    段清黎也是無奈,跌打損傷又不比旁的,傷處不可能一瞬就長好。

    現在他嘴角血已漸漸止住了,既是因了平躺的姿勢,也因為內裏傷處血流勢極緩了,但既然是傷到了肺的話……

    段清黎叮囑道:“往後他可能要咯血一段日子,可肋骨斷了,便不能咳嗽,免得牽動傷處,又開始出血。”

    至此,她到這裏來尚不到半炷香時間。

    隨即,她又吩咐道:“必須得開些活血化瘀、行氣止痛的藥,對他這段時間的心中抑鬱也有好處。”

    可昆珝既環境條件大異於其他地方,藥材自然也有微妙區別,她不確定自己慣用的藥物,在這裏能否找得到。

    到底還是得去司藥監、太醫院那裏瞧瞧。

    “我要去找些藥材,方才已讓人去找治外傷的藥了,如果那宮人回來,兄長可先幫他外麵傷處上藥。這些針,過一個時辰就可以拔了。他現在暫無性命之憂,寬些心。”

    她行動迅疾如風,說完以後,便立刻急急走出門去。

    陌晚連忙在後麵跟著,也是頗為無奈。今日這樣的事情,就算未曾親見,卻也知道當時氣氛絕對緊張凝重無比,可偏偏沒誰能阻攔得了主子。

    因了段清黎的催促,一路上精巧簡致的馬車行得極快,不過兩炷香時候,便已到了司藥監。

    她是個小姑娘,又頭一次來,是個麵生的,想要進門,自然得費一番周折。

    看著門前兩個神情嚴肅的守門監者,段清黎輕仰起頭,聲線清靈甜,脆不卑不亢道:“少主受了傷,讓我來取些藥。”

    監者隨即伸手做請,段清黎目不斜視,心裏卻暗想,軒轅夜的名頭其實比這還好使。畢竟是獨一無二的繼承者,所擁有的權限可能大得超乎想象。

    但前提是,甘願接受繼承。

    找到裏麵須發花白的老醫官之後,她先是報了一連串常用的活血化瘀藥材名,諸如桃仁、紅花、當歸、赤芍之類的,然後有則有,沒有就找找有什麽能替代的。

    好在,雲叟喜歡雲遊四海,大半可能是為了增長見識,所以他留給百裏緋衣的那本醫書裏,也按地域記了其他地方的一些藥材。那書她細讀了兩遍,現在倒不至出現所抓藥物藥性相克之類的情況。

    而後,她詢問了一下剛剛的宮人拿了些什麽藥走,問過之後,心裏已有了計較,便不再問有哪些治外傷的成藥,直接就走了。

    軒轅夜那少主的名頭果然很好用,宮人拿走的是最好的藥。

    回程的馬車之中,段清黎默然不語,靜靜地想著心事,麵上雖一片漠然不動聲色,心底卻有幾分焦慮無奈。

    事情的走向現在仍然不是很明晰啊!

    來時已靜了一路,回程時若繼續靜下去,等回了漱玉宮,想要單獨找段清黎說話,便不是那麽容易了,陌晚便小心開口道:“小姐,主子他……是殺意已決了嗎?”

    段清黎沉吟片刻,回道:“我會盡力勸阻的,不然我這次就不會救人了。”

    怎麽說呢,就算知道他們會有下一次見麵,顏羽極有可能被殺死,但現在呢?那到底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啊。

    即便某個人要在午時問斬,但午時之前,他仍然是個活人,必須得按活人來看。

    這麽一想,她深深覺得殺人真是一件殘忍的事情,尤其是現在這種可恨之人又有可憐之處的情況下。

    然而什麽不殘忍呢?

    對以往的好友痛下殺手固然殘忍,可被當成朋友還隱瞞真相多時就不殘忍嗎?

    她忽而想到,女帝當初給顏羽任務的時候,是否預料到今日的這一切?

    最起碼,到了昆珝之後,女帝便該知道了他們是朋友,卻並未對此作出絲毫指示,是任由軒轅夜處理的意思?

    她忽然悲哀到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