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奇怪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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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司藥監回來以後,段清黎沒有絲毫耽誤,直接去了偏殿。

    她可是記著,去年春冬之時那次,如果不是顏羽千裏奔行趕往代國,軒轅夜能不能活下去都未可知呢。

    就當是,還了那一次吧。

    她清楚自己已經出來了一個多時辰,還是得盡快回去,萬一他心裏不舒服呢?

    她先拔了顏羽身上的金針,托陌晚去煎藥,然後又道:“拜托兄長照看著吧,這樣的傷隻能慢慢養著了,千萬別亂動,有情況叫我就好。”

    段清朗點點頭,不用她說,也會守在這裏的。

    段清黎想了想,又有些憂慮:“他體內有淤血,能吐出來最好。現在有點失血,要注意保暖。可我怕他傷重,發起熱來,就不好辦了。”

    無奈地歎了一聲,段清朗道:“這種事,聽天由命吧。”

    實際上他在寬慰自己,顏羽好歹算是個武人,體質應該還好吧?

    安置好了這些之後,段清黎便回了正殿的寢室。

    軒轅夜現在習慣詭異,既不怎麽出門,也不喜見光。整日安靜地或坐或躺著,沉靜起來能半天不說一個字,兀自想著心事。

    她進門的時候,便看見他倚坐在厚重窗簾旁的軟塌上,微微垂著頭,麵容掩映在晦暗不明的光線裏,透出一身斂了鋒芒的慵懶,卻似待在暗處的虎豹,在伺機而動。

    聽到極輕的推門聲,他抬起頭來,或許是因為麵皮太白的緣故,臉兒便在一片昏暗迷離中,似能泛著淡淡螢光似的,望去極為清晰明澈。

    他明明是沒什麽表情的,可是段清黎被他那雙黑多白少的鳳眸一望,心底立時升起了幾分怪異而陌生的感覺,有些不舒服。

    他的眼睛秀美無疑,望向她的目光亦是柔和,讓她覺得怪異的,是他眼中神色並不刻意,卻染著一種看得見而說不出來的陰冷;天生有些微揚的唇角,在這樣眼神的映襯下,無端予人一種含著淡淡冷笑的感覺。

    見她神色輕微一變,軒轅夜便慵懶輕柔地開口問道:“怎麽了?”

    段清黎搖搖頭,腳下並沒怎麽停頓,還是朝他走了過去,說不定是自己看錯了。

    但其實,心裏早就預料到,經此事之後,他一定會變的不是嗎?在這樣的局勢之下,難道能指望他對誰都如同對她一樣嗎?

    軒轅夜輕輕將她拉住,抱在懷裏。一頭青絲自肩上傾瀉而下,襯著他的雪麵朱唇,離近了看,無端多了幾分妖冶。

    懷抱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暖輕柔啊,她這麽想著,心底最深處卻是一聲歎息。

    為什麽會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他會變得越來越可怕?

    他幾年之前的暴烈,是太過年輕,年輕到無法控製脾氣;可現在除了極特殊的幾件事之外,他分明已沉穩許多。

    然而沉穩和暴戾,沒人說過它們是矛盾的。

    軒轅夜半句沒問顏羽如何,隻道:“女帝大約很快又會過來了,我很焦躁。”

    他說著焦躁,然而從頭到腳看不出半點焦躁的樣子,麵上反而帶了一絲清風流雲般的極淡笑意,好像很是安閑。

    段清黎卻知道他說的是實話,隻是現在表情詭異了而已,或許專是為了誤導別人?但她心神有幾分不寧,一時間並沒想好要接什麽。

    軒轅夜沒等她說話,已自顧自悠悠開口,聲音輕如竹尖滴露:“我在想,怎麽才能殺了她。”

    段清黎聽清楚了這句,立時應道:“你暫時別亂來……”

    他將臉頰貼在她頭頂,蹭了兩蹭:“我隻是想想而已,你猜她什麽時候會來?”

    這天下午申時許。

    他所料不錯,女帝果然沒過多久便第二次過來了。

    這次女帝已有幾分輕車熟路,一路來到寢室,才一進門,便輕輕眯了眯眼。

    為這滿屋的迷離光線和幾乎停滯的空氣。

    於是,第一句話便是:“簾子拉開,窗子打開。”

    以為在暗處,她就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了嗎?

    段清黎照例噤了聲,正準備動作,軒轅夜已眼底蘊了一絲譏誚,一揚手輕輕拉開了直垂到地的窗簾,屋中立刻敞亮許多。

    他隨即慵懶回眸,聲線幽幽涼涼:“陛下準備三顧茅廬?真是紆尊降貴啊。”

    女帝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一雙同樣冰冷漆黑如黑水晶般的眼眸,細細打量著他,要瞧出短短幾天不見,他到底是哪裏變了。

    除了表情微妙生動了幾分之外,並無其他。

    很好,現在學會情緒內斂了嗎?

    她蓮步輕移,步態既端莊又帶了幾分矯健,坐定之後,揚了聲冷冷道:“收了你那陰陽怪氣的調子,朕今日給你一次商談的機會。”

    軒轅夜一側唇角輕扯,上挑的雙眸中波光流轉,看起來多了一分危險的嫵媚。他再度陰陽怪氣道:“我很感激這樣的恩賜。”

    女帝不再理會他暗含不忿的腔調,以一貫的簡潔明快,開門見山道:“你要如何才能留在這裏?”

    軒轅夜懶懶躺在榻上,一手托著腮,語調鋒涼:“殺了我,自然留在這裏了。”

    他現在雖然一臉若有若無的輕笑,然而語氣卻依然是“談無可談”的那種不配合。

    女帝語調狀似歎息:“朕以為,已你的聰明,明白眼下處境的。”

    軒轅夜當然明白,自己落到了隻有將性命作為唯一的籌碼這種地步。然而他能如何,最開始的盛怒已經過去了,沉靜幾天之後,想通的地方漸多,慢慢就變成了現在這種漠然態度。

    他既不理,女帝悠悠道:“你若實在不願意,朕便不強求你繼承大統。”

    黑眸輕輕眯了眯,事情有這麽簡單就怪了,他道:“你既能接受其他人做繼承者,為何還要囚我、迫我?”

    女帝狀似無奈道:“你若非要以死明誌,朕自然隻有找其他卓越又合適的人了。”

    段清黎聽得暗暗蹙眉,女帝施壓真是不動聲色。精睿如女帝,當然知道軒轅夜最大的籌碼便是出身,可今日言下之意……

    若是真不配合,便要放棄他?

    軒轅夜倒是淺淺一笑:“無所謂,反正連我都不像陛下親生的,找其他人也是一樣的。”

    女帝毫不動怒,卻道:“可你隻要是活著,便不得不肩負這份使命。”

    軒轅夜眯了眼,以明涼如雪的目光斜斜看著女帝,語氣不善道:“你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