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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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天氣,一下子陰沉下來。
堆積的層雲,一疊一疊的積籠到一塊,把整片藍天遮掩的嚴嚴實實。一絲一毫的亮光,也沒有辦法透下。
明明是盛夏的午後,偏生的漆黑如夜。
“轟隆”的幾聲巨響後,劃過的亮光似一條蜿蜒的小蛇,將天際劃破。
“嗬!”憐貴妃就是在巨響中醒過來的,仿佛被夢魘魘住一樣,神色呆滯而木訥。光潔的額頭,冷汗淋淋。
憐貴妃的動靜,嚇到了殿外候著的珠兒。急急忙忙闖入殿內來,看著憐貴妃花容失色的模樣,珠兒趕緊倒了一杯茶,遞到憐貴妃跟前,“娘娘,做噩夢了麽?來,喝杯茶,壓壓驚。”
“珠兒。”一把撇開珠兒遞過來的茶,憐貴妃抬起眼眸,直勾勾的盯著珠兒,“青州的那件案子,陛下的旨意下來了麽?”
一句話問下來,珠兒的眼色陷入難以回答的沼澤裏。憐貴妃對玉陽侯的感情,珠兒是知道的。但是軒轅玨的旨意,珠兒不敢說出口。
看著珠兒支支吾吾的神色,憐貴妃心中的不安,越發擴大。聲音也忍不住加重幾分,“你倒是說呀,到底怎麽了?”
被憐貴妃一喝,珠兒“噗通”一聲,先跪了下來,“娘娘,請節哀!”
“你說什麽?”隻覺得頭腦裏,一陣翻江倒海。憐貴妃整個人都要陷入昏厥,強撐著一口,憐貴妃掙紮下去,擰著珠兒的衣領,“你說什麽,你說呀。玉陽侯到底怎麽了,怎麽了?”
從來沒有見過憐貴妃這樣可怕的模樣,珠兒看著她,眼裏帶著心疼。
緩緩的垂下頭,珠兒的聲音,幾乎低入塵埃去,“刑部查出來的結果,玉陽侯勾結雲國,企圖將澧縣的火藥偷運到雲國去。還有,安邑大壩被炸毀,確實跟侯爺有關。證據確鑿,所以陛下下旨,侯爺三日後被斬首。因為前兩日主子您身子不好,渝西侯爺叮囑,不能讓您知道。”
“前兩日?”仔細讀著珠兒話中意思,憐貴妃越發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終於恍惚過來,如同晴天霹靂,“你是說,叔叔今天就要被斬首了?”
“嗯。”珠兒點了點頭,“今日的午時三刻。”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不等珠兒把話說完,憐貴妃自顧呢囔著,掙脫下床榻穿上鞋襪。疾步往門外奔去。
又是“轟隆”的一聲,黑沉沉的天空,終於下起了大雨。
漫天傾倒下來的雨絲,無處不在。見縫插針一樣,將世界萬物,籠罩在大雨滂沱當中。
雨水打濕了憐貴妃身上的衣袍,她的黑發,順著發絲落到眼裏。憐貴妃幾乎看不見,眼前的道路。隻是憑著自己對後宮的熟悉,跌跌撞撞的,跑到軒轅玨的書房。
“貴妃娘娘!”見到狼狽而來的憐貴妃,康如喜驚愕了眼眸。撐開一把油紙傘,過去接了憐貴妃一把,“這樣大的雨,您怎麽也不打把傘。您宮裏裏頭的人呢?”
憐貴妃此時心急如焚,沒有閑工夫去跟康如喜瞎扯著,直接就開口,“陛下呢,公公,本宮要見陛下。本宮一定要見陛下,公公。”
“娘娘。”看著眼前的憐貴妃如此失態,康如喜心中,已經隱約知道個大概。伸手扶著憐貴妃搖搖欲墜的身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娘娘,您回去吧。陛下有旨,不見任何人。”
“任何人?”這一句下來,比什麽都要來的讓憐貴妃傷心。哪裏能輕易的離去,憐貴妃緊緊扯著康如喜的衣袖,“公公,求求您,幫本宮通傳一聲。公公,本宮一定要見到陛下,公公。人命關天的事情,本宮求您了。”在後宮趾高氣揚了十餘年,康如喜哪裏見過眼前如此卑微的憐貴妃。
但是,帝王做下的決定,豈是他一個小小的內侍監可以去幹涉的。
本著對憐貴妃最後的一絲憐憫,康如喜的聲音裏也忍不住軟了下來,“娘娘,事情已成定局。您,就認了吧。回宮歇著吧,仔細自己的身子。”
“嗬嗬嗬,嗬嗬嗬嗬。”直到聽見康如喜這樣的話,憐貴妃方才如夢初醒。冷冷的苦笑幾聲,偏偏又不甘心。脫開康如喜的攙扶,憐貴妃跑出禦書房前的廊下,衝入雨中。
麵容哀戚的跪在雨裏,背影挺拔而堅決,“公公,還請您轉告皇上,他若不見本宮。本宮就一直跪在這裏,哪怕跪死在這裏。”
“娘娘。”沒想到憐貴妃如此固執,康如喜皺起眉頭。無奈的歎了一聲,轉身往書房裏去了。
須臾半刻,康如喜折步出來。
憐貴妃麵帶期待,問著康如喜,“公公,陛下怎麽說。”
不好太讓憐貴妃失望,康如喜在憐貴妃頭頂撐開了紙傘,繼續勸著,“陛下心疼娘娘的身子,讓娘娘先回宮歇著去。”
“哈哈哈哈哈。”跟在軒轅玨身邊將近十年,對於軒轅玨的性子,憐貴妃並不是不清楚。而康如喜的做派,憐貴妃更清楚。
康如喜素來是不會得罪任何人的,隻怕軒轅玨給他的旨意是,無需理會她,想跪便讓她跪著。
想到這兒,憐貴妃隻覺得自己整個人被從頭淋下一桶冷水。凍徹心扉。
發了狂一樣,大笑出聲,卻有淚水抑不可止的從眼眶裏洶湧而出。
見勸憐貴妃不得,康如喜也不好再勸,命個小太監過來給憐貴妃打傘,自己再次折回到軒轅玨的書房中去。
“那邊是怎麽了?”隔著茫茫的雨霧,站在與禦書房相對的長廊底下,諾穀仔細看著眼前的動靜,問出聲。
從太後的瀟湘婉月中出來,白落本打算回三生碧月。不料被大雨阻攔在此處,聽見諾穀的聲音,亦是有些意外,“怎麽了?”
錦衣聽了白落的話,認真的往前看了看,總管看了明白,“小姐,似乎是憐貴妃。”
“憐貴妃?”這話一下,白落更加奇怪。
錦衣又繼續說道,“憐貴妃好像跪在雨裏,還真是稀奇。不是說憐貴妃最得皇帝寵愛麽,這回怎麽跪在雨裏,也無人理會。”
這樣的事情,錦衣跟諾穀不明白,但是白落心中甚是清楚。
想來,是寒晟的判決下來了。隻怕寒晟難逃一死,憐貴妃是來給寒晟求情的吧。
想到這兒,白落心中,莫名的一片茫然。
曾幾何時,她也曾這麽卑微過。這樣的念頭,不過是稍縱即逝的一閃,便被白落甩出腦海。漫不經心的聽著廊外的雨聲,不以為然的回著錦衣跟諾穀,“宮裏頭的事情,誰說的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