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將舊憶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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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王爺來了。”雨檬入來對坐在矮幾上閱書的邢緋月說道。

    她頓了頓,放下手中的詞集,她手中拿著的是宮淩滄的草木言。

    這是前幾日嶽蕭熾給她的,說她應該會喜歡。

    “我知道了。”邢緋月起身。

    她走到妝鏡前理了理烏發,隨後將一頭如瀑黑發綰起別上一支翠玉簪子。

    雨檬將屏風上掛著的薄衫給她披上,這幾日天氣有些涼了。

    邢緋月緩步走到客廳,見到端睿鶴一聲水碧色月牙銀緞長衫,黑發用檀木發冠固起。露出光潔的額際。

    “王爺來了,洛雲有失遠迎。”這幾日是怎麽了,聞芝兒來了,端睿鶴也來了。

    “起身吧,我恰好路過,說來看看洛雲夫人。”端睿鶴點點頭。

    “是。”邢緋月點點頭,隨後支起身。

    婢子們伺上茶飲,隨後邢緋月便示意她們先下去,隻留了雨檬一人。

    雨檬悄悄抬起頭看著端睿鶴,發現他似乎清減了不少,整個rén miàn色也跟著不好了。

    他的下頜甚至又淡淡的青色,整個rén miàn色幽沉。

    “後日我就要到聞府下聘提親了。”端睿鶴望著邢緋月淡淡說道。

    “恭喜王爺,得此姻緣。”邢緋月頷首笑言。

    “是吧,多少人盼望的。”端睿鶴也跟著點點頭。

    “芝兒郡主心性單純,很是難得。”在這些西朝貴家裏麵,聞芝兒的脾性算是一種珍寶。

    端睿鶴似笑了笑,他心裏淡念道,再好,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倒嶽府來是為何,可他就是想要告訴沈洛雲。

    聽到她的言語,自己心中反倒覺得更是苦澀了。

    “近來你一切可好。”端睿贇笑了笑。

    “洛雲一切都好,承蒙王爺惦念。”邢緋月欠了欠。

    然後就是一陣沉默,邢緋月側過身對著一旁的雨檬稍稍抬頜示意。

    雨檬點點頭,隨後走到門外從一個婢子手中接過一個漆盤。

    那漆盤上麵蓋著紅綢。

    雨檬拿進來後邢緋月便輕聲說道:“本來打算送到王爺府中的,既然王爺今日來了,就受累帶回去吧。”

    隨後她示意雨檬呈上給端睿鶴。

    端睿鶴看著眼前的物件,便掀開那紅綢,看到是一披錦繡。

    “這是洛雲親自繡的,是石榴秋綴被披。”這石榴寓意多子多福,邢緋月花了一些時間用杭緞裁成的被披,在上麵用細金線混著黃水晶與石榴石繡製而成。

    端睿鶴看著那被披,隨後點點頭:“洛雲夫人有心。”

    他自然知道這石榴的寓意。

    端睿鶴覺得自己今日到嶽府來,像是給自己一個dá àn。

    可這個dá àn自己心裏早就一清二楚了。眼前這個女子,心裏有的,不是自己,也不會是自己。

    他的貼身侍從上前接過雨檬手中的漆盤。隨後又再候在一側。

    “你”端睿鶴欲言又止。

    “王爺有何吩咐?”邢緋月抬眸望著他問道。

    “你可會做剪花?”端睿鶴垂首似淡笑問道。

    邢緋月頓了頓,隨後轉過麵與雨檬麵麵相覷。

    端睿鶴好端端的怎會問起這個。然沒多久,邢緋月心中就有些淡淡的酸楚。

    “本王幼時,曾有一個女童給本王做過一個剪花。如今有些殘舊了,本王想要再翻做一枚。”端睿鶴望著她說道。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眼前這個女子,一定可以做到的。

    邢緋月身子怔了怔,她看到端睿鶴從袖中展出的那個剪花。

    眼前的這個男子,是多年前自己在宮中遇見的那個小人兒。他皺著鼻子要哭出來的樣子令人難忘。與此同時,他也是這西朝的王爺。是風和俊雅的端睿鶴。

    邢緋月微微側頤看著端睿鶴掌心裏的那個剪花,隨後點了點頭:“洛雲試試看吧。”

    隨後她示意雨檬去拿來彩紙與剪子。

    “這是過去本王一位故友所贈的,這個人本王曾經與你說過。可惜了,這樣惟妙惟肖的剪花,或再過幾年就留不住了。”其實當然可以留住,隻不過是他時常拿出來觀玩。久了也就斑駁破敗了。

    過了一會,雨檬就將彩紙和剪子拿來了,她躬身遞給邢緋月,隨後後在一旁。

    邢緋月將那些彩紙鋪平在桌案上,隨後單手支起剪子,先是看了看端睿鶴遞過來的rén miàn剪花,隨後蘭指比了一下,便沉首細細剪畫著。

    這剪花上的人還是個幼人,如今在自己麵前的人,確是已經要娶妻的年歲了。

    到底是時間走得最快,一眨眼的時間,都物是人非了。

    分明還在眼前清晰的過往,竟已經隔了這樣多年。

    每一剪下去,就好像融入了歲月的刻鑿。無論過去在自己眼前或者心裏是有多明皙,但如今的年月,就是如今的年月,沒有任何人可以再佩這過去的那副麵孔度日,也沒人可以不認清自己現在的位置與處境。

    端睿鶴沉沉望著垂首認真剪畫的邢緋月,她的動作,她垂下首的輪廓與那人都是一模一樣的。

    她剪畫時候會稍稍翹起的尾指。還有之用食指丈量的樣子。

    太像了。

    可她,不是她。

    不是的。

    約是過了一盞茶功夫,邢緋月就將那剪畫完成了,與端睿鶴遞來的剪畫不同的是,她現在剪成的這個rén miàn,是麵色含笑的,輪廓也沒有那般柔和,是一個成年的端睿鶴。

    眉眼清淡,麵含淺笑。

    雨檬看著那剪畫,不知道為何心裏泛起一陣酸楚,原來,已經過去這樣多年。

    她將那枚剪畫遞給端睿鶴,他接了過去細細端詳。

    這剪畫上的人,是他,又不是他。

    “王爺,恕洛雲直言,這過往雖好,可終究是過往,王爺睿智,知道萬事該往前看。”邢緋月放下剪子,欠了欠。

    笑著的端睿鶴,是她心裏想看到的。

    所以在這新的剪畫上,端睿鶴是笑著的。

    端睿鶴看著手中那枚剪畫,顯示麵帶笑意,隨後輕笑,再又笑出聲。

    這剪畫上的人,是自己如今的模樣啊,如今的自己,是這副模樣啊。

    邢緋月看著他,在看著自己桌案上那枚已經殘破的剪畫,所謂物是人非,大抵如此。

    “這是本王,覺得最滿意的賀禮。謝過洛雲夫人。”端睿贇將那rén miàn剪花收起,隨後點頭說道。

    “洛雲拙藝,還望王爺勿要怪責。”邢緋月欠下身子。

    端睿鶴這樣聰明的人,怎麽會不明白眼前女子的意思呢。

    他是西朝的王爺,是端睿鶴,他就該是如同這剪畫一般的樣子。

    本以為自己智於她之上,可不料想的是,到底還是她最聰慧。

    進退兩選都是一樣,若是怪,就怪他生在王者家。

    端睿鶴告離了,那枚殘破的剪畫沒有帶走。留在邢緋月那彩紙上緊緊的沉著。

    就好像是他將自己的過往留在此處了,留在這個與他記憶中一模一樣的女子這邊。

    就當是借著沈洛雲,與那個昔年記憶裏的人告別一般。

    送離了端睿鶴,邢緋月看著那彩紙上的剪畫,她執起來,淡淡笑了笑。

    過去那些年月,是最好的年月,也是最壞的年月。

    該留住的沒留住,該忘記的沒忘記。該放下的沒放下,該拿起的沒拿起。

    她細細用彩紙包起那殘破的剪畫,隨後遞給雨檬:“這是王爺最美好的過去,我覺得,你比我更適合替他留著。”

    她已經不是邢緋月了,不是過去那個邢緋月了。而雨檬,是看著這剪畫上的人兒這些年的變化最好的見證者。

    雨檬頓了頓身子,隨後也蹙眉躬身雙手接過,這是她曾經最心愛的男子。這是他最珍重的過往。

    “婢子定會好好妥存。”雨檬點點頭,如今這剪畫上的人,不過就是一個幼童。

    邢緋月點點頭,放下過去對一個人來說,是需要極大的勇氣與決絕的。

    她心裏希望端睿鶴得到幸福,可她同時也知道,這所謂幸福,太難了。

    “郡主,是到了吉時上頭了。”一個喜婆拿著桃木梳,沾了一些合歡花露對著妝鏡前含笑坐著的聞芝兒說道。

    聞芝兒點點頭,麵上都是紅暈。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那喜婆笑著緩緩的替聞芝兒上頭。她每說一句話,聞芝兒心裏就歡喜一下。白發齊眉與君一世,是她心裏期盼的。

    上好頭,有婢子端來紅棗湯圓羹,雙手遞給聞芝兒:“願郡主與王爺早生貴子,圓滿和睦。”

    聞芝兒笑了笑,隨後接過那白瓷喜字碗,將那湯羹飲下。

    這時候妝婢開始給聞芝兒梳妝,先綰發,做成合歡髻,隨後加上朱釵裝點。

    重金東珠翡翠珍寶應有俱全,這是她的行頭,也是威後賜下的物件。

    隨後用名紅色的唇脂給她染紅了杏口,在兩腮上掃上脂粉。

    鏡中人含笑微光。今天,她就要嫁給自己的新上人了。這是在西朝極不容易的事情。

    聞芝兒覺得自己何其xìng yùn,可以嫁給自己心中的那個人。

    上妝完妥後,一個婢子取來一個蘋果,上麵貼著西子剪花。

    那婢子將蘋果遞給聞芝兒:“祝郡主與王爺平安喜樂,樂果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