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包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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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新世紀人們的觀念,包爸這一代人都是老頑固、老保守、老強筋,他們就是這樣的人。耿直、正直、直爽、沒有歪門邪道、歪風邪氣;不會溜須拍馬、不走後門,反感不正之風。
他們的性格是時代造成的,經受多年的思想教育,政工教育,他們心裏隻有黨和國家交給的工作和任務,他們從十幾歲入廠,入黨,哪個人箱底沒有幾張獎狀?沒有幾本獲獎紀念章?他們為國家奉獻了整個青春年華,他們是共和國的建設者,是開拓者!
可是,他們也有家庭和孩子,他們的肩上一頭挑著國家工廠,一頭挑著家庭,真的很難!
包爸和他的夥伴剛進廠時是學徒,每月隻有十八元,後來出師了,普工,三十塊零五毛,再後來,升級兩次,變成現在的五十多塊。
這五十多塊錢,每月還要給家裏寄一部分錢,有時十五有時十八,最多二十。今年,包爸隻寄過一次錢,十五塊。一斤糧票加上五分錢才能換一斤飯票,父子倆就要多支出些,兒子一個月也要吃掉十五塊錢,三十斤糧票,還沒有算添衣服和其它開支。早先買一把傘,就是沒有預算的五塊支出,小孩子也有自尊,也不能披著個大號雨衣上學,該花的錢還是要花的。
包爸沒有和別人在一起喝過酒,交往宿舍的朋友無非就是下象棋,連打撲克也沒有打過,因為人家要帶彩,輸贏都要對錢喝酒。唉!馬行無力皆因瘦;人不風流隻為貧哪!
看樣子,兒子上學開竅了,這個竅開得過大,過早,簡直就是個大窟窿。下學期,兒子就要上初中,上初中就會花錢更多。工資是死的,到哪去搞錢呢?唯一的辦法就是回老家上學,那樣,起碼可以省儉一些。可問題來了,這裏的初中沒上一天,回家還上三四年級還是哪裏?
包爸為錢在鬧心,小包也在鬧心,也是為了錢。
小包轉悠過許多家大小百貨商店。純粹是看熱鬧,也有看看價格標簽的心理。
青山百貨商店門外的櫥窗和大幅純手工手繪廣告牌很新穎。級簡體字流行,小包想一下,連接前後字,才知道這個字是誰。
小包來武漢才開始刷牙的,農村裏還沒有流行。這時的東西便宜,質量也好。中華牙膏3毛5,比十幾塊的黑人口感更好,薄荷味很濃,泡泡多更便宜,兩毛七一支,味道和中華差不了多少。一包一公斤的紙包鹽,四四方方地,3毛1;火柴兩分錢一盒;一雙小包穿的鞋,一塊八;一件小包穿的軍裝式綠上衣,三塊八;一支冰棍有三分的水果味、二分的白糖味、也有五分奶油冰棍。
街麵上一個賣鹹菜的都不允許,誰還敢頂風作案。再說,也沒有合適的東西吸引消費啊!
小包和包爸回到家裏,小包開始翻看初中教材。爸爸說:你不是瞌睡嗎?還不睡?
夜長著呢!小包沒有回頭,坐在小矮凳上,翻看手裏的書。
小紀偷偷在門外招手,小包看去,他隻是豎起大拇指,點了個讚,一句話沒說,又走了。
工程師回來了,一進單元門,就直接進了小包的房間,提著一網兜六七個大蘋果。那次,小包走後,他越想越是後怕,又到棚子下麵看了好一會兒,確定自己一定會被鋼件紮死,對跟班小王說,今天那個孩子救了咱倆!
小王說:那也是一個人上去,摔死也是一個人,為什麽是救了倆?
工程師很惱火,作勢踢了小王一腳,小王笑著跳開。工程師說:我不去了,為什麽你還上?工程師回來時,經過建七商店,就花了一塊錢買了幾斤水果向包爸表示謝意。
包爸不知道這事,一問話,圍觀的就多了。蔡工程師一般不和大老粗工人談太多的話,知識層麵不同啊!這次大加讚揚小包同學,連地麵上的演算數據都說了出來,那就引起了更多的圍觀。來串門的師傅裏就有就有旁邊單元的一個人,小包最不願意見到的人,那個尿他一身衣服的李大爺。
李前威是和女朋友一起來的,他下班回來,女朋友來找他看電影,聽李前威室友說的很神奇,就過來看看。小包屋裏坐滿工人師傅,一見來了女性,以為的老包師傅的親戚,連忙起身告辭,屋裏就剩下小包父子蔡工程師和兩個客人。
小包不想見李大爺,卻想在他女朋友麵前加分,就熱情地放下書,開始喊人:“這個大姐好漂亮!”
一句話把李大爺的女朋友叫的臉紅起來。“小弟弟,我叫王娜,聽說你準備跳級到五年級,今天還救了人?”
“諾!就是他,你看啊!大姐姐,他的命就值幾個蘋果吧?”幾個人笑了起來。老蔡有些尷尬,就說:“還有牛肉麵沒吃!啊!以後咱就是朋友了吧?”
大家笑得更厲害了。小李大爺知道這個小子有古怪,是不想自己和他爸爸說尿衣服的事。就說:“你要真的跳到五年級,暑假後就要升初中,有什麽困難可以和我說一聲,能辦到我一定不推辭。”
“是哦!小弟弟,有困難要說出來,大夥兒幫忙喲!我們看電影去了,你去不去?”王娜笑著說。
“我才不去當電燈泡呢!”小包信口就說。
“電燈泡?什麽意思?”小王姐姐問。
“沒什麽!沒什麽!”小包連忙掩飾,“有高年級教材或者學習資料借著看一下就好。我想暑假先看看。”多麽純真的年代啊!連電燈泡的意思都不能理解。不過那意思也真汙。
王姐姐答應著走了。爸爸眼看天黑下來,就去打水洗臉洗腳,準備小包睡覺,工程師還是沒忍住,問:“你說,電燈泡什麽意思?”
“電影院開演後,是不是很黑?小青年談朋友會不會有小動作?你在旁邊看著,他們的感覺是什麽?”
工程師很內傷,指著小包一下額頭,心說這裏麵都是想的什麽事啊!無語地走了。
包爸說,提醒一下蔡叔叔就是了,怎麽能收水果呢?還亂說人家的命就值水果錢。這是挾恩圖報,知道什麽意思嗎?
知道!我就是開玩笑。父子倆正說著,梁師傅父女回來了。
梁露一見小包,就問:聽說你跳級了?五年級?四年級就不讀了?
還沒呢!要到後天,直接去五年級。小包很顯擺,梁露也是一臉欽羨。
電燈滅了,窗外依舊明亮,夜裏的聲音和老家不同,遠處有火車哐啷哐啷的聲音,還有輪船的汽笛聲,近處有噪雜的車聲、人聲。哪有村裏的靜謐。
小包睜大眼睛,努力看向黑暗。手指上切切實實的覺得有東西箍在右手中指上,看不見摸不著,隻有感覺。怎麽使用?連個說明書也沒有。但小包感覺得到,自己的汽車在,還有一些令自己有信心的東西。想來想去,找不到進入的辦法。迷糊中,小包睡著了。
第二天,小包用書包背著三本初中課本,和父親一起去廠裏。上班還是學習報紙,在人員到齊之前,小包溜進辦公室,找到楊苪安,說:“楊叔叔,我想要一些紙,學習初中課本,需要寫字和演算。你能給一些稿紙嗎?帶表格的也行!”
楊主任真的沒有理由拒絕,“行啊!不過,我要看看你的書,給你出道題,考考你,答對了,還有獎勵。”
小包連忙從書包裏掏出三本書,放在辦公桌上,等候楊主任出題。老楊五十歲左右,和包爸的師傅楊國忠是一起參加工作的老革命,軍轉幹部。楊師傅是技術人員,他是革委會成員,也有半瓢水的技術。看了課本,找出一道自認很難的問題,指出來,叫小包做。
小包一看是很簡單地三角函數題,就著辦公桌,用桌上的紙和筆,很快就寫出來。條理清楚、步驟清晰、紙麵幹淨、字跡就叫老楊看不透了。這是三年級小學生寫的字,數字和符號寫得是那麽流利自如,那麽轉圜圓潤。老楊自認,自己寫了幾十年文案,沒有他寫得好。
老楊直接給了兩本嶄新的稿紙,有指著牆角的舊報表說,那一堆都是沒用的廢紙,背麵可以寫字,你隨便用。又從抽屜裏拿出一支藍色塑殼圓珠筆和兩根筆芯,說:“用完再來要,不過,要拿舊筆芯來換喲!”
“謝謝楊伯伯!”小包把課本、稿紙和筆裝進書包,又在牆角廢紙摞上抓了一疊,向楊主任鞠了個躬,興奮地走了。
“這小子!”楊苪安笑著搖搖頭。一天時間,小包同學在休息室不斷地畫來畫去,人們以為他在努力學習,演算題目哪!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在不務正業,搞什麽新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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