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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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噠 雖然很丟臉, 但小山還是默認了。
他小的時候被狗嚇過,現在有心理陰影。
茅九拍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狗有什麽可怕的?還是一條看起來那麽二的狗,九哥告訴你,隻要心中無畏就什麽都不怕!”
小山有些好奇的問:“九哥看見大鵝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茅九的笑容僵在臉上, 有些尷尬的說道:“是、是的。”
“九哥好厲害!我、我試試看。”小山捏著拳頭挺起胸膛,嚴肅著小臉說道。
茅九跟在小山身後,不知為何仿佛聽到了大鵝那粗嘎得意響亮的叫聲, 猛然回頭。沉默半晌, “嘖, 自己嚇自己。”
嘴上是這麽說的, 腳下卻不自覺的加快的步伐。足以說明大鵝這種恐怖的生物在茅九的童年陰影中占據了多麽重的地位。
xìng yùn的是, 兩人下樓之後沒遇見那隻哈士奇,估計是被關起來了。小山明顯的鬆了口氣,茅九則是目不斜視經過正坐在客廳布藝沙發看書的陸修玨,走向廚房。
打開冰箱, 發現裏麵肉和菜都挺豐富的。茅九擰著眉琢磨該做哪道菜, 其實他會的也不多, 都是些家常菜。而且也不經常做, 偶爾心情好了才做一次。
家裏掌勺的都是師父, 每次他心情好做菜, 師父都會吃得淚流滿麵而且全部吃光, 根本連一口都沒有給他留下。
陸修玨突然在他身後出現, 問:“你要做飯?”
茅九回頭看過去, 不免又被驚豔了一下。
隻見陸修玨已經換了身裝束, 上身穿著一件淺灰polot恤,倒是把好身材給勾勒出來。照茅九一雙練出來的利眼,能肯定衣服底下的腹肌絕對是均勻分布且是薄薄的一層肌肉覆蓋上去,沒有虯結也不扭曲,充滿力量還不缺乏美。下身是一條寬鬆的九分休閑褲,露出腳踝,顯得腿很長。耷拉著藍色拖鞋,靠在門邊上。
臉上戴了金絲邊眼鏡,少了點兒銳利逼人,多了點兒儒雅溫和。五官極為標準,雙眸如點漆,望過來時跟對著qíng rén似的,滿滿訴不盡的情。
茅九抖了抖胳膊,差點被自己的想象給驚到。他挪開目光,耳朵有些燙。幸好他對自己的麵部表情已經控製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哪怕內心火山岩漿齊噴發,表麵淡定穩重如看著肉的狗。
他輕聲的應了一聲,結果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兒千回百轉,差點暴露內心。
陸修玨眼眸含笑直勾勾的瞧著茅九,頓了會兒說道:“煤氣、電、鍋碗瓢盆鏟子加食材,都是我的。”
茅九一個不小心捏爆了手裏的番茄,紅色的汁水順著指縫蔓延了白皙的手掌,滴落到地板上。猛然覺得有一股灼熱的視線盯著自己的手,回頭卻隻看見陸修玨垂眸淡笑的得意模樣。
把捏壞的番茄放到砧板上,茅九打開水龍頭慢條斯理的衝洗。
“水……也是我的。”
衝洗的動作一窒,然後關掉水龍頭。茅九問:“多少錢?”
“嗯?”
茅九猙獰的微笑:“我付錢。”
“東西是我的,我賣不賣看我心情——”眼見茅九處於瀕臨爆發的狀態,陸修玨改口說道:“當然,聽說你是老三的救命恩人。我不至於這麽小氣……按市價來算。給你個優惠,食材、鍋碗瓢盆之類的,給你免費。不過水電費你就得付了。”
茅九微笑:“應該的。”
陸修玨點點頭,本來要走的又停下來勸道:“其實你可以不用受氣的,畢竟你是老三的救命恩人嗯……雖然不知道這裏頭存了什麽水分……不過我老陸家是不會虧待你的。不如,你搬出去?呐,你住過總統套房嗎?裏麵各種高設施,帝王享受,我出錢,你——和外麵那小子一塊兒去住。”
茅九背轉過身,拿起刀猛然一刀砍在砧板上。語氣淡然:“不去。”
陸修玨心跳快了一下,又說:“你要是不喜歡住酒店,我另外安排個高級公寓,水電全免,愛住多久住多久。”
茅九從冰箱裏拿出胡蘿卜,一刀一刀的砍下去,邊看邊陰測測的盯著陸修玨……某個部位。
陸六少莫名的蛋疼,聳聳肩無趣的離開。
茅九盯著砧板上的胡蘿卜,獰笑著把它切成了碎丁丁。
聽著廚房裏頭傳來的快速有節奏的砍砧板聲音,陸修玨不自覺的笑了。有點兒得意,有點兒趣味,有點兒快樂還有點兒淡(蛋)淡(蛋)的疼。
沒人知道,其實麵對著茅九的時候,陸修玨的心跳有那麽一瞬間是亂了的。尤其是那一聲千回百轉的回應,差點就尷尬的硬了。
本來好不容易靜下去,眼睛又死死的盯著那隻沾了紅色番茄汁的白皙的手。紅色和白色交相輝映,竟極為旖旎。
陸修玨不受控製的在腦海裏想象著舔舐那隻手的畫麵——幸好及時打住,不然真就出糗了。
思及此,陸六少心裏又有些哀愁,難得碰上這麽合乎心意的人,奈何……一點都不溫柔。
一點都不溫柔的茅九跟對付滅門仇人似的切菜、炒菜,愣是把做飯做得殺氣騰騰。折騰了好一會兒後才把一盤瘦肉炒胡蘿卜以及一碟子番茄炒蛋端上桌,出廚房招呼小山來吃。
小山聽到後跟進廚房,陸修玨挺好奇茅九能做出什麽菜也就跟著進去。一見白木桌上擺著兩個樣式漂亮的菜倒是挺驚訝的。
不過轉念想想茅九那身鄉下來的裝扮也能理解,農村孩子早當家嘛。
樣子看上去不錯,味道聞著也挺香。
茅九端了兩幅碗筷過來,一見陸修玨也在便問:“陸先生,吃過了?”
陸修玨挑眉,修養極好似的回答:“沒呢。”
“一起?”
“不了。我怕被毒死。”
茅九冷笑:“說哪兒的話呢陸先生,再毒的毒|藥遇到您的舌頭,都得偃旗息鼓。”
陸修玨淡笑不語,也跟著坐下去,就那麽看著。
小山不參與進兩人的爭鬥,默默的當啞巴。盛了兩碗飯……是粥吧?好像沒米湯,那……大概是飯?
茅九和陸修玨冷冷的對視,眼沒抬的接過小山遞過來的碗。
陸修玨看了一眼那碗裏不知是粥是飯的東西,微微的露出興味的神色。
小山餓得饑腸轆轆,率先說了句:“九哥,我吃了。”然後下箸,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裏嚼沒兩下哇的一聲吐出來。
茅九瞪大一雙平時嚴肅的圓眼睛,問小山:“怎麽了?”
小山苦著臉,啞著聲:“鹹。齁。”
怎麽可能?他都下的跟往常一樣的量啊。
茅九把番茄炒蛋推到小山麵前,說道:“那嚐嚐這個,衝衝味道。”
小山夾了一大把番茄炒蛋往嘴裏塞,又哇的一聲吐出來。
茅九眼睛瞪得跟受驚的貓似的,問:“又、又怎麽了?”
小山快哭了:“甜。”
茅九長大嘴巴,不信。兩樣都嚐了一口,難受得他懷疑自己還在不在人世。低頭一看碗裏的飯呃……粥?
他喃喃道:“我做的是飯啊……”
陸修玨有點兒不相信,畢竟那些菜看起來賣相很不錯,聞起來也很香,最重要的是茅九做菜時一臉五星級大廚的自信……
他嚐了兩口,然後淡定的吃下去,淡定的抽出紙巾抹嘴。
茅九期待的看著他。
陸修玨猛然拍著桌子大笑,笑得金絲邊眼鏡都快從鼻梁上掉下去了。
“我頭一次見到哈哈哈……頭一次!哈哈哈哈,能把菜做得這麽漂亮這麽自信還這麽難吃的哈哈哈……厲害厲害!”
陸修玨豎起大拇指,一邊狂笑一邊稱讚。
茅九麵無表情,內心嗶了狗。
明明從小到大每一次做飯師父都會爭著搶著把菜吃光啊!每次吃都會感動得掉眼淚,這難道還不能證明他已經擁有了五星級大廚的實力嗎?
茅九內心沉重的想:難道是水土不服的緣故?
此刻,遠在喜馬拉雅山山脈登山途中休息的茅老感歎,順道在老友們麵前再一次點亮了慈愛的老父親光環。
“我們家小九五歲的時候,白白胖胖,賊乖。軟軟的一團小包子。有一次我出去辦事兒,回來後看到小團子圍著我給他買的小圍裙,拿著大鍋鏟炒菜做飯。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說心疼師父,要給師父做飯……我當時感動得眼淚差點掉下來——當然在我吃的時候眼淚就掉下來了。”
老友們很羨慕,好奇的問:“太感動了嗎?”
茅老沉重臉:“太難吃了。”
小山村風水挺好,背靠大山,前傍大河,村裏人吃著山裏湖裏的自給自足。雖然是偏遠山村,但和外界脫軌不算太嚴重。至少外界的電腦電視等通訊電器,村裏頭家家戶戶都有。
村裏有個渡口,從那兒搭船到鎮上去坐大巴或者是火車就能坐到大城市去。
此時是清早,大清早。天剛亮,還有層薄霧。
渡口口岸停了艘漁船,通體藍色,除了甲板是棕色的。裏頭坐了不少人,男女老幼都有,挺熱鬧的。渡口上也有許多人,有的是來送行的,有的則是在擺攤。旁邊還有個老婆婆點燃紙錢扔進銅盆裏,拜河神。
船主站在甲板上朝下頭大聲喊:“還有誰要上來?”
沒人回應,船主又喊了一聲。打算沒人要上來便開船了,突然一句清脆響亮的‘等等’破開迷霧鑽進船主耳裏,同時引來站在甲板上一些人的好奇。
那把嗓音是好聽的,敲冰戛玉般的清脆響亮,半點兒雜質也聽不到,清澈幹淨。
船主向上伸頭,卻見薄霧不知何時散開了,露出大龍村那清晰的白牆黑瓦。長長的渡口奔過來一個青年,不見得多快,卻是一下子就蹦到眼前。看那步伐輕盈身形飛速,船主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人物,當下便知眼前這青年是個練家子。
當那青年走到渡口欄杆邊上朝下嚷著:“船主,等會兒。我說幾句再走,不耽誤時間。”
眾人這才看清原來是個漂亮的青年。那青年眉目精致漂亮,如山水墨畫走出的人物。氣質溫潤如玉,似書上描述的教書先生。望之儼然,近之則溫。
他背著個包袱,像是古代的那種外出要帶著的包袱。
青年居然是留著長發,那一頭烏黑長發盤成辮子在脖子上繞了兩三圈,尾巴處綁著根紅綢垂在左肩上。身上穿著灰黑色對襟褂布衣布褲,腰間綁著跟灰色布帶充當腰帶,腳下蹬著布鞋。
他那裝扮即使是大龍村的村民都不這麽穿了,大概隻有老一輩的才穿這類型的布衣。但因相貌和氣質的不凡令他仿似個深不可測的世外高人。
青年低頭露了個笑臉,眉眼彎彎,一刹那把那嚴肅儼然的氣質打散,變得溫和可親。
遠遠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扶著個六十多歲的老婆婆一路奔過來。一路奔一路叫:“九哥,九哥等等。”
茅九連忙回身向前走幾步扶住差點跌倒的盲婆:“盲婆,我不是說了不必來送嗎?”
盲婆大口喘著氣,眼窩處凹陷進去,神色悲戚不已:“阿九,幫幫盲婆,把阿玲帶回來。”
茅九點頭:“放心吧,盲婆。我會把阿玲帶回來的。”
阿玲是盲婆的孫女,幾年前剛成年就往大城市裏跑。幾年來也隻回來過幾次,不過每個月都寄錢回來給她阿婆。但是這個月卻沒有寄錢回來,寄回來的是一張認領屍體的報告單。
盲婆的孫女阿玲死在了大城市裏,再也回不來了。
盲婆哭得昏厥過去,沒辦法去認領孫女。茅九身為村裏的巡邏員,暫且代替他的師父茅老的職務處理一些相關事情。茅九的師父茅老是村裏的jǐng chá,一般這類型的事件他是要去處理。
可是前段時間茅老旅遊去了,說是gōng kuǎn旅遊。把他興奮得連夜收拾包袱隻留了封信叫茅九代一代他的職位就跑了。
“阿九,讓小山跟著你一塊兒去吧。”
茅九看了一眼扶著盲婆一路沉默寡言的少年,微微皺眉:“小山不在您身邊誰照顧您?”
“我能照顧自己,阿九,把小山一起帶出去吧。盲婆求你。”
說著,盲婆便要下跪。她身邊的小山卻先一步跪下去,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盯著茅九看,倔強得要命。
小山大名方回山,是盲婆撿回來的孩子。從小養到大,最是孝順。
茅九歎口氣,無奈答應。
盲婆一陣感激。
下麵的船主催促,茅九大嚷一聲:“來了。”回頭衝著盲婆和小山說道:“小山,上船去。盲婆,我們走了。”
說罷,撐著護欄直接從兩米多高的地方往下跳,在眾人驚呼聲中穩穩的落在甲板上。動作輕盈漂亮如同一隻燕子。小山則是跑了一段,從台階下上的船。
船嗚嗚的開動,慢慢駛離渡口。
茅九帶著小山尋了處位置坐下,也不東張西望,便再也沒動過。旁人偷偷摸摸看的不在少數,全都覺著奇怪。概因這兩人,大的生得漂亮,小的便是俊俏。
兩個人全都是木頭雕成的一般,自打上船坐在那裏便挺直了背一動不動。著實令人好奇。
其實是因茅九那性子,本就嚴肅正經,再加上從小到大都有個不靠譜的師父便把性子鍛煉得更加沉穩。他那樣貌漂亮,氣質溫潤如玉,然配上這副嚴肅正經的模樣,瞧著是個望之儼然的先生。
至於方回山,本就是個孤僻沉悶的性子。不愛東張西望的也屬正常。
船行到地方還有半日,此時大約是上午十點,天空陰沉沉的,瞧著似要下雨。空氣很悶,大片大片的水波湧起來,好似要翻江倒海一般。船艙裏的人本是都興致勃勃的侃大山,看見這情景不知為何都安靜下來。
不安漸漸彌漫開來。有個孩子禁不住這沉悶的氣氛哭了起來,抱著他的母親一巴掌往孩子屁股上打,低聲嗬斥:“莫哭!再哭,叫水猴仔抓去囉。”
這話說出來,猶如瘟疫傳播開來。漸漸的,本是安靜的人開始交頭接耳的低語,沙沙聲響起。
小山不明所以,忍不住好奇便小聲問茅九:“九哥,水猴仔是什麽?”
茅九莞爾一笑:“水鬼唄。”
小山瞪大了眼睛,既興奮又緊張。
他這個年紀本來就是好奇心最旺盛的,可惜因為孤兒出生平時多顯得穩重老成。看他露出少年該有的朝氣,茅九也是欣慰。殊不知他這般年紀卻操著老父親的心,也是老成。
“隻要有水就有水鬼的說法,很多地方都把水猴子和水鬼混為一談,一隻是鬼怪,一隻是怪物。都是躲在水裏害人的,傳說它力大無窮,把人拖進水裏把河裏的泥土塞進人的眼耳口鼻令其窒息,然後吃掉血肉。”
茅九一本正經的科普,一雙眼黑亮黑亮的。嘴裏說的恐怖的傳說,麵上卻很溫和,小山看得毛骨悚然。
茅九忽而莞爾一笑,摸摸小山的頭:“逗你呢。多笑笑,別成天繃著臉。”
小山繃著臉:“……”
“走進科學告訴我們任何傳說都有科學的影子,任何鬼怪都能用科學來解釋。”
小山:“……哦。”
茅九繼續科普:“科學解釋呢就是說水猴子其實就是水獺。水獺是一種肉食性動物,通常躲在湖邊襲擊岸上的獵物。久而久之,人們就傳說是大河裏藏有水鬼——”
突然有人大喊:“有人落水了!”
“什麽?有人落水?”
“有個小孩落水了。小孩不會泅水,有誰會?快救孩子!”
茅九噌地一聲站起,步伐詭異幾步躥進人群擠到船舷邊緣,往下一看見是有個七|八歲大的孩子掉在水裏撲騰。孩子的母親在甲板上急得團團轉,這時船長抓著跟繩子往腰腹上一綁一個猛子紮進大江裏,往那孩子遊去。
小山仗著人小個頭小鑽進人群,很快擠到茅九身邊。當看到下麵情景便鬆了口氣,忽而想到什麽似的問:“九哥,你怎麽不下去救人?”
因茅九雖溫和冷淡,卻最仗義。本來救死扶傷是大夫的職責,偏生茅九一樣總是救死扶傷。一問,便說:“茅山弟子,濟世隨心。”可現下他卻隻站在船舷看。
茅九搖頭說道:“我不懂泅水。”說完,雙眼幽深的盯著水麵下,眉頭緊皺。驀地轉身撥開人群,朝一旁拉著縛在船長腰間繩子的船員走過去。
“快拉起來。”
船員被說得一愣,恰好船長已經把那個孩子抱起來便動手拉繩子。誰知拉到一半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阻力,似是繩子另一端有什麽東西在跟他較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