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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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噠
茅九在心裏估算了一下, 師父留給他的錢大概也是夠他來回一趟帝都。要想其他花費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可他還想要吃遍帝都美食呢。
難得來一趟。師父真小氣。
茅九心裏腹誹不止, 仰臉朝著餘宵琿溫和一笑:“那麽,麻煩你了。”
餘宵琿頓時眼前一亮, 沒想到一個人笑與不笑, 氣質能產生如此大的變化。這樣如暖玉般溫暖的人住進去,六少也會開心吧……大概。
“上車吧。”
茅九和小山拎著包袱一塊兒坐上車,非常熟練的係安全帶。係完安全帶後,齊齊抬頭,麵無表情,正襟危坐, 目視前方。
餘宵琿被這嚴肅的氣氛感染,不由自主也跟著挺直了腰背。他開動車子,朝著目的地而去。一路上時不時的和後車座的茅九搭話, 搭得挺有技巧。
他有些捉摸不透茅九和小山到底是什麽人, 據陸鶴司所說, 這兩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卻沒說明來曆。一開始看著衣著打扮和一雙澄澈黑亮的眼睛, 他當是偏遠山村出來的,走了好運才攀上陸鶴司這尊大佛。
可當真正見麵了, 又為茅九氣勢所懾。當兩人坐上豪車, 神色如常, 餘宵琿也分不明白兩人是見怪不怪還是根本不懂這車的價值。
於是, 餘宵琿一路上和茅九聊天, 時不時搭兩句話, 既不顯得過分熱情也不過於冷落。應答之間,發現茅九還是不卑不吭,氣度不凡,當下認定茅九不是普通人。
為了麵子人設不崩塌而盡可能簡短說話的茅九:“……”大師範兒,見得還少嗎?
經常和阿婆嘮嗑、跟阿公悔棋還為老不尊調戲小姑娘然而一有陌生人求shàng mén來就一副視錢財如糞土雲淡風輕世外高人的茅老身體力行的教會了茅九,何為裝逼!
陸修玨住的那套公寓位於市中心一棟高級公寓最頂層,是一套複式公寓。餘宵琿因為工作緣故經常出入這棟高級公寓樓,保安已經認識他了。
所以他很順利的通過,並送了兩人進去公寓。公寓的門是密碼指紋和刷卡三者合一,密碼和指紋隻有陸修玨有。但陸鶴司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密碼卡交給了餘宵琿,餘宵琿打開公寓門領了兩人進去之後就把密碼卡交給了茅九。
“那麽,我先走了,茅先生。”
茅九點頭道謝,又把人送到電梯口才回去。剛開門就看見小山站在玄關處發愣,不由問道:“小山,怎麽不進去?”
小山回頭說道:“九哥,我感覺、感覺自己進了皇宮。”
茅九溫和的笑:“皇宮金碧輝煌,牆壁都是金子做的。這裏的牆壁可還是鋼筋鐵泥做的,別發愣了,進去吧。把自己收拾收拾,盡快去領阿玲的屍體然後回家。盡量別麻煩陸哥。”
提起阿玲,小山有些惆悵和難過。他和方玲其實不是很熟,感情也沒多深。他被盲婆撿回去撫養的時候方玲已經懂事了,對於小山這個拖油**並沒有太多的喜歡。
後來小山長大,懂事了。方玲已經離開家鄉獨自到大城市中打拚,小山對她就更加不熟了。他隻是替盲婆難過,畢竟方玲是盲婆唯一的孫女。
沒了她,盲婆該多難過。
茅九看著小山露出悲傷的神情,摸摸他的頭安慰:“阿玲命中有這一劫,躲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活著的人還是要振作些,難過不能解決所有事。”
小山感激一笑:“我知道了,謝謝九哥。”
茅九拍手振作精神:“行吧。我們進去,看看未來幾天的住所長什麽模樣。”
玄關前麵是一塊水墨抽象發財樹磨砂玻璃隔斷屏風,隱約可見室內客廳規模。地板偏於米白色,玄關吊頂中心裝了幾個筒燈,排成一個圓字形狀。一打開,明亮的光灑落在玄關處,令入門者視線覺得舒服。
玄關的側立方向擺了鞋櫃,上頭有幾雙家居鞋和幾雙未拆封的一次性拖鞋。鞋櫃擺放得很整齊也很幹淨,隔著鞋櫃不遠處則是一盆蘭花,一朵亭亭玉立的潔白蘭花開得嬌豔,可見主人對其多麽精心侍弄。
茅九拿起一次性拖鞋拆開穿上,同時讓小山也穿上。拎著自己的布鞋和小山的球鞋整齊的放好,然後轉過屏風走進去,入目是個很寬敞的客廳,客廳前麵是一大片的落地窗,窗簾被拉開縛在兩邊,因此光線非常好。
整個客廳都非常的明亮。地板和玄關處是一樣的米白色,天花板上吊著玻璃六頭吊燈。下方是寬大的全套布藝沙發,沙發旁邊擺著一個隻到膝蓋的方正形鏤空書櫃,書櫃上和下麵的格子都擺了挺多書的。
沙發前麵是黑色方桌,方桌前是液晶電視和立體音響。
向後走個三四步是用了褐色木板鋪就的地板,搭了一個開放型的酒吧。吧台後麵是酒櫃,酒櫃裏放了挺多酒。
吧台後麵繞過去是個單獨劈開的廚房和餐廳,開放式的類型。旁邊兒貼著一大片的落地窗,往下頭看,高得令人眩暈。
再來便是二樓,大約客房和主臥都在二樓了。
茅九先觀察了客廳,隻見客廳裏一些特殊的位置擺放了長青樹,還有個魚缸,裏頭倒是養了不少金魚,色彩繽紛的,挺絢麗。
然後走到落地窗前,打開走上陽台朝外麵看。一看地形風水,依山傍水,前有護城河,後有高峰遠眺,前後左右隱有四神輔佐守護之勢,是個萬中無一的好地方。
倒是難得能在這寸土寸金的帝都市中心尋了這麽個好風水的地兒建樓。
這棟公寓最好的一間房還就屬他腳底下踩著的這間,背風向陽、依山傍水,大地和萬物之源都攏聚此處,就連太陽精華都格外旺盛。
最難得的是房間的整體構造沒有被破壞,裏頭擺了很多招財平安的東西諸如魚缸和長青植物,這是風水局上很普遍的擺設。但是配合了房間的風水,卻起到了輔助的作用。
一般來說這種非常好的風水之地並不需要風水局的協助,不是不用而是不需要。擺了也沒有起太大的作用,沒料在卻有人能擺出這個看似普通實則相輔相助的風水局。
茅九猜測能擺出這麽個風水局的定是個高人,他雖於風水一事上不熟卻還是能看出一二。
這兒的風水本就好,若要再錦上添花又要不破壞此地風水的整體性就必然要利用日月星辰周期性擺設出一個催旺財官的風水格局。
這便是涉及到了天星風水,即是山脈水法,日月星辰上下對應。根據星辰周期變化,推測吉凶。在選擇風水寶地時,五天星元對應五行,二十八星宿對應山川河流。
星有美惡,地有吉凶。如是而已。
話雖如此,光是掌握星辰運行周期便不是件易事。幸而現代技術發達,對於周天星辰運行周期已有記錄。但風水一事上,失之毫厘差之千裏。
一個不慎是要禍害全族九代,是大罪。所以馬虎不得,也更加說明這天星風水術要求之高之嚴謹。
茅九倒是挺想認識認識擺了這麽個風水局的大師,把他介紹給師父,想必能和師父打到一塊兒。
本想上二樓看看房間,誰知剛走幾步便看到小山從樓梯上飛奔而下,麵帶驚恐:“九哥救命——”
茅九還當是有什麽歹人,連忙將小山擋在身後向前做出攻擊的姿勢。麵帶警惕,眸光堅毅冷厲,嚴陣以待。
半晌——
“喵~”
茅九:???
“汪、汪汪——”
茅九:“……”
啊,好可怕的小貓咪,好可怕的小狼狗。
茅九麵無表情的退開,小山嚇得一蹦三尺高,蹦下樓梯的一隻黑白臉色酷似野狼藍色眼珠的蠢哈士奇狂甩著舌頭撲向小山。
小山撕心裂肺的嚎叫:“狗啊——”
哈士奇以為小山在陪它玩,上躥下跳的追著小山,玩得賊開心。
茅九麵無表情,無視小山發瘋般的的求救。沉默又欣慰的想,感情真好。
喵~~
嗯?
茅九低頭,隻見純藍英短繞著他的腳邊不斷的磨蹭,尾巴勾來勾去的蹭得他的腳踝有些癢。
這貓……在跟他撒嬌?
茅九和它冷漠的對視,半晌蹲下開始擼。微微眯著眼,頗為沉迷的擼。
這隻英短似乎很喜歡茅九,乖乖的躺下被擼,還發出非常舒服的咕嚕聲。
伴隨著背景音樂狼嚎人泣,茅九和貓,一個沉迷於擼,一個沉迷於被擼,氣氛無比溫馨有愛。
當陸修玨回來的時候就見到這場麵,他不動聲色陰沉著臉站在茅九身後——他沒興趣對付被哈士奇追得上躥下跳的慫小孩。
“你是誰?”
茅九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起身走到門口打算回自己的房間。
“天快亮了,我先走了。”
陳雪急忙叫住他問道:“那、那害死郭茴的邪靈還……會不會出現?我們、我們真不知道其他事兒了。”
茅九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一雙明亮的黑眸仿佛能看透人內心潛藏的秘密。陳雪不由瑟縮了一下。
茅九說:“那就要看看你們有沒有做什麽虧心事兒了。惡靈凶殘沒有理智,概因生前為人所欺枉死,心有不甘才化厲鬼。她會尋找那些害死她的人,一一報複回來。”
陳雪問:“那麽,害死郭茴的惡靈……是小白花兒?”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知道那無辜被你們一時興起牽連的姑娘到底是被你們玩的那遊戲裏的鬼帶走了,還是因某些原因死去。我不知道她的死因,自然不知道害死郭茴的是那姑娘還是你們找來的惡靈。”
茅九頭也不回的說道,邊說邊回到自己的房間。再待下去保不齊他會忍不住揍陳雪,雖然男人不能打女人,但有時候畜生卻是不分男女。
陳雪也許沒有參與進郭茴他們的遊戲,也許隻是犯了不敬鬼神的小過錯,但有時候旁觀的冷漠才是罪無可恕的。何況她到現在還不認為自己有錯,話裏話外的,把錯往別人身上推。一個勁兒的想將自己從這事兒裏摘出來,可她摘得出來嗎?摘得幹淨嗎?
茅九不想理她,蔣良也不想理她。
茅九聰明,蔣良也不笨。兩人早從陳雪不自在的神態和話裏麵的一些lòu dòng察覺到了她隱瞞了一部分真相,既想要保住性命又藏著掖著怕丟麵子,蔣良實在不明白當初自己怎麽跟這群人混在一塊兒的。
事實上,這次一行人六個人,個個都不是什麽好人。自私自利隻是常態,分分鍾隻想著為自己謀利益甚至可以完全踐踏別人的感情和性命。
遭到了報應之後還不知悔改,半點愧疚都沒有。再多呆下去,蔣良怕自己惡心。
陳雪叫住他,楚楚可憐的模樣說著她怕,希望蔣良留下來陪她。
蔣良冷笑:“你是擔心厲鬼害你,有我在還能替你擋會兒吧。”
陳雪被拆穿了心思,頓時臉色就變得難看了很多。
蔣良麵無表情:“陳雪,也許你的確沒害人。但你的冷漠和見死不救同樣罪無可恕。”
陳雪頓時臉色慘白。
蔣良不再管她,轉身慢跑幾步追上茅九。和茅九肩並肩的走在走廊上。
茅九側頭說了一句:“你不必太過在意,畢竟你做了自己該做的。”
蔣良苦笑著搖頭:“如果一開始我不是事不關己的站在一邊看,而是提醒那個女孩。她不會被季言騙,也許現在還在那座小城鎮裏安逸幸福的生活著,她還是個不滿二十有大把青春和未來的女孩。她應該有疼她的丈夫,愛她的孩子,而不是現在這樣的結局。”
茅九沉默。其實很多時候人們就是會遇到這樣無奈的事情,不過是小小的一個念頭便能影響另一個生命的全部軌跡。甚至是一時興起的玩樂就能要掉一個無辜女孩的性命,又或許,隻要一個阻止的念頭一句話的功夫,那女孩就不會死。
但這事兒又能怪得了蔣良嗎?是要怪的。然而他又已經盡力,至少沒有那麽冷漠的旁觀也沒有落井下石。
兩人沉默了許久,蔣良疲憊的抹了一把臉,深吸口氣:“大師,您……您能告訴我到底那女孩是怎麽死的嗎?”
茅九說:“你確定要知道?也許知道了你會更難過。”
蔣良很肯定的點頭:“如果我不知道真相,我一輩子都難以心安。”
“好吧。去你房間,我們……招魂!”
茅九回了一趟房間,見小山還在沉睡。想了想,從兜裏拎了一道祛病平安符放在他的床頭邊,以驅除鬼域帶來的鬼氣。
他雖於風水上不太懂,畫符驅魔卻是行家。所以一道小小的驅除鬼氣的符咒還是畫得出來的。
茅九拎了包袱到a39蔣良的房間,蔣良正在等著他。
茅九剛坐下,蔣良便把燈關了。
茅九:“……”
蔣良打開手機照明燈,抬頭一看就看見茅九抿著唇望著他,眼睛裏包含內容。
一愣,問:“是不是太亮了?”
茅九:“你為什麽關燈?”
蔣良說:“招魂啊。不是要陰森黑暗一點?diàn yǐng裏都這麽演的……”
“那是在營造氣氛嚇你們而已。”茅九抽抽嘴角,從兜裏掏出點兒東西捏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間,朝著開關的放心彈射過去。
‘啪’的一聲,燈亮了。
蔣良順著聲音望過去,看到了地上滾著一顆炒花生。盯了幾秒,回頭看向茅九,哪怕茅九的眼睛裏充滿了內容也被他兀自加了幾層濾鏡美化得不要不要的。
蔣良滿臉虔誠:“師父,收徒嗎?”
……
茅九背過身,把包袱裏的一塊棱鏡羅盤、huáng sè符紙、朱砂和一隻毛筆擺在了桌上。翻開個杯子往裏頭兌了點兒朱砂和白酒,混成墨色的汁水。
攤開了huáng sè符紙,開始畫符。
“這回出門我就是來處理公務的,身上沒帶招魂的符紙。這東西不太好畫,有些麻煩。不過畫個一兩張還是可以的,對了,你見過招魂嗎?”
蔣良心裏劃過淡淡的憂傷,他是985的學生,自認聰明才智全都不缺——這麽生硬的轉移話題無聲拒絕真的很傷人啊!而且一點都不委婉!!當他看不出來嗎?
“見過。”
茅九詫異:“見過?”瞧著不像啊。蔣良這人一看便是個無神論者,還能見過招魂?難不成也是個鬼神論愛好者?
這麽一想,茅九就不大讚同了。他眉頭一皺,如嚴厲的長輩一般教導:“活那麽大歲數了還學人迷信?多崇信科學,多往科學這方麵發展。看看你們這次,鬧得什麽事兒,全是迷信導致的後果。迷信害人啊,年輕人。”
蔣良:“???”仿佛畫符抓鬼的人不是你一樣。精分嗎天師?
“我在diàn yǐng裏見過,鬼片裏有很多這種情節——似乎要用到當事人的貼身物品?”
“差不多吧。不用也可以。需要用到那些貼身物品,隻是因為需要媒介。”
“媒介?”
“萬物之間的聯係都需要媒介,現在我們和遠方的人們聊天需要用到手機等通訊工具,古代我們用的是信封。這些都是媒介。不隻是聊天、傳達信息等,其他方麵也是需要媒介的,隻要有所聯係或者需要聯係。招魂說白了就是請求鬼的出現,也就是和鬼聯係,就需要媒介。道家的符是媒介,用以通達另一個世界。但在另一個世界中未必就能找到你真正想要招到的魂魄。所以需要用到生前使用物品,增加媒介的力量。”
“但我沒有那個女孩的貼身物品,季言也許有。”
茅九點燃了三炷香,插進一個香爐裏。這香爐很是奇特,裏頭幹幹淨淨的,半點香灰也沒有,可三炷香穩穩的插在了裏麵。香爐是三足鼎的造型,巴掌大小,很精致,看著年代久遠。
也不知他怎麽做的,四指並攏在三炷香頭部抹了一下便點燃了這三炷香。
蔣良看得眼睛亮了一下,情不自禁的說道:“好厲害!”
茅九瞥了他一眼,默默的攤開手掌,掌心處放著一把打火機。
蔣良:“……”
茅九說:“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驅火馭火?別迷信。”
蔣良:為了讓我別迷信,您真是不遺餘力。
茅九扔掉打火機,說:“再怎麽貼身的物品都比不過名字這個媒介。你聽過很多民間傳聞吧,說是小孩丟了魂兒,便要沿著村喊小孩的名字。詛咒別人的時候也要知道對方的名字。名字裏頭蘊含的力量其實很強大,首先它寄寓了長輩的祝福和期待,其次人的命中五行有所缺失,便在名字中補回來。神鬼之事雖是詭異莫測,其實要用科學來解釋也不是解釋不通,其實都是某一些人們未知的力量罷了。比如說念力,世界各地都出現過特異功能的傳聞,什麽用念力隔空移物,是通過大腦的某種特殊意識去影響客觀事物的運行規律。
名字從上古時候人們就認為能寄寓長輩的祝福,能夠補全孩子命中所缺五行,相信的人多了,這種意識就會深刻的烙印在每個人的認知裏。久而久之,就變成了真的。仿佛就擁有了力量,有了力量就被別人恐懼或崇拜,無形之中其實也在肯定加強了這種力量的存在。所以才有說法,你不相信鬼,這世上就沒有鬼。這話不是沒道理的。”
“對了,那個姑娘叫什麽?”
茅九接過,不自主的吞咽口水。拿起塑料叉子就撩起大半的麵往嘴裏送,那看著q彈爽滑的麵條滑進嘴裏,香辣牛肉味的濃重辣味把唇燙得豔紅。茅九微微眯眼,神情頗為享受,仿佛手裏捧著的不是爛大街的泡麵,而是山珍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