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毀滅與誓言
字數:4649 加入書籤
A+A-
伴隨著響徹大陸此起彼伏的爆裂聲,嘶吼聲,摩訶體潰散於天地間之前最後一刻的細微哀歎,詛咒,怒罵,發泄般放肆的嘯叫奧盧帝國和烏伏古大陸的邊界小城——星沙城,淪陷於奧盧帝國的血腥屠殺。原本溫馨並不繁華的城央,建築物沒有任何一棟幸免於難,街道遍布摩訶體死亡潰散後象征終結的“泥塑”。死亡前最後一刻的絕望,呐喊和哀怨,都永遠凝結在了變形的臉,和扭曲的肢體上。大片大片的花星沙田,被奧盧軍隊踐踏,洗劫一空。星沙園中數不勝數的象征死亡的“泥塑”中,隻有一尊與眾不同,麵容祥和慈愛,寧靜又充滿希望,並不似其他法相的猙獰絕望。一個麵無表情的少年,安安靜靜的靠在這尊法相的左側,抱著一隻似乎仍然活著的卻無精打采的奇異黑暗生物。這個少年就是八雲。
“媽媽墨仔大家我八雲在此向原初一陽盤古大帝發誓!不報此仇!永墮無間!天雷滅軀!魂入九幽!永不超生!”少年突然起身,揚天怒吼咆哮。伴隨著他的誓言,一道光芒萬丈,恢弘空前,勢如毀天滅地的雷電劃過烏伏古大陸上空。
三日前。
“媽媽,我和墨仔又來幫您啦!”
“嗚嗚!”墨仔兩隻前爪扒在八雲懷中,興奮的昂起頭。
“你們兩個隻會添亂。”媽媽雖然這麽說,卻慈祥的笑著,眼角泛起的皺紋似乎在訴說著她此時幸福滿足的心情。
“嘻嘻”八雲低頭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隨後摘起一株個頭頗大的花星沙。
“好啦好啦,你們來幫我吧,不過要注意一點,不要被燙到了!”
“嗯嗯!媽媽你放心好啦。”八雲興奮的說。
安逸的花星沙田隨著微風輕輕的搖曳著,園中不時回蕩著孩子們銀鈴般的笑聲。
“竹沐!快過來一起玩啊,墨仔也在這裏。”
竹沐是八雲兒時的玩伴,偶爾會在一起玩耍甚至住在一起,不過兩小無猜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少年和少女之間的朦朧吸引力反倒成為了他們的一層薄如輕紗的隔閡。他們自從去私塾以後便不是經常見麵了。
“嗯好。”竹沐一如既往的見到八雲後會臉紅,雙手背在身後輕按隨風微蕩的長裙裙擺,目光永遠都是逃避似的撇向八雲左側,躲避八雲炙熱堅定的目光。努著嘴擠出幾個字算作是回答。雖然算是答應了八雲一起玩的要求,卻隻是輕輕地向前挪動了一步。
“竹沐,一起來采花星沙吧。”八雲緩緩的向竹沐走過去,一手抱著墨仔一手牽起竹沐扶著裙擺的右手。
“嗯”竹沐低下頭,將表情藏在寬簷花帽下,明顯是為了掩飾微醺般殷紅的臉頰。一陣大風呼嘯而過,花星沙好似歪了脖子,朝著竹沐的方向,竹沐的花帽被風蕩起,挽起的及腰長發在風中飄漾。八雲回頭看到這幅景象,仿佛雕塑一般立在原地,“好美”。
竹沐扶起隨風飄揚的鬢角,挽在耳後。微醺的臉上浮起一抹輕輕的微笑。
“竹沐我們已經一年多沒有見麵了,你還好嗎?這一年間,你去了什麽地方呢?為什麽當初離開星沙城,不給我告別呢?”八雲調整了一下情緒,隨即問道,不知是欣喜還是羞怯,說話都變得結巴起來。
“因為”
“轟轟轟轟轟轟轟”
竹沐話還沒有說出口,星沙園的另一頭傳來了一陣爆破聲。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花農們慌了陣腳,窸窸窣窣的詢問聲頓時遍布了花田,雖然驚恐,卻沒有一個人逃跑。在場的所有摩訶體,都沒有意識到——戰爭,即將打響,麵臨他們的,隻是一場手無寸鐵對抗長槍大炮的,結果毋庸置疑的屠殺。
“轟”
離八雲和竹沐不遠的地方,落下一個無比高大,身著炎紅色神裝的巨人,他,或者說她,手持一把印著花星沙的團扇,雙目微合,慘白的麵孔掛著一抹淡定從容的微笑,隱隱透露著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嚴,美顏絕頂的臉龐和一頭黝黑飄散的長發,令人無法分辨其性別。儼然是一位位高權重的帝國神官。
就是這樣一位高高在上的神官,此時卻從容的衝著竹沐的方向單膝下跪,拿著團扇的那隻手輕放胸口,另一隻手向竹沐伸來,用極端富有感染力和磁性的聲音像竹沐說道:“見過公主殿下。”
“嗯,起來吧。”竹沐臉上由於見到八雲而泛起的微醺,被一種冷漠肅殺的神色取代了。隨後向神官走去,站在神官的那隻手上。隨後神官緩緩的站起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獨留八雲愣在原地。
八雲之前牽著竹沐的那隻手,依然固定在原來的位置,瑟瑟發抖的手指,和不聽使喚的雙腿。八雲結巴的問:“竹沐這這是怎麽回事!”
八雲最後一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他用這種近乎咆哮的方式,來驅散自己的恐懼。
竹沐一揮手,示意神官停止步伐。然後向著八雲輕輕的一笑,說:“八雲,無論發生什麽,都請你不要怪我,我喜歡你”
神官用餘光不屑的瞟了一眼八雲,說:“公主殿下,這次要留他一命吧?”
“嗯。”竹沐轉過頭,冰冷的答應一聲。
“戰爭無眼,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的造化了。”神官說。
竹沐一句話沒有說,依然神色冰冷。
八雲僵硬在原地,他清楚的感覺到,這個神官無比強大,殺死自己和捏死一隻蟲沒有區別。尤其是神官的眼神,好似刀鋒一般,即便是瞥他一眼,也能感受到萬箭穿心般的痛苦,這是殺氣,凝練如實質般的殺氣。這種身體不聽使喚的感覺,是本能,麵對強大事物的本能。可是內心卻在掙紮著告訴他,“趕快跑,趕快跑,不然一定會死。”卻於事無補,他根本無法挪動哪怕一步。
此時,八雲的媽媽朝八雲狂奔過來,“八雲!八雲!離他們遠一點!他們是奧盧帝國的人!”
神官再一次回頭,這次他一揮團扇,“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從天而降無數體型龐大的士兵,獠牙暴露在外,目光如熊熊烈焰,身批玫瑰金色鎧甲,有的手持長劍,有的手持巨斧,還有騎著龍形巨型怪物的騎士,這種龍形怪物,身體的組成和墨仔相仿,好似由一團極端不穩定的黑暗體構成。不過更加巨大,看起來更加凶暴。
“嗚嗚”墨仔恐懼的從喉嚨中擠出嗚咽聲。
八雲仍然定在原地。
身材龐大的士兵開始踐踏花星沙田,花農們四散奔逃,卻於事無補,在鐵蹄和長槍巨斧之下一個個魂飛魄散。一陣陣金色火光從七竅中逬散,微弱哀嚎聲,慘叫聲從五官中的空隙傳出,隻留下一具具如同泥塑般的軀殼。花星沙田,成為了煉獄。
神官雖然答應了竹沐留八雲一命,卻並沒有明確對手下的士兵下這個命令,而是帶著竹沐向遠方走去,風輕雲淡置身事外的樣子好似和這場殺戮完全無關。
“八雲!八雲!八雲!快跑啊!”媽媽使出渾身氣力扯拽著八雲挪動身體,八雲雖然僵硬的動起來了,卻根本跑不起來,臉上始終掛著剛才的震驚,好似靈魂出竅一般,走兩步就跌倒一次。可是媽媽始終不肯放手,一直拽著八雲的長袖,跌跌撞撞的向空曠處跑去。“八雲!媽媽求你了!動一動啊!快跑!不然會死的!”
一個手持黑金色長槍的騎士,騎著怪龍,向八雲飛馳過來,目光鎖定八雲的胸膛,手肘向後,神情凶惡,儼然是一副下了決心一槍貫穿八雲身體的樣子。
騎士的長槍即將觸到八雲。
“八雲快...跑!”媽媽竭盡渾身氣力喊出最後一個字,擋在了長槍前,用自己的胸膛 擋下了這千鈞一發之時針對八雲的致命一擊。隨後用雙手緊緊的抓住了長槍,騎士無論如何都無法從她柔弱的身軀中拔出。
八雲,在這一刹那,瞬間清醒過來。
“媽媽...媽媽!”
竹沐感覺到了這瞬間凝固的氣氛,“停下!”神官隨即停下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