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曲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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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軼兒,  他穿著一件淺藍色春袍,  身邊放著一隻烏竹編的鳥籠子。滿臉無聊地坐在池塘的另一邊。秦嫣腳步一頓,左右一看現這孩子居然是獨自一個人在池塘邊。這事情應該是翟家這種人家不該有的吧?怎麽也得婆子乳娘跟著一大堆。

    她待縮回去,  軼兒看見了她,跌跌撞撞朝她奔過來。

    秦嫣的屋子離園子門口非常近,  怕他追到屋子裏爬床、翻東西太煩,  就不退反而迎了上去。軼兒氣喘籲籲跑向她身邊:“阿姐,阿姐。”

    “做什麽?你家仆人呢?”秦嫣遠遠問道。

    “我不讓他們跟著!”軼兒大聲道,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看著秦嫣道:“阿姐,你是不是壞人?”

    秦嫣轉念想到,他們翟家雖然表麵看著此處沒人。不過,以翟家主的性子,一定會有暗扈衛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那軼兒踟躕的模樣,大約他父親也警告過他,  莫要與她這種陌生人靠攏。於是,秦嫣順水推舟阻止他,將雙手攏在口邊,大聲道:“我是一個壞人——”

    “啊!你真的是壞人?!”軼兒天真地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秦嫣重重點頭,  揮手道:“你不要靠近我——”她知道,  如果軼兒靠自己太近,  說不定會有像翟雲那般的扈衛來將他們分開。軼兒既然一個人在這裏逛,又心情不好的樣子,如果此時出現藏著的暗衛限製他的行動,一定會讓這小兒郎子不痛快的。

    秦嫣又加重了語氣:“姐姐是陌生人——不要靠近我——”

    軼兒果然跟她遠遠保持了距離,兩人隔著池塘的一片水麵,相距有一丈多遠。水中小魚接喋,激起粼粼水波。秦嫣注視著那些小小的遊魚。

    軼兒忽然又大聲道:“阿——姐。我們這般遠遠說話,可——以——嗎?”

    秦嫣感覺到了他的寂寞,對他道:“可以——”

    “阿——姐,你真的不會捉鳥嗎?”軼兒問。

    秦嫣道:“不——愛——捉。”

    “為——何?”

    “捉了鳥,拔毛——去內髒——洗血水——插在樹枝上烤了半日,沒什麽肉——沒勁!”

    她說的話語太長,軼兒隻是普通孩子的耳力,聽不懂道:“你說什麽?——”

    秦嫣說:“不——愛——捉!”

    軼兒不死心,喊道:“那就是,會捉,對嗎?——”

    秦嫣說:“是——的。”

    “阿——姐,你幫我捉這隻鳥行嗎?”

    “哪——裏——有——鳥?”

    “是一隻翠——鳥,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過來。”軼兒指著湖水道。

    “我捉個麻雀給你吧,還肥一些——”

    軼兒看了看她:“阿——姐,你要優——雅一些,不能老想著吃——鳥——”

    秦嫣覺得他老氣橫秋的頗有意思,道:“那我們別說話了——等鳥來了,我捉給你——好嗎?——”

    軼兒笑得小牙齒都露出來了:“好!”

    一大一小兩個無聊的家夥坐在湖邊好一會兒,空蕩蕩的湖麵上始終隻有幾根精瘦的荷梗,在湖麵上與倒影一起勾勒出奇怪的線條。軼兒無比失望地站起來:“阿——姐——,我回屋子了。”那翠鳥很少在池塘出現,必須專程守候才能捉住它。

    秦嫣道:“別——但——心—,—等會兒你小叔喝完了酒,會幫你捉鳥的——”

    軼兒小小歎了口氣:“翠鳥有空的時候,小叔沒空,”軼兒說,“小叔有空的時候,翠鳥沒空。”

    他一邊歎氣一邊向自己的屋子走去。秦嫣盡管知道院子的暗處肯定有保護他的人,還是忍不住遠遠跟著他,想目送他回自己的屋子。

    他們走到了外麵院子裏翟容正和兄弟們喝酒的地方。

    翟容和楊召他們現秦嫣和軼兒走過。軼兒心中不滿小叔不陪他守池塘捉鳥,嘴巴嘟著故意不理他們,繼續朝前走。秦嫣禮數周到地跟各位郎君行了禮,依然和孩子保持了一丈開外,趨步跟在後麵。

    軼兒唉聲歎氣地走了幾步。秦嫣半蹲下指著前麵的竹林:“軼兒——有人接你來了!”

    遠遠幾個乳娘、仆婦站在一叢竹林下,看到軼兒出現才鬆了一口氣,走過來領他回屋子午睡。軼兒則沒給她們好臉色,咕咕唧唧地向自己小院走去。

    秦嫣撒著手往杏香園走,剛到那個池塘,覺得眼前極豔麗的顏色一閃,一隻色彩嬌麗的小鳥亭亭立在荷梗上。她抬眼望去,那荷梗獨立於池水綠漪之中,上無樹枝可依憑,下無長草可以掩身。她跟著那翠鳥大眼瞪小眼了一番,便想捉住它。免得那個小小孩童唉聲歎氣,一副年少先衰的模樣。

    晃眼看到軼兒的烏絲鳥籠丟在草叢中,她左看看右看看,其實,努力一把,這隻鳥兒還是可以捉到的。那就努力一把吧!

    秦嫣緩慢地從手邊悄然擰斷一根蘆葦,將那空心的蘆葦杆塞在口中。撩起裙子無聲地矮到草叢裏,先讓池水浸透裙子,接著如同一條水蛇一般,平平滑入了水池中。她整個人都在水麵之下,僅靠口中含著的蘆葦管呼吸。她不曾學過鳧水,對她而言,水就是個掩藏物,她能在任何地方很快尋找到掩藏自己的方式。

    從上麵看,平靜的湖麵沒有任何波動,隻有一根淺淺露出池水的蘆管,在緩慢接近那隻精怪一般機靈的翠鳥。

    春日的水還是比較寒冷的,不過,能在紮合穀湊乎活下來的,都是體質特別強悍之人。秦嫣沒覺得這點冷水是個事兒。雙眼在清澈的水中浮沉,一點點接近荷梗上那點囂張的翠綠和馥紅。翠鳥混不知危險將近,秦嫣待到終於接近那翠鳥,運氣讓自己慢慢沉入水下,待到腳上踩到可以著力的地方,猛然一蹬。

    玉瓶漿炸裂,一片水聲中,她如一尾越過龍門的白鯉魚,準確地跳向翠鳥所在的荷梗,手指輕捏,便將那鳥兒捏在了手中,她單臂高高揚起,以免那鳥兒被淹死。然後劃動另一條手臂向有鳥籠的岸邊過去。

    她正歡喜著翠鳥被捉住,忽而感覺水麵上暗沉沉的,倒影濃重。

    抬起頭,河岸上或站或蹲,五個大男人用一種難以言狀的目光看著她。好幾個都抱著手臂,仿佛看怪物一般盯著她。

    秦嫣在水麵上露出上半張臉,一雙被水打得濕透的杏仁眼從左邊掃到右邊。

    翟容站在最前麵,無奈地叉起腰:“你……喂!”對於一個如此渾身浸沒在水中的姑娘,他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還是軼兒的聲音打破了此處的無語:“阿姐,你把鳥兒給我!”他歡不迭地將鳥籠遞過來,小臉都快笑裂了:“謝謝!謝謝阿姐!謝謝!”翟容伸出手,說:“你把翠鳥先遞給我。”秦嫣把翠鳥遞給他,看著他將鳥兒放到籠子裏。

    “水冷,快上來。”翟容說,旁邊楊召就笑:“她渾身濕透怎麽上來?”

    聶司河說:“小姑娘,捉鳥用這種方式,你還真是奇特。”

    崔家兄弟站著直搖頭。

    翟容說:“你們都出去,我來帶她回屋子。”

    秦嫣從水裏又冒出下半張臉,尖尖的下巴頦貼在水麵,以便自己可以開口說話:“奴婢可以自己衝回屋子,各位郎君先請回避一下,行吧?”此處離她屋子不遠,她是真打算捉了鳥,就迅跑回屋子就是。她對自己神行百裏的飛毛腿相當自信。

    “哈哈哈!”崔瑾之忍不住大笑:“衝回去?二郎,你家婢女堪稱骨骼清奇。”

    秦嫣衝岸上這些幸災樂禍的家夥,暗自翻個白眼。

    “瑾之,你抱著軼兒,大家都趕緊出去。”翟容將身上的外袍鬆開腰帶和衿帶,“她會凍壞的。”

    聶司河帶著眾人退出此處,猶能聽到崔瀾生和楊召在放肆嘲笑著,還有軼兒向崔瑾之炫耀這隻翠鳥毛色的說笑聲。

    秦嫣一側身,準備遊到離杏香園門口近一些的池塘台階邊。上得岸來,她便可以像哪吒三太子的風火輪一般,迅滾進屋子。

    翟容氣得雙唇微顫,臉色微微白,這又是要往哪裏去?!

    方才他們在園中飲宴,見軼兒無精打采地走過,察其方向應該是池塘那邊。軼兒曾求了他幫著捉那翠鳥,隻是水鳥性子弱膽小,稍有驚動便久久不肯出現在園子裏。翟容去了幾次都沒遇上那隻翠鳥。此時,又看到軼兒不高興,便跟幾個兄弟說了要幫侄兒捉鳥的事情。大家都很高興地去找了軼兒,哄著他玩了一會兒,這才帶著他往池塘邊來碰碰運氣。

    但見一泓碧波中,一隻翠鳥獨立水中央。

    軼兒就高興了,等著翟容飛過去捉那隻鳥。卻被他們又現了水麵上那根若隱若現的蘆管……

    大家很快看見水底有個人,眾人麵麵相覷,想不出誰那麽頭腦有毛病,春寒料峭時鑽在水中。於是,等這個人從水中躍出、抓鳥、重新落入水中,還記得將手高高舉起,如此一氣嗬成……六個人恍然大悟,那水中人費了忒大周折,就是為了逮住一隻鳥。

    問題是:為什麽捉個鳥如此別出心裁?功力不足就別捉啊!

    翟容心頭怒火中燒,一掌拍到水麵上,那半池碧水變成了深綠色的波浪。罩卷過來,秦嫣看著水勢驚人,嚇得在水中四肢亂舞,狗刨了一通。身子卻如定在水中,不能挪動。那波浪在對岸猛然一激,回撞過來。她身不由己被水浪帶著,衝向了岸邊。

    黑衣小郎君直起身,輕輕一撇頭:“你,隨我去那邊。”

    秦嫣依言看向馬車隊那裏,但見,師傅陳先生,馬車夫,還有十一位姑娘們,都躬身蹲在一輛馬車的背後。那黑衣小郎君將她帶到允和樂班眾人處,讓她也蹲下,輕聲道:“各位,此事與你們無關,你們莫要聲張。”

    秦嫣聽得身後一聲碎響,回頭看去,邵康班主的馬車上牛皮、竹片、鐵塊飛濺出來,班主邵康循空直上仿佛一隻灰鶴。一名高大壯實的葛衫老者,手中揮著一支三尺鎏金鏜,風聲呼嘯地向邵班主砸去。透過馬車的車輪,她看到另一麵一名灰衣的道長,正和那兩名胡姬打成一團。

    秦嫣心道,對方是來捉拿邵康班主的?

    她記得還有一支偽裝成胡商的馬隊就在附近,想來這支馬隊也會來助陣吧?果不其然,她看到那隊人馬現了此處的異常,正從黑暗中向允和班的車隊衝過來。月色下,這些“胡商”滿麵猙獰,眼看著就要衝到這裏來了。另有五個黑衣人立即現身而出,揮刀迎住了這支殺氣四溢的“胡商”隊伍。

    秦嫣身邊的這位黑衣小郎君則沒有動,守著他們這群樂師、馬夫們站著。

    秦嫣想起陳老先生膽子小,不知遇到這些人會不會嚇到。她挪動膝蓋,爬到陳應鶴身邊:“師傅。”陳老先生歎口氣,一把年紀遇上如此殺人越貨之事,著實吃嚇不小。秦嫣聞到他身後傳來的濃烈尿騷味,想到他嗜好喝酒,又吃了驚嚇,會不會是……她低聲道:“師傅,徒兒給你取件衣裳來。”

    陳老先生羞愧難當,捂著臉麵不說話。

    秦嫣正要爬向陳老先生的馬車,她的後頸突然被抽緊,人被淩空拎起來:“你!爬來爬去做什麽?”

    秦嫣手中的琵琶被抖得,“哐”一聲落在地上。捉住她的正是那黑衣小郎君,他的聲音裏透著一股殺氣:“不許亂動。”

    秦嫣嚇得一動也不敢動,黑衣郎君將她放下。

    秦嫣在地上趴了一會兒,聞著師傅身上越酸臭,小聲哀求道:“郎君,你行行好,我師傅身上髒了。我要給他拿身衣服。”

    那黑衣小郎君也聞到一股味道,問她:“你師傅的衣服在何處?”秦嫣指著近旁的馬車:“就在這裏,手一伸就拿到了。”小郎君上下看著她,說:“去拿,動作快一些。”

    秦嫣動作果然很快,不過幾息便取回了衣衫,這些天她對陳應鶴老先生服侍周到,對他的衣物擺放都熟悉。她跪在陳老先生身旁,道:“師傅,換衣裳吧。”

    “嗯,哎,乖徒兒。”陳老先生歎氣道。

    秦嫣握著師傅脫下的外衣,努力用手撐開:“師傅,我替你擋著。”

    陳先生開始解中衣,脫褲子。秦嫣個頭小,用力張開衣衫也擋不住陳老先生,眼看著老先生一個幹瘦的身子露將出來。小郎君指著一個樂師道:“你去幫著拉一下。”

    那樂師剛站起來,但聽得一陣風聲過來,隨著一聲慘叫,一名胡商打扮之人在他們麵前被斬落頭顱,大片血花飛濺到這群樂師、馬夫身上,眾人驚叫起來,紛紛抱著頭蹲在一起。

    黑衣小郎君將屍拉離這些百姓,轉頭看到,秦嫣還在努力張著手臂,給師傅遮擋身子。他走近兩步,默默伸出左手,將她怎麽也撐不起來的一片衣角扯起,為陳應鶴老先生遮蓋羞處。秦嫣現了對方在幫助自己,轉頭看著他:“謝謝郎君。”

    小郎君平視前方,神色漠然。

    秦嫣看著陳老先生換好衣裳,將髒衣服裹起來,放在一邊,說:“師傅,等一會兒我替你洗幹淨。”秦嫣低頭“呀”了一聲,引得陳老先生和那小郎君都望向她,方才跌落之時,她琵琶的鳳凰台、弦軸都摔了個粉粹。樂班的琵琶是借給她們使用的,等賺了錢要還。她錢還沒開始掙,先折了一把琵琶。

    秦嫣不敢多吱聲,將琵琶放在身後。

    不多時,邵康班主和兩名胡姬,還有那隊假冒的“胡商”都被降服了。手持金鏜的褐衣大俠和灰衣道長,帶著那五個黑衣人手腳利落地處理著俘虜和死屍。此刻又有敦煌軍方派出的人手來接應他們,黑衣小郎君便招呼著眾人,打算離開大澤邊。

    那灰衣的道長沒有上馬,特地走到允和班樂師們蹲著的地方,請他們站起來:“請問諸位,方才練琴的小娘子是哪一位?”

    “請問道長有何吩咐?”秦嫣走上去。

    道長五十上下的年紀,看著很和善:“小娘子,你那曲子彈得不俗,師傅可在。”

    “在的,”秦嫣轉頭對陳應鶴先生道:“師傅,這位道長問起您。”

    陳應鶴不耐煩道:“跟他們說,你師傅不愛見外人!”

    “陳老先生!”那道長出喜出望外的聲音,疾步走上前去,一把握住陳應鶴的手臂:“哎呀,竟然是陳老先生在此,幸會幸會!難怪教出如此佳徒!在下衝雲子,與你徒兒查士洛是好友,在長安時常聽他彈琴。”

    陳應鶴臉皮抽動半日,道:“駐雲門的衝雲子道長?聽徒兒提起過你。”

    衝道長熱情招呼:“老傅,快來!當年《秦王破陣樂》的曲作者,陳應鶴老先生在此。”褐衣光頭大漢斜持金鏜,走過來見陳老先生。

    秦嫣隻知道師傅琴技很高,膽子很小,沒想到竟然如此有名。

    兩位大俠寒暄一通,告訴陳老先生,這假扮邵康班主的人,真名叫髁拉赫利。原是盤踞在陰山以北的一名匪,常年在東圖桑和中原國的連年對戰中,渾水摸魚。此番東圖桑敗潰,這赫利老賊欲逃往西圖桑投靠自己的姻親。他在居延澤將真正的允和樂班所有人都殺了。自己冒充班主,然後高金聘請陳應鶴老先生為音律教頭。

    陳老先生從長安回來,隱居居延澤,本為歸鄉養老。他是長安城琵琶聖手查士洛的師傅,有他在,邵康班主的身份就沒有那麽容易被識破。至於秦嫣這些小樂師、小舞伎,則是臨時招募。

    髁拉赫利要以這些樂師為自己身份的掩飾。並不會真的進入敦煌,一旦混出河西,就會大開殺戒,將整個車隊的人均滅口。

    陳先生聽得後怕不已。

    秦嫣聽得也跟著後怕不已。

    三位老人談得興起,衝雲子道長轉頭對那黑衣小郎君道:“宜郎,尋點酒來。今晚我要跟陳先生不醉不歸。”陳老先生忙道馬車上就有,讓秦嫣去取了酒水來,三位老者席地而坐。陳應鶴回頭見姑娘們和馬車夫都還站在原地愣,轟他們回去睡覺。秦嫣跟在隊伍中抱著破琵琶,匆忙回到馬車上。哀怨地想著:她的晚飯呢?

    到了車中,一輛車裏睡六個姑娘,可是誰也睡不著。玉蕊說:“你們看見不曾,那六個黑衣人都生得俊得很,不知能否說上話。”

    絲蕊倒是觀察細致,道:“若不是那道長執意要跟師傅喝兩杯,他們早已撤走了,哪會跟我們說話?”

    大家嘀咕了一陣,沒人敢下車,一來湖邊剛死了人怕見血;二來,也擔憂師傅責備。便草草睡下了。

    秦嫣卻怎麽也沒法躺下來,她因練琴被罰了飯,餓到兩眼綠。隻能悄然滑下馬車。先看了看車外的情形。死屍、俘虜已經被裝入了一輛馬車裏。另外五個黑衣人在大澤邊整理著什麽。隻剩下那個眉眼很標致的“宜郎”,在三位老者身邊生著一個火塘。陳先生拿了自己的琵琶,正在給兩位大俠彈琴,樂聲蒼茫遼遠,伴隨著老人們的爽朗笑聲,一直傳到大澤深處。

    秦嫣去儲放食物雜糧的馬車裏尋到幾根胡蘿卜,河西天寒,她討厭吃生冷的食物。便走到火塘邊,揮了揮手中的胡蘿卜對那宜郎道:“我沒吃晚飯。”宜郎點點頭。秦嫣遠遠坐到對麵去,將胡蘿卜丟入火塘。這個味道燒起來很淡,吃幾口盡早回馬車就是了。

    蘿卜軟了,用一根有彎頭的草棍掏出一個最小的,她吹去黑灰,不顧燙嘴匆忙吃著。身後傳來聲音:“花蕊兒,膽子不小啊。溜出來吃獨食?”

    秦嫣抬頭看到是玉蕊,另外幾個姑娘也下了馬車。

    玉蕊看見師傅正喝得高興,似乎沒有心思來管這裏,對著火塘對麵的宜郎道:“小郎君,你可要聽曲兒?我們來唱給你聽?”姑娘們都笑了起來。連另一輛馬車上六個姑娘也都輕輕下來。

    那宜郎見火塘邊瞬間花團錦簇,拿起刀,退到了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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