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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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全定的小天使不能看, 麻煩清一下緩存, 謝謝啦! 遂又識趣地朝向他,低頭做出恰當的配合:“奴婢也不是彈太好, 是否……”。
翟容看她梗著脖子強按頭的模樣,一雙眼睛彎成月牙兒 :“你奏樂我跳舞, 其他曲子我跳不來。隻能《歸海波》了。”
秦嫣明白了,翟家二郎主親自上台“賣笑”來了!
看來, 絲蕊砸的不僅是“蔡玉班”的飯碗,連翟家也坐不住了。
有人助陣,秦嫣自己又所學有限,便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席地坐到舞台一側一張人字紋竹簟上, 斜斜抱起琵琶, 五指一掄, 清音流淌。
翟容足下輕移, 躍上朱鼓。
他輕若鴻羽地落在鼓麵, “嗒”的踏出第一聲鼓響,正好落在秦嫣曲調的著點處。
緊接著,他踩在那裝飾著銅色圓釘的鼓邊, 足跟急旋,繞著朱鼓的邊沿激轉起來。那鼓隻是鬆鬆擱在鼓架之上, 稍微用力不勻就會斜側。而他一路旋轉, 轉滿了一整圈, 那鼓麵依然安如磐石。
一圈轉完, 秦嫣的急驟前奏恰好停止。
他則單足鶴立亮相,台下半是真心,半是捧場,揚起一片喝彩。
待到秦嫣主曲開始,他靴尖“咚咚”在鼓麵上打出節拍。他在鼓麵上或揚手,或伏背,或翻轉,在鼓麵上彈跳起來。
唐國尚武亦尚舞,連當今至尊在朝堂大殿上亦會率群臣,引鼓樂,簪花起舞。翟容這種河西小郎君自然多少都會一些。
若論舞蹈技巧,翟容跟此處浸淫多年的舞技高手無法相提並論。不過,他姿態剛勁瀟灑,與樂聲配合協調,還是引得人陣陣叫好。
全場正關注時,一個五六歲的小小孩童,穿著淺綠春衫童袍,紮著小髻,趁自家乳母看得入神,掙脫乳母的懷抱,一溜煙跑上了舞台。撲在朱鼓邊搖著那鼓架:“小叔,小叔,我也要上來!”
那鸞鳳鼓並非專為立人舞蹈所設,為了鼓聲通透,鼓架很是纖細瘦巧。加之站了個人在上麵,重心偏高,即使稚兒,全身靠在鼓身一邊,也能撼動。
翟容被那小孩推了鼓,搖搖一晃,鼓身立時側翻!
眾人一片驚呼,怕那大鼓傾側,要砸在那小兒郎身上!
誰知,那鸞鳳鼓非但不曾倒下,反而立了起來。翟家二郎君雙腿控製著那大鼓,自己踏在鼓的一側,升到半空。他在立起來的鼓側劈腿、旋轉,不見半絲驚慌。
他看到是自己侄兒翟軼在底下,雙足一撥,那鼓麵回落,輕柔地重新擺平在鼓架上。他低腰伸
手,將侄兒從鼓架之下,拉著小手拎上鼓麵。
小小兒郎剛闖了禍,渾然不覺。
他升到高處,一點兒不犯怵,還似模似樣地仿著翟容的動作。台下頓時輕鬆起來,轟然而笑,都認得是翟家主的獨子。小兒郎也是翟家遺傳的黑白分明大眼睛,一本正經擺動小身子的模樣煞是可人。
整個過程,鼓倒、鼓立、恢複平穩,外人看著隻覺驚心動魄。翟羽翟家主卻紋絲不動,並不擔心軼兒被砸傷,對於自己兄弟十分放心。
被孩子一攪,音樂和節奏就亂了度調,秦嫣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動作,雖然大致還是隨著《歸海波》的曲調,但翟容分了心,沒有方才的嚴絲密合。秦嫣便隨著他們的舞蹈,臨時改變一些片段,重新跟上他們的步伐變動。
翟容也意識到打擾了秦嫣的演奏,抱起軼兒回到應有的力度和敏捷上。《歸海波》雖為長安琵琶聖手查士洛先生的手筆,實則乃出自翟容北海師門長輩的淵源,他比秦嫣更為熟悉這曲子的精髓。
投桃報李,他揮臂猱身,靴底連叩,開始帶動秦嫣的音調。
於是,鸞鳳朱鼓上,氣象又是一變。
琵琶的清亮與鳳鼓的重擊密密契合。歸海一濤那波瀾宏大的韻律在兩人之間引來轉去,此起彼落,層層往複,延綿不絕。
最有趣的就是軼兒,被自己小叔扛著飛轉,並不覺害怕,坐在小叔的肩頭笑得金鈴兒一般脆亮。一曲演畢,台下掌聲勝過先前任何的演出。諸人直誇翟家二郎君俊采神馳,令人心折。
翟家主隨著眾人一起,含笑欣賞著自己兄弟和自家小郎君滿場旋飛的身姿。宜郎歸家不過幾日,軼兒從未見過自己小叔,兩人很快廝混得如此親密,翟羽甚是欣慰。那軼兒日日追在小叔身後玩耍,說話也比平日裏多了好幾成,飯也多吃一碗。
那蔡玉班跳飛天的舞伎墜下之後,翟家其實也需要挽回些場麵。他便讓宜郎上去救個場。本來翟羽打算由“蔡玉班”的許散由先生伴奏。宜郎主動提出,他們的花蕊小娘子會《歸海波》,是查士洛的師傅陳應鶴先生親手帶入門的。於是才有了秦嫣上場的一幕。
待翟羽的目光落到了坐在一邊彈琵琶的少女身上。
他湛黑的鳳目陡然收縮,隻見那小娘子滿眼奕奕之色,顯然彈得也很是過癮。可是一張臉卻毫無生動之氣,那嫩若花瓣的菱角嘴上,甚至看不到一絲帶笑的弧度。
翟家主微微前傾。
這個姑娘麵容五官細細看去,生得極美。但是麵頰上受盡西北風沙磨礪,黑黃粗糙,將她容色掩去三分。她臉上更充滿了一種僵硬感,顯得垂頭喪氣,滿臉晦色,那點姿容又是少了三分。餘下三分全在她的一雙眼珠裏。
舞畢,翟容單手抱著軼兒從朱鼓上跳下來,看到秦嫣依然坐在竹簟上,便斜腰伸手拉她起來一道行禮。
秦嫣很想避開他的手指。
她感到,自從她暴露了自己有那麽一點點小身手,這個事實之後,他看著她的目光如同一隻吃飽了肚子無事可幹的狐狸,現了一隻折耳朵絨兔可以盤玩戲耍,老想湊過來拽拽對方的耳朵,捏捏對方的尾巴。她很反感,也很擔心,他一旦感到饑餓,或是感覺無趣了,便會即刻亮出滿口尖牙利齒,張開血盆大口,將她咀嚼得骨頭渣兒都不剩下。
翟容按照胡禮,走到自己的伴奏協作者“花蕊小娘子”身邊,握著她的手,另一手依然抱著軼兒,向全場行禮道謝。
輕輕附在秦嫣耳邊道:“你是什麽人?”
軼兒聽到了,笑著學小叔說話:“什麽人!”
秦嫣掙紮不脫,抱著個琵琶,被他強行帶著向台下行禮,不肯回答他的問題。翟容輕笑:“明日我去蔡玉班找你,不許溜走!”軼兒依然鸚鵡學舌,對著秦嫣奶聲道:“不許溜走!”翟容被他逗樂了,親了軼兒小腦袋一下,道:“小叔真喜歡你!”軼兒看著小叔,笑道:“喜歡……”
秦嫣避開去看軼兒無邪的笑容。她特別討厭與這種小孩接觸。
翟容抱穩軼兒,拽著秦嫣換個方向,重新又向著台下行了個禮。
台下的翟羽盯著秦嫣的臉,無論翟容如何挾製她,她始終板著一張小臉,無喜亦無怒。
看著如此一張神情略有特異的麵容,翟羽心中似有什麽微微一撞,身邊的熱鬧喜慶頓時都與他無關了:“摩尼奴,血修羅……麵僵直……”
他長久地看著那個女孩子。抿一抿雙唇,思忖了一會兒。下定決心似的,長長食指在檀木胡椅扶手上輕輕擊了兩擊,朝成叔招一下手指。那灰健仆便腳步輕捷地走到他身邊,翟羽低聲吩咐了幾句。
見成叔走向“蔡玉班”所在之處,翟家主便風度儒雅地站了起來。
他一站起來,眾人的嘈雜就開始慢慢退潮了。
翟家主袍袖一展,眾人立時靜音。翟家主說午後已至,相邀各位上寺外車馬,去翟府上飲宴。貴親、族眾們站起離席,由奴子們趨步上前,帶路引著他們去各自的車駕、馬匹處。女子們也戴起冪籬,或坐車,或騎馬往翟府而去。
敦煌屬邊城,商旅眾多,各國胡雜,宵禁製度、裏坊製度尤為嚴謹。他們一般都在晌午飲宴,至天微黑回各自府邸。若是族親好友,則往往留宿府中,徹夜飲酒,醉臥客房。
翟家主安排完客人,徐徐走到戲台下,來見一見這個“麵僵直”的無名少女。
秦嫣迫不及待地掙脫出翟容的鐵鉗之爪,看到翟家主來到戲台下,抱著琵琶打算行禮。
翟容將侄兒放在地上,軼兒叫著“阿父”,邁動胖腿走到翟羽身邊。翟羽便將他抱起來,看來軼兒平日甚受其父寵愛,熟練地環住父親的脖子,軟嫩的臉蛋便貼在了翟家主的胸前。
秦嫣望著翟羽。
此時,這個男人沒了方才審視眾人、調控全場的威嚴,看著自己稚兒微笑的麵容令她產生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秦嫣雙目一瞬不瞬地看著翟家主的模樣。
翟家主撫拍了軼兒一會兒,問了他幾句台上跳舞感覺如何?軼兒絮絮跟父親說了幾句。翟羽便將軼兒交給隨跟上來的乳娘。微微仰頭,目光注視著台上手持琵琶的秦嫣。秦嫣覺得他對她有話要說,便走過去,低低曲起膝蓋,恭敬行禮。
“花蕊娘子,”翟羽對著秦嫣,道,“翟某,可否相請姑娘入府三日,為我演奏?”
他此言一出,連正要從舞台上躍下平地的翟容也頗感訝然,停下腳步掃視自己的兄長。
秦嫣心中緊縮,翟容本說明日來找她,已經令她頭痛難言。若是留下來,還不是任翟容魚肉了?況且,絲蕊墜樓之事還不分明,她還想跟著回去問問,究竟是如何出了什麽事情?
翟容負手立到秦嫣身邊,秦嫣膽怯地看一眼他的身影。她隻得認命,向翟家主再度施禮:“謝過翟家主盛情相邀,奴婢從命。請容奴婢跟班主說下。”
翟羽轉身,帶著一群人去自己的馬匹、車駕處。
成叔領著一名仆婦出來,跟秦嫣介紹,這是管十一娘,讓她帶著秦嫣去坐馬車。其他婢婦、奴子們都是要步行回府的。她是客人,家主特意關照讓她隨車入府,再讓管十一娘帶她洗沐吃些點心,安排好她的住宿,讓她休息一下。
翟容心滿意足。
這隻大狐狸知道,絨兔兒今晚被自家大哥捉到籠子裏了。他可以挑個閑空的時候慢慢撩撥、細細拷問。明明頗有些身手,大澤邊竟然敢瞞騙於他,這樣的丫頭實在要拽出她的底細來,查剝個通透!
他整一下衣袍,跳下舞台步履悠閑地揚長而去。
第十五章
秦嫣跟著管娘子走出屋子,管娘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了幾句,她還似乎看到不遠處有人偷窺。心中也不知道他們葫蘆裏買的什麽藥。管娘子問了她起居入睡各方麵的一些問題,她都回答很好,謝謝照應。
管娘子說去給她送早飯來。秦嫣又一次謝了她,這才自己回屋子。
過了一會兒,管娘子就送來飯了,是一些粥漿和點心,婆羅門輕高麵是加了甘蔗糖的,又鬆軟又好吃。糯米蒸到透明,做出來的棗子餡水晶糕,她都挺滿意。她不知道,被楊召吞墨的是蟹肉做的“金銀夾花平截”;新嫩的蛙腿肉做的“雪嬰兒”,糖蜜酥酪壓入雕花模子的“玉露團”……
管娘子出去以後自然跟楊召竊竊私語過了,秦嫣飯菜的檔次瞬間就掉碼兒。
橫豎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她傻乎乎還是吃得很開心。
待管娘子送掉飯菜,走到楊召身邊之時,楊召挽著管十一娘的肩頭:“來來來,管娘子,這事兒咱們得好好合計合計。”
“那花蕊娘子真是用不得麽?”管娘子道,“橫豎二郎主多納幾個妾室,總有一個能用的。”
“唉,管娘子,你不懂得男人的心思。”楊召一臉苦大仇深,擔憂道:“這第一個女子基本決定了男子對女人的口味。比如我吧,”他帶著管十一娘坐到一個紫藤花架下麵,“我當初第一個女子是長安平康坊的宋靈靈。”
“送靈?好生難聽的名字。”
楊召示意管娘子莫要打斷:“豐胸細腰,那叫一個漂亮,所以我看女人的品味一向不俗。比如你管十一娘子,年輕時候必然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我才跟你特別說得上話。”
管娘子被他說到了心坎裏:“那是,當時我雖然是個做粗活的婢侍,老家主手下好幾個護衛都爭著要我。可惜我跟的那個死鬼,年輕時候真是又俏皮又得趣,就是……壽短些……唉,命苦啊……”她竟哭了起來。
楊召拍拍她道:“表弟第一個若跟了這個柴火棍,你說會怎麽著?”
“從此就隻曉得喜歡個柴火棍?!”管娘子也憂心忡忡,手指在空中用力一劃。
楊召說:“無妨,我來設法給他扭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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