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

字數:6524   加入書籤

A+A-




    流氓五人組今天全部要去工地監工。

    倪南音這個小丫鬟,自然也得跟著去。

    幾乎是按照昨天送人回家的倒敘,先是二愣子,再是小結巴,最後是陳家兄弟,接上了一行人,汽車沿著航北路,一直向南去。

    航北路是新開的路,連接著火車站新區,這一路上車少人少,林三籟開的越來越快。

    陳秋打開了窗戶,迎著風,對著路邊的幾個姑娘,學狼吼。

    其他人都在笑,就連根本就不會笑的林三籟,也咧了下嘴角。

    其實……超級不好笑。

    倪南音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表情是麻木的,她還在為了名字的事情不痛快。

    其實吧,《南音三籟》這本書,真沒幾個人知道。

    甚至說出去,很多人都會一臉懵逼。

    可她就是心理難受,然後一看見林三籟的背影,一聽見他的聲音,甚至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氣,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心裏一時想著,那麽溫和的林叔叔,怎麽有個這樣的兒子!

    又一時想著,要不是為了高工資,她真的不要和他那樣的人混在一起。

    這就想明白了,人為五鬥米折腰。

    唉!唉!唉!忘了吧,忘了吧!

    下了車,眼前是一片更大的廢墟,有些房子被拆的七零八散,還有些房子的外牆寫著大大的“拆”字。

    人很多,都是戴著安全帽的農民工,還有好幾輛挖掘機。

    塵土更多,說黃沙漫天,一點兒都不誇張。

    倪南音又不是什麽嬌滴滴,跟著他們下了車,問了一句:“賴哥,我今天要做什麽工作?”

    林三籟回頭看了她一下,微微皺眉,不快地說:“回車上去。”

    倪南音被他的語氣氣著了,憤怒衝腦,一轉身就上了車。

    搞的好像誰想幹活似的。

    才上車,她還會注視著他們的舉動,那幾個人其實也沒什麽具體的事情幹,就是四處走走,四處看看。

    但他們凶啊,走到哪兒,都能讓人退避三舍。

    盯了一會兒,倪南音就覺得無聊了,打開了手機,開始聽戲。

    她是聽著二胡和黃梅戲的三腔長大的,好像生來就是為了唱戲而生的。

    戲曲與歌曲最大的不同點,戲曲是用歌舞的形式來表達故事。

    她最近在學的《孟麗君》,講的就是元代才女孟麗君為救被權奸陷害的未婚夫皇甫少華一家,女扮男裝離家出走,後中試官居丞相的故事。

    而其中的《遊上林》選段,講的是元成帝初識破孟麗君女扮男裝,對她的試探。

    手機裏的男聲在唱:“粉妝玉琢俏丞相,傍身細細透異香。笑寡人三年同朝渾不識,今日遊園試嬌娘。”

    緊跟著,她和著手機傳出來的女聲一起唱:“道議國事卻賞春,今日遊園不尋常。怨隻怨畫像透露春消息,我當步步慎提防。”

    倪南音有一副好嗓子,她唱出來的腔調字正腔圓。

    她還有一個好身段,這麽多年的唱念做打也不是白練的。

    戲曲舞蹈脫胎於中國古典舞蹈和民間舞蹈,風格多半是內斂含蓄的。

    黃梅戲又多以抒情為主,唱戲的時候,就和演戲差不多,先把感情帶入了,才能塑造出形象豐滿的人物來。

    她一邊唱一邊比劃著手勢,高興了還能分飾兩角。要不是車裏的空間有限,她還能翻騰幾下,練練腰。

    一個人也玩的精彩紛呈。

    今天頭一天開工,範城生怕上一回來鬧過的人又來了,所以囑咐了林三籟一定要在這兒呆上一整天。

    林三籟在工地上轉了一圈兒,陳秋幾個各自負責了一片區域,他搖搖晃晃地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開門聲響起的時候,倪南音正唱的興起,她慌死了,趕緊收了聲,手忙腳亂地關掉正唱著的手機。

    林三籟一踏進車裏,聲音就戛然而止了,他偏頭看了一下。

    她一本正經地坐著,正低著頭把手機往背包裏放。

    低垂的優美脖頸,細細絨絨的發絲,還有小巧的耳廓,一覽無餘。

    她的包就放在腿上,一雙白又細的腿緊緊地並攏在一起,骨肉均勻。

    想一想,十年前那個吵死人的黃毛丫頭,長成了眼前長腿纖腰的少女。所以,時間真是個很神奇的東西。

    林三籟的眼睛在她身上上下一掃,神色暗了一下,開口道:“明天穿長褲。”

    倪南音一聽,白皙的臉頓時通紅,並且迅速蔓延到了耳朵、脖頸,一雙腿左扭右扭,覺得無處安放。

    她自從第一天上班穿了個很淑女的裙子之後,其餘的時間穿的都很普通,普通的牛仔短褲,普通的t恤。

    十三中有幾百個女生,大家都這樣穿啊,她的短褲也沒比別人的短。

    可工地上不僅是男人多,各種尖利的東西也多,其實她剛剛也想了一下明天要不要穿個長牛仔褲。自己想歸想,被那個林三賴這麽直白地說出來……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林三籟斜眼看她,眼神又暗了一下。

    話出口之時,已經後悔了三分。

    如今想著,說都說了,倒是再沒有半點兒的悔意。

    見她緊緊地閉上嘴巴,估摸是真的惱了,他沒話找話地說:“你怎麽不唱了?”

    倪南音還在氣頭上,別了他一眼,說著氣話:“我就喜歡半夜唱。”

    林三籟扭頭,很奇怪地看了她一下,眼睛裏的渦旋恨不得能把人吸進去。

    倪南音卻不知道自己哪兒說的不對,又別了他一眼,扭過了頭,再一次緊緊地閉住了嘴巴。

    等了一會兒,林三籟忽然下了車,在後備箱裏翻撿了一下。

    再上車,把一件白色的長袖襯衣扔在了她的腿上。

    襯衣通體很白,袖口處卻有一個五毛錢鋼鏰兒大小的黃色痕跡,顯眼的要命。

    怕她嫌棄,他還解釋了一下:“我的。”

    上麵的痕跡,是上一次那些人來鬧的時候,混亂中,不知道被誰抓破了手臂,血染在了袖口上。

    隔了一天才洗,白色的棉布襯衣,怎麽也洗不回原來的模樣了。

    不說還好,一說,她還真的嫌棄了。

    兩根手指掂了掂衣裳,把袖子甩了又甩,最終耷拉到了一旁。

    中午,隨便去了一家很油膩的小飯館吃飯。

    一人要了一碗牛肉麵。

    麵還沒有上,隔壁桌的一個大叔因為麵裏被放了辣椒,在那兒嗷嗷叫。

    麵店的老板說:“那不是辣椒,那是豆瓣醬。”

    大叔不依,兩個人開始吵吵嚷嚷。

    倪南音閑著無聊,扭頭看熱鬧。

    一雙大手,落在了她的頭頂,把她的頭強行扭了回來。

    林三籟敲了敲桌子。

    牛肉麵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上來了。

    吃飯。”他說。

    話音才落,加上倪南音,五雙眼睛齊齊看著他。

    陳秋他們四個,跟活見了鬼似的。

    可不是見鬼了,不是說好了不喜歡被女人碰的嘛!

    上一回,他們一塊兒去唱k,一個公主拉了拉賴哥的手,他當時就翻臉走人了。

    還有一回一個服務員妹妹不小心蹭了他一下,一萬八的西服都扔掉了。

    可是也沒誰敢起個頭,開啟群嘲的模式呢!

    倪南音則更像一個呲著牙磨著爪子的小野貓,磨了又磨,眼皮子一耷拉,還是……再忍忍吧!

    她埋了頭吃麵。

    林三籟一眼橫了過去,唯恐被滅口,其他的四人自動就低下了頭。

    他們看見了什麽?

    什麽都沒看見啊!

    時間過得很是無聊。

    吃完了午飯,幾個人開著空調,窩在車裏睡覺。

    打牌四人組依舊占據了後頭兩大排的座位,橫七豎八地半躺著。

    把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留給了林三籟和她。

    倪南音睡不著,也不敢發出聲響。

    想要去外麵走走,又怕被晌午的太陽給曬化了。

    左顧右看,眼睛就落在了旁邊那人的臉上。

    高挺的鼻子,薄厚適中的嘴唇,略微狹長的眼睛,五官好像並沒有特別出色的地方,但組合在一起便叫人過目不忘……這人的長相雖好,但屬於那種隻能遠觀,不能褻玩的。

    不笑的時候,又凶又嚴肅。

    笑的時候……至今沒見過。

    倪南音微微走神,被她緊盯的人像是有知覺似的,突然動了一下。

    她嚇得趕緊扭過了臉,還來不及把眼睛閉上,那人就跟哆啦a夢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耳機,扔在了她的腿上。

    睡不著聽你的戲去……”

    倪南音紅著臉轉頭看他。

    林三籟緊閉著眼睛,仿佛至始至終就沒有睜開過。

    倪南音抬手敲了下腦袋,有一種想要戳瞎了自己的衝動。

    她真不是犯花癡來著。

    她對誰犯花癡,也不會對著一個臭流氓。

    可能是車外的陽光太刺眼了。

    也可能是車內的雄性荷爾蒙太濃烈了。

    總之,一定要解釋她剛剛行為的話,一定是她神誌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