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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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分鍾之後,到了巴蜀火鍋店。

    一行人要了一個大包間。

    牛肉、肚尖、蝦滑、丸子,要了整整一桌。

    肉多素少,滾燙燙的火鍋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泡。

    牛肉才下到鍋裏,範城的電話就響了。

    那邊也是一個飯局,約飯的人舉足輕重,肯定不能不去。

    範城掛了電話,掃眼問眼前這群小子:“夠嗎?”

    陳秋嚼著燙嘴的肉,含糊不清地說:“再來兩盤肉。”

    範城瞪了他一下,倒是也沒話可說。老話說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他像他們這麽大的時候,一看見吃的就跟沒命似的,下一鍋麵,他自己一個人可以搞定。

    範城扔在桌子上一千塊錢,準備提前撤。

    臨走的時候想拿商務車的鑰匙來著,林三籟沒有抬頭,把擱在他和陳玨中間的鑰匙,往自己這邊挪了挪。

    範城又瞪了一下眼睛,夾著包走了。

    小縣城的消費沒那麽高的,六個人吃一千塊肯定夠了。

    起初,倪南音真的是這麽想。

    後來就不了。

    額滴個神啊,一個一個跟餓了好幾百年似的。

    肉加了一盤又一盤,加的倪南音直咋舌,後來一結帳,一千一百零七,零頭抹了,一千一百塊。

    一頓飯吃了倪家一個月的生活費。

    倪南音也顧不上心疼錢,仍舊驚訝於他們“氣吞山河”一般的戰鬥力。

    四人打牌小組自己都數不清喝了多少罐啤酒,林三籟滴酒未沾,開車的人隻能是他。

    在鳳四路口放下了陳秋、陳玨兩兄弟。

    在未明路口放下了小結巴。

    下一個路口又放下了二愣子。

    他們四個住的很近。

    其實安縣本來就不算大,一座橋隔了南北,橋以南是老街,橋以北是新區。這些年,拆拆蓋蓋,老街也變了大樣,

    四人打牌小組基本都住在橋東南邊,倪南音的家在橋的西南邊。

    賴哥,你在十三中對麵把我放下來就行了。”

    倪南音不等“流氓頭子”來問,便主動說。

    林三籟沒有言語,隻挑了下眼皮。

    十三中的門口可以停車,就是不知道這個時候,還有沒有停車的地方了,畢竟都九點半了。

    還沒到十三中的門口,林三籟就放慢了車速。

    一眼就看見路邊的垃圾箱旁還有一個不太寬敞的位置,他把方向盤往右邊一打,直奔而去。

    倪南音以為他要送她回家,趕忙道:“賴哥,不用不用,我家就在對麵的巷子裏,你在巷子口停一下車就行了。”

    林三籟沒理她,看了眼倒車儀,很利索地一把把車倒了進去。

    緊跟著,更加利索地開門,長腿一撩,下了車。

    倪南音一頭黑線地跟了下去,為了和他並排走,她一陣小跑。

    兩個人過了馬路,倪南音都還來不及阻止,林三籟的大腳已經邁進了巷子裏。

    倪南音真的要奔潰了。

    老倪萬一在家門口等她的話,“流氓頭子”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樣子,老倪還會不會讓她去上班啊!

    已經快走到了她家門口,倪南音忽然伸出了手,擋在了他的麵前。

    她閉著眼睛咬著牙說:“賴哥,我家已經到了,要是被我爸爸看見你,他會誤會的。”

    半晌沒有聲音,倪南音睜開了眼睛。

    流氓頭子”沒有搭理她,並且繞開了她,往她家門口……

    倪南音伸出了手,差點兒就要抓住他的手臂。

    可是,他又往裏走了走,停在了林叔叔家的門前。

    倪南音驚訝地張大了嘴。

    隻見“流氓頭子”很淡定地拿出了鑰匙,插|進了鎖眼,推門進去的那一刻,還回頭看了她一下,依舊是冷淡的腔調:“明天早上七點半。”

    說著,推門走了進去。

    倪南音像見了鬼一樣,衝進了自己的家門。

    老倪嚇了一跳,驚問:“怎麽了?倪倪!”還以為她被人尾隨。

    爸爸,林叔叔的兒子真的回來了!”倪南音瞪著眼睛,驚愕地說。

    是啊是啊。”老倪連聲道,心裏卻想著,這丫頭也太奇怪了,這件事情都說第三次了。

    三籟回來的時候,你快高考了,整天天沒亮就出門半夜才回來,你沒見到他,我見了,長的和你林叔叔一樣高大,很帥的,也很懂禮貌。”老倪也不知道女兒為什麽會在意這個,幹脆把知道的都告訴她。

    倪南音已經緩過了剛剛那個驚恐勁兒,翻了下眼睛。

    因為她爸爸說“流氓頭子”懂禮貌。

    嗬,他們見的真的是一個人?

    倪南音到現在還不知道“流氓頭子”的名字,又問:“爸爸,你剛剛說他叫什麽名字啊?”

    林三籟。”

    什麽?”倪南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一遍。

    《南音三籟》的三籟啊。”

    什麽鬼啊?他為什麽叫這個名字啊?”倪南音跳著腳叫。

    老倪笑,“你林叔叔剛搬過來的時候,我還說是緣分啊!給孩子起名字想到一塊兒去了。”

    老倪和林藪算是一見如故,一個會拉二胡,一個會吹竹笛。然後,一個的女兒叫南音,一個的兒子叫三籟,合在一起《南音三籟》,是本書啊,明元兩代的戲曲選集。

    想想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名字能連在一起,這麽微小概率的事情,都能被她碰上。

    倪南音覺得自己接受不了,在家裏把凳子踢的咚咚作響,氣憤又不講道理地嗷嗷著:“叫他改名字。”

    她對自己的名字很滿意,倒是他什麽天籟人籟地籟的,賴皮的賴最合適他了。

    林三籟衝了個澡回房,剛好聽見了隔壁傳來的聲音。

    老房子就是這樣的,隔音效果很一般。

    還有院子裏的那個院牆,也就隻有兩米高,他要是想翻的話,不費力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翻過去。

    可能,這也是他爸爸出海了那麽多年,死活也不肯把房子租給別人的原因。

    他關了屋裏的主燈,打開了台燈,躺在床上。

    隔壁的丫頭好像又跳了一會兒,終於肯安靜了。

    其實倪南音也是被迫安靜下來的,因為老倪不太滿意她的工作,說什麽,要是總回家這麽晚的話,那就別幹了。

    倪南音鎮定了下來,盡管很不情願,但撇撇嘴還是說了。

    哎呀,爸爸,我和林叔叔的兒子在一個公司上班的。”

    這麽巧啊!”老倪也驚訝了,停頓了一下,他恍然大悟地道:“哦,想起來了,你去的是三籟舅舅的公司吧!上一次門口的趙姨問他,他說在舅舅的公司幫忙。”

    我不知道。”又一記白眼翻到了天上,倪南音實在是不想再談論這個“流氓頭子”了,心情不好。

    洗洗澡,躺在床上,倪南音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心塞不已。

    十年前,林三籟回來那一次,她隻見過他的背影。

    看他今天一點兒都不奇怪的樣子,難不成早就見過她了?

    越想越氣,她“噌”一下又從床上跳了起來,先清了清嗓子,然後開始唱。

    我好比魚兒落進千層網”。

    又換了個腔調,“你遭殃來我也遭殃”。

    躲不掉,逃不脫……”

    她在唱黃梅戲《孟麗君》,最有名的一段是《遊上林》,也是她最擅長的,可她唱的並不是那一段。

    她就是隨口一唱,心裏想著,唱的越難聽越好,打著吵死他的主意。

    林三籟都快睡著了,他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臭丫頭”。

    第二天七點半,倪南音準時出門。

    林三籟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白色的襯衣,黑色的褲子,長腿矚目,立在倪家門口的桃花樹下。

    長的高的人,似乎天生就是衣服架子。

    倪南音卻一點都沒抱著欣賞的心思,她一見他就想撇嘴。

    他見了她也還是那樣,陰陰的,冷冷的,酷酷的,一看就像流氓。

    老倪跟在她的後麵,林三籟一見了老倪立刻頷首叫:“叔叔,早上好。”

    倪南音感歎於這人的變臉能力,將將還是一副冷冷冰冰吊兒郎當的樣子,一下子就變成了有禮青年。

    倪南音“切”了一聲,和老倪揮了揮手,“爸爸,我走了。”

    她抬腳向前,又聽見林三籟在她身後說:“叔叔,再見。”

    好好,你們去吧!”老倪很欣慰地笑,又說:“三籟,幫叔叔好好看顧倪倪。”

    會的。”林三籟又頷了頷首,一轉身,女孩子已經快不見了蹤影。他邁著大步,追了出去。

    清晨的太陽也很照眼睛,一女一男,先後走出了巷子。

    女孩子青春美麗,男孩子高大英俊。

    時間如果定格在了這裏,灰色的老牆,金色的太陽,隨著微風輕輕擺動的柳枝,一幅小城的畫卷,人與景有著珠聯璧合的美麗。

    有些事情巧的,隻讓人驚呼“好神奇”。

    也有些事情,隻不過是一場精心設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