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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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南音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上了賊船。

    這年頭的合約, 可真是不敢隨意簽呢。

    簽個工作合約,她把自己賣給了林三籟五年。

    簽個租房子的合約, 這下更好,直接引狼入室了。

    對於狼,一想起自己很可能是他的實驗對象,倪南音便什麽都不想和他談了。

    自己吃了個啞巴虧,隻能說自己還是太天真了,涉世不深。

    倪南音在賞笑樓裏連續堵了陳秋好幾天, 終於在周五的早上堵住了睡眼迷離的他。

    陳秋見著倪南音的第一反應就是縮腿, 上一次是怎麽挨踢的他記憶猶新。

    倪南音憤怒地指責:“你們合起夥來欺騙我!”

    沒有,真沒有,我也是被逼的,我這個小胳膊擰不過賴哥的大粗腿啊。”陳秋很無辜地說。

    賴哥的腿不粗。”

    倪南音糾正完,才意識到自己的關注點不對。

    反正你們是一丘之貉。”

    陳秋沒臉沒皮地笑, 居然還點頭承認了,可轉臉不嫌事大地說:“六兒, 你也別光譴責我啊,也譴責譴責賴哥。”

    是你先騙我的。”

    他是背後的主謀,相信我, 沒錯的。”

    倪南音被他堵的沒話說, 磕了磕牙道:“都不是好東西。”

    陳秋嬉皮笑臉:“六兒, 這話你真說對了, 男人都他媽不是什麽好東西。”

    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 倪南音覺得自己的怒氣沒有發散出去, 一扭頭走了。

    樓裏的排練還在繼續,排的都是新本子。

    傳統的戲,三個老師來對了一次,就回去了,坐等劇院開張。

    倪南音的戲多,而且新戲還得學唱,譜子拿到手,樓裏花高價請來的戲曲樂理老師洪達昊,一遍又一遍地糾正她的音準。

    哪裏怎麽用假嗓來表現情緒,哪裏不能換氣,洪老師的要求嚴格,絕不是打馬虎眼就能過去的事情,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應對。

    林美也被糾正了好多遍,私下裏和倪南音嘟囔:“咱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錯個一兩個音兒,別人也不一定聽出來啊,指不定還能錯成個經典呢。”

    倪南音沒她那麽大的心,甚至連開解她的時間都沒有。

    倪南音不止要唱,還有很多武戲。

    武術指導老師潘偉東也是專業的,在業內非常有名,還是她們程老師的師弟。

    根據劇本,劇中的女主是從現代穿到古代的,潘偉東老師把跆拳道的武術動作融合到了京劇的表演形式之中,一些程式化的動作得練的漂亮,新的動作要耍出來戲劇的味道,還要有讓觀眾們一看便叫好的拿手絕活。

    倪南音每天都是到的最早的那個,又是走的最晚的。

    周末會有一天的休息時間。

    周六的晚上,倪南音練到了快十點鍾,才拖著沉重的腳步下了戲台。

    從賞笑樓到白樺小區,有三站路。

    倪南音買了輛小車代步。

    就是那種兩個輪腳蹬的環保型小車。

    這一天,光快翻身都不知練了多少個,練的時候倒沒覺出什麽,這練完了之後,渾身每個關節兒都是酸痛的。

    夜已深,秋風也吹涼了樹葉。

    城市的霓虹燈閃著光暈,倪南音拿手比劃了一下“心”,透過手勢去看,那些個光暈也變成了心形的,於是無數個七彩的“心”點亮了這深秋的夜。

    她調動了全身的力氣,使勁往前蹬著,路過了小吃一條街,被各式的飯香熏的暈暈乎乎,肚子也跟著咕嚕直叫。

    為了保持體型,倪南音不吃夜宵。

    她一步三回頭,扛餓的最好方式就是趕快回家,倒在床上。

    幾乎用勁了全身的意誌才逃離了小吃街,誰知一推開門,又是飯香四溢。

    倪南音冷著臉故意不看坐在餐桌前的臭流氓,換好了格子拖鞋,就要往自己的小屋走。

    林三籟出聲叫她:“吃飯。”

    我不餓。”

    我做了很久。”

    一個一米八幾的流氓漢子加霸道總裁,總這麽示弱真的好?

    倪南音於心不忍,轉回了頭,邁步走向餐桌。

    心裏想著,我就看看。

    桌子上擺著香芋雞塊、清蒸魚,還有一個炒青菜。

    沒準備飯,少吃點碳水化合物不會長胖。”林三籟適時地遞過來一雙筷子,很成功地動搖了她不吃的決心。

    我就吃一口。”她說的和自己心裏想的一樣。

    一個菜嚐了一口。

    林三籟又勸她:“吃都吃了,就再吃一口!”

    那…再吃一口?”她問的是她自己呢!

    每個菜又吃了一口。

    林三籟沒再相勸,而是說:“吃不完又要浪費了。”

    倪南音舉著還來不及放下的筷子,深惡痛絕地說:“不能浪費。”

    對,不能浪費。”林三籟笑著附和。

    吃完了菜,倪南音又覺得自己著了他的道。

    偏偏吃了人家的嘴短,有脾氣都發不出來。

    林三籟立了起來收拾碗筷。

    總不好讓一個單腿跳躍的人類抱著盤子,玩跳跳跳的遊戲,那是會受到良心譴責的。

    倪南音二話不說,把盤子放在了一起,好腿走的快。

    林三籟還是跟著跳到了廚房門口。

    碗我洗,你去休息。”

    不用,我洗的快。”

    倪南音頭也沒抬,擰開了水籠頭。

    她從小做慣了家務,手腳自是麻利,三下五除二做完,還順手清理了廚房的灶台。

    把殘留的垃圾扔進垃圾袋子的時候,在垃圾袋的裏頭發現了兩個一次性飯盒。

    倪南音起身,隻一眼看過去,什麽都還沒問。

    林三籟尷尬地解釋:“炒青菜是我做的,做了半個多小時。”

    就屬炒青菜最難吃了。”倪南音言不由衷地說。

    一個炒青菜用時半個多小時,嗬嗬噠,笨唄。

    後來的後來,倪南音發現,那人不是笨,而是洗菜太費勁,一個葉子一個葉子的清洗,還得洗三遍。

    他出門點菜很少會點炒青菜,因為害怕別人洗的不如他幹淨。瀑布汗。

    不管怎麽說,這個周六的晚上,這間七十多平的小房子,在新的住戶入住一周多之後,終於有了些煙火的氣息。

    周日開party。

    來自於…陳秋的餿主意。

    也不知道是幾點,反正是倪南音關掉了鬧鈴,還沒能睡到自然醒的時候。

    陳秋打來電話說,怕她和林三籟呆在一起悶,聚一塊兒高興高興。

    這是對林三籟的悶有多麽痛的領悟啊。

    其實也還好啦!

    尤其是不需要他刷存在感的時候,他總是悄無聲息。

    有時候卻又陰魂不散,以至於顯得屋子特別的擁擠。

    倪南音練了一周的武打,好不容易得來的周末,絕不能讓人給毀了。

    她二話不說,給拒絕了。

    掛了手機,還在嘴邊嘟嘟囔囔:“愛去哪兒開趴,去哪兒開去。”

    再一次蒙了頭,大睡。

    可惜睡得並不沉,迷迷糊糊地扯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夢。

    夢裏,似乎也是晨間,東邊的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院子裏很涼,她正準備開嗓,忽然聽見隔壁傳來的突兀聲音。

    爸爸,我不走。”

    可是我要出海了,十年八年都不會回來了。”

    再後來,那個叫著“爸爸”的聲音一直飄了很遠。

    她扒著門縫往外看,看見一個男孩的背影,朝巷子外跑去。

    說夢又不是夢,倒像是塵封了許久的記憶。

    一蹬腳的功夫,倪南音醒了個徹底,反複地想了想方才的夢,腦子裏冒出了一個特別讓人震驚的念頭——要不是錯過的那幾年,她和林三籟也算是青梅竹馬。

    啊,什麽鬼!

    倪南音真是服了自己的智硬。

    驚著心聽外頭是不是有動靜,聽了半天,她判斷,林三籟一定是和陳秋開趴去了。

    真好,她在屋子裏打滾都沒關係。

    揉了揉腦袋起床,沒有第一時間換下花裏胡哨的睡衣,頂著瘋婆子頭出去。

    先去了洗手台,擠好了牙膏,跟著叼著牙刷四處亂晃悠。

    她晃悠到了冰箱門口,已經做好了“冰箱裏什麽吃的都沒有”的心理準備。

    冰箱門一打開,卻驚訝於裏頭的分門別類。

    第一層放了啤酒和酸奶。

    第二層放了顏色各異的蔬菜。

    第三層是水果。

    抽屜裏有雞蛋和沒有開過封的各式醬料。

    不用說,底下的冷凍室裏應該還放著幾樣肉品。

    廚房的地板上也擱著一袋沒有打開袋子的大米。

    說沒有一點兒感覺那是假的。

    倪南音覺得麵對此情此景,自己應該感動的要哭才對啊!

    實際上,那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才浮上心頭,就被林三籟打亂了。

    他開了門,走出來。

    許是被她的淩亂形象給嚇了一跳,上下打量了她後,才說:“哦,起來了。”

    倪南音一句話都沒有講,悲憤地奔回了自己的小房間。

    抽死自己的心都有的。

    誰睡覺的時候會穿bra呀。

    一回想起他剛才打量的眼神……不行,她得去戳瞎了他的眼睛。

    再出門,倪南音衣著得體。

    順著廚房的水聲,走了過去。

    他在洗米,水龍頭開的不大,手浸在水裏,反複地揉搓著那些米。

    她倚在門口,一手插在腰間,用流氓大姐大的口吻說:“你是不是想泡我啊?”

    這其實和以前問的“你到底什麽意思啊”,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隻不過直白了許多。

    不。”林三籟第一時間否認了。

    他關上了水籠頭,一雙眼睛落在她的身上,上下挪動了半晌,這才又道:“泡這個字用的不對……我在追你。”

    追我幹嗎?”真不是倪南音傻,他有恐女症,那個功能又有問題,追她幹啥嗎?隻能看不能吃,活著多累。用她的腦瓜子想問題,像他那樣的人,就應該無欲無求才對。

    追你幹嗎?”

    這話問的,林三籟沒好聲氣地說:“追你還能幹啥!”

    不能一上來就說想要壓倒的話,以她的性子和身手,一拖鞋砸上來,他拐著個腳,真不一定能躲的過去。

    喜歡你就追你!”

    林三籟定定的眼神,理所當然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