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將軍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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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淮心頭一浪高過一浪,臉上卻不露半分。在攻略對象麵前還用得著想,妥妥的單項選擇題好嗎。他強迫自己不去想當兵的苦累,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是這樣,阿叔說的沒錯。”

    王淵深吸口氣,冷秋風寒,卻比不上他的心涼。

    蕭玨垂下眼眸,輕勾唇角道:“王公不必擔憂,我既讓小兒隨營,自會親手教導他文學,該懂的,一樣也不會落下。”

    俗言文無第一,正兒八經說來,蕭玨之文采,並不遜於王淵。

    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顧淮身板僵直,他覺得這個坑太深了,他可能會死在裏麵。

    有蕭玨這話,提心吊膽的張德等人方緩過口氣。王淵卻意難平,他不顧及蕭氏,蕭玨又何嚐給他麵子?若是沒合那眼緣,走掉一小郎倒也無妨,可他偏偏上了心。

    他貴為天之驕子,少有求而不得之時,抱著期望教導顧淮,誰料這小郎真是灑脫,真有膽色,聽聽這話,可不是至今半點也沒把他放心上。

    王淵難掩失望,看向顧淮。

    顧淮一直把王淵當教導主任臭道士,可這會子卻被看得莫名心虛,頭一次對王淵乖巧誠摯地說道:“我知道先生看重我,一心想讓我成材,雖然你總嚇唬要罰我,但我心裏清楚你是為我好。不過我就是塊頑石,經不起先生雕琢。先生美意,我十分感動,卻不敢受。”

    原因有二,其一,我本就是因仰慕阿叔,欲跟隨左右,才辭別從母遠行至襄陽,阿叔如今肯收我入營,還願意親自教導我,我簡直欣喜若狂。”顧淮心在滴血,麵不改色地胡說,“其二,先生風流天下皆知,我卻如朽木,如果被收入門下,屢教無改,日後恐怕有辱先生清名。”

    顧淮一旦認真發言,那效果真不是吹。蕭玨又被明著捧了不提,王淵被他這麽一說,頓時不失望了,改為愛恨交織,喜得是小郎並非冷心冷肺,也知從他角度考慮勸解寬慰,恨是嫉妒蕭玨何德何能,竟得小郎如此看重。

    比同蕭玨,他隻差個將軍名號,小郎莫不是真的尚武?

    王淵一聲太息,澀然笑道:“淮小郎,勿要妄自菲薄,我平日說你頑愚隻是氣話,你天資極高,但肯用心,前途定然坦蕩可期。”他姿態傲岸地飲下一杯茶,又深深看了眼顧淮,向蕭玨揖禮作別。僮仆也似其主,淡然行禮,退步出門外。

    顧淮這一刻,才是真的被感動了,怔怔地目送王淵遠去。

    蕭玨看他神色,淡淡道:“我未知會你退學一事,又拒了王公之願,你可有不滿?”

    顧淮還感動?立刻不敢動了,掉轉頭來表示忠心,“怎麽會,阿叔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為了避免太狗腿,他又神色天真地加了句,“當然,有違道義之事我是不做的。”

    蕭玨滿意地離開了,徒留下張德與婢女們麵麵相覷,各自眼神裏都是恐慌。

    顧淮不知道他這個從軍是怎麽個從法,聯想到現代軍訓,再加上聽來的蕭玨治軍甚嚴,他自己掂量了下,婢女是肯定不能帶,沒人伺候洗漱,衣服是不是要自己洗?兵營裏被子幹淨嗎?宿舍是大通鋪還是單間?李廚子也不能帶,軍中夥食會不會很難吃?

    顧淮越想越不想活。最後他決定蕭玨什麽樣他就什麽樣,死纏爛打也得提高到同一檔次。

    張德也是萬萬想不到錦衣玉食的小郎君會去從軍,急得整天團團轉,愁眉苦臉地收拾了些行禮,時不時還要抹把淚。

    過了兩日,義山大清早過來讓顧淮動身起行。因前夜裏傳過話,義山來時,顧淮正抄手站在廊下,望著那陰陰欲雨的天色發呆。

    冷氣來得令人猝不及防,再過幾日便要立冬,襄陽濕寒,此時已嗬氣成煙,顧淮披著薄款狐白裘,小臉也白白淨淨,儼然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富貴郎君。

    義山看得愣了一瞬,再看到小郎身後擺得齊齊整整的幾個大xiāng zǐ,頓時哭笑不得,“淮小郎君,我等皆是騎馬,這些沒法帶的。”

    顧淮:“……”他一早起來就覺得天氣詭異,原來是老天都在可憐他。

    義山也可憐小郎,他大略能猜出將軍意欲何為,但張氏女君隻應了三年,將軍這不是白折騰小郎嘛。

    最後顧淮隻來得及兜了一袋零嘴。張德與婢女們含淚目送。

    出了府門,見十多名精甲騎兵列為兩隊,蕭玨為首,肅肅如岩下鬆,姿儀凜冽。府外平民眼神既敬且畏,叉手圍觀。

    蕭玨與騎兵們麵無表情地望來,顧淮被傳染,也麵無表情地戴上紗帽,上了他的小紅馬。

    一路無話,馬隊越過市集,穿過城門,隨著路程深入,人煙也越來越稀。

    秋雨絲絲飄落,蕭玨示意放緩腳程。半個時辰後,顧淮透過紗帽,看見大片平整的田地,可憐他從小生於都市長於都市,幾輩子也沒來過這麽村的地兒。

    泥土地上,不少健壯漢子牽引著二牛抬杠式的長轅犁,正在秋耕,見了蕭玨一行人,肅立目視。他們都是世代從軍的兵家子,戰時打仗,閑時農作,地位比奴婢高不了多少。

    瞅著那些泥腿子,潔癖顧心都涼透了,他覺得自己仿佛成為了某檔窮富小子對調身份的大型真人秀裏的主人公,那些節目裏可笑的路數,都將在他身上上演。

    過了山道又行了一段路,眼前驟然寬闊。

    山石鬆柏之間,建著城牆、高樓,角門虎紋旌旗飛揚。望進城門裏,是可容數千人站立的石台,台階往上是堂館,兵士五步一人,披甲執銳。其後還有重重疊疊的廊樓,不可目邊。牆外兩側,延著營帳、木柵欄、演武場、以及整齊的平房。

    顧淮沒能進城門,蕭玨丟下一句‘義山,領他去柳百人將那兒’便無情地駕馬離開,將小郎拋棄在淒淒秋雨裏,滿腔心酸,無處可說。好想炒老板魷魚!說好的跟隨左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