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兄弟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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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防盜章呀,作者寫文這麽辛苦, 為神馬要盜我, 哼
情況越特殊,顧淮表情越冷靜。縱使心裏鑼鼓喧天, 他仍一派從容,摘下手套往懷裏一塞,信手拈來羽箭,緩緩拉弓,目光凝肅, 從姿勢到氣魄, 讓蕭玨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實際上。
他這一箭下去, 真見了血, 他可能自己會先被嚇死。
鐵弓凍得人頭皮發麻, 顧淮趁手未僵,果斷地射出這一箭。飛矢仿佛長了眼, 穿林不染葉,鬼神莫測般——從鹿頸上空兩寸處滑過,狠狠釘入樹幹之中。
隻要角度再偏那麽一點, 不說射穿,起碼能射中這雄鹿的脖子,讓它負傷難逃。
蕭玨來不及可惜, 見雄鹿受驚欲奔, 立刻抽箭出筒。
在蕭玨看不到的地方, 顧淮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新世紀好青年雞都不殺的,還殺鹿,開什麽玩笑。眼風掃到蕭玨,他想也不想一個虎撲過去,差點沒把人弓給打歪了。
雄鹿成功脫逃,遠離了可怕的人類。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這一刻,顧淮發揮出了自重生以來最嚴肅精湛的演技,對上蕭玨冷凝的目光,他先是犯錯後的不安,緊接著不甘,再是慍怒,最後化為堅定與急於表現的迫切,“阿叔,今日你別動手,我想親手給你獵一頭鹿!”
層層深入的表演令蕭玨暫且放下疑慮,眼神柔和了些,卻並不急於答複。問道:“聽義山說你近來常去後山獨自練習射箭?”
顧淮扭捏著半真半假道:“本想瞞著阿叔的。我覺得自己眼神還不錯,想偷偷練成神箭手,到時候給阿叔一個驚喜。”外人看來,他就是對著樹枝草葉一頓亂射,誰也看不透他究竟瞄準的是什麽。
見蕭玨還不同意,顧淮在心裏唾棄了自己一把,伸出白淨的小手抓住蕭玨的衣服搖啊搖,“阿叔,你就答應我吧。”
蕭玨受用地挑眉,“若獵不到呢?”
這問題答得不好怕是會暴露本意,顧淮移開視線,盯著山林深處,皺眉道:“不可能獵不到!為阿叔,我定會全力以赴。”
冬日白晝短暫,眼看著就要到了盡頭。
山上一所空置許久的院子裏燃起了久違的煙火氣。
此處原是百年前某位隱士之所,那士人出身貴族,雖稱隱,卻占山囿林為園,建堂館,常設宴邀清流,說來,隻不過是換了個清淨地方賞文談學罷了。
因地方太過偏僻,其後人沒有願意繼承祖誌的,這裏便空了下來。襄陽無人主的山澤頗多,那族人不在意這點產業,最後任由軍府圈了。
義山與裴衝站在年久古樸的廊下,看兵士們往院裏拖進一隻隻被捆著傷而未死的雄鹿。
數完十七隻,義山笑嘻嘻道:“往年將軍一人可獵三頭,今日帶著淮小郎君,應能獵兩頭,正好湊十九吉數帶回,希望將軍神武依舊,獵來多的,還能讓我們今夜飽食一頓,各自分幾塊鹿皮。”
他剛說完,兵士們便紛紛停下手中動作,整齊劃一地麵朝院門行禮。
這是將軍來了。義山與裴衝大步走出去,卻沒留意兵士們古怪的表情。
“將軍,我來幫你——”話語戛然而止,義山不可置信地瞪著門口一大一小兩袖清風,連條鹿腿都沒拖的踏血正輕輕鬆鬆地搖晃著尾巴。
將軍神色喜怒莫測,淮小郎君灰頭土臉。
義山明智地決定閉嘴,讓出道路,裴衝轉去牽馬。
一進院子,饒是寒冬,氣味不易發散,顧淮依舊被血腥味嗆了一鼻子,看清院中情況,眼中難以抑製地流露出不忍。留意著小郎神色,與之並行的蕭玨,眸中飛快地閃過一層薄怒。
天很快黑了。兵士們在院中插起火把,擺上案幾與一隻青銅樽。
義山看著安靜跟在將軍身旁的淮小郎君,莫名覺得小郎似乎有些緊張。他摸摸鼻子,招來裴衝一道從院中挑出最強壯的那頭雄鹿,拖至案旁。
顧淮不知道他們要幹啥,一地受傷掙紮的鹿,火光中,黑甲兵士們神態冰冷,強烈鮮明的對比,令顧淮心裏發毛,隻覺氣氛詭異的很。他與蕭玨並站在台階上,下意識往蕭玨處靠了靠。
蕭玨微微一怔,眸光深不見底,麵朝崇敬望來的兵士,沉聲念道:“吉日維戊,既伯既禱。田車既好,四牡孔阜……”等他念完,眾人齊齊行武跪禮,義山低頭,雙手托舉起一把青銅bǐ shǒu。
蕭玨走下台階,取了bǐ shǒu,半跪在雄鹿旁,一刀插入頸間,幹淨利落給了它個了斷。
義山遞來青銅樽,蕭玨接八分滿鹿血,朝空中一舉,伸出大拇指浸入血中,繼而神情凝重地在下唇上一抹,他本就俊美絕倫,這點豔色,奇異地融於冷肅氣質中,動人心魄。
冬月隱沒在厚厚的雲層裏,昏黃的火光影影綽綽。顧淮一動不動地站在台階上,望著蕭玨半張懾人奪魂的側臉,既震動又恍惚,一股戰栗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蕭玨將青銅樽遞回給義山,起身,負手於後,漠然道:“動手吧。”
“是!”
黑甲兵手起刀落,一頭頭負傷的雄鹿哀鳴著在顧淮眼下死去,深受現代教育,不曾參與過貴族畋獵的顧淮深深不忍,卻生不出白日那般解救的心思,因為他清醒地知道,這不是他個人能插手改變的事情。
冬狩乃是古禮,而鹿因矯健善奔,角鬥凶猛,自古以來既為人崇拜,又為武士追獵。自朝中設寧蠻校尉開軍府,領白虎營鎮守襄陽,雍州刺史便命校尉成為主冬狩禮之人。
數位前任,若有好獵的,每逢此時必車馬齊出,兵甲簇擁旌旗蔽日,圍獵山林。蕭玨一來受莊老影響,二來不願勞軍,逢年隻領上些親兵不多不少獵上十九頭拖帶回營分賞,表全禮節。
這是非土著民顧淮所不知的。
當他看到義山裴衝與兵士們紛紛舉杯接鹿血喝後,胃裏霎時一陣翻滾,正想找個地方躲著眼不見為淨,義山卻暢快地抹了抹嘴,朝他喊道:“淮小郎君,夜裏冷,此院無炭,你來飲口鹿血暖身吧!”
幾案上團放著糕果、胡餅、奶酪、鴨卵、脯醬、炙白肉、稻米粥,並一小碗餛飩。
蕭正顯受不了的挪開眼,阿父用個朝食也沒這排麵。
阿母與從母姊妹情深,又兼活命之恩,憐阿淮年幼雙親俱失,對其極其寵愛,所用衣食器物樣樣精貴,什麽規矩在阿淮這兒都是擺設,阿淮不愛讀經學史,也不會敦促。
阿母曾跟他兄弟幾個說——玉童突遭大難心性有變,不盼他仕宦高途,能一生躺在富貴溫柔鄉,便是阿母所求。
母親話裏有話,弟兄幾人還不得齊齊附聲,作下有生之年保顧淮衣食無憂的承諾。
蕭正顯羨慕,卻不嫉妒。事得分人,主要看臉。顧淮相貌堪稱上品,小字玉童,是名副其實的玉娃娃。蕭正顯愛往他院裏跑,對著小郎的嫩臉桃腮,隨意說上些話,心情都能舒坦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