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兩條赤裸裸的身體，像沒有生命的肉塊。 vw

    這是醫院，他想，也許這對男女並不死於槍炮，隻是恰恰在醫生準備逃避戰亂的時候被送到這裏。他們像一對情侶，即便被醫生拋棄也還在一起。

    隊長，死了嗎下士問。

    驗身，他如是說。盡管從進門那一刻起，他已斷定手術台的男人不是申明，準確的說，更像是一個大男孩，像拉著心愛女孩的手一起去死的癡情大男孩。

    下士拉完皮尺，搖搖頭，身高差了4厘米。

    叫二小隊來兩人，他把手從沒有脈搏的身體移開。

    下士扯下一旁的白布，見怪不怪地蓋。早在戰爭爆發前，這樣的動作他做過很多次，紅蜘蛛部隊從誕生那天起幾乎每個月都有戰鬥。

    很快進來兩個人，找來足夠包裹兩條身體的被單。他們要把這對情侶抬到外麵，深挖三米再埋掉。戰爭最可怕的不是槍炮，往往是屍體引發的瘟疫。

    裹在一起好不好我們連他們是什麽人都不知道，下士突然問。

    他輕輕一笑，小心抬起女人的大腳趾，又指指男人。

    咦紋身下士湊近來仔細看，才發現這對男女的大腳趾都有細小的紋身，不愧是隊長，沒怎麽看發現了。

    圖案是同樣的半月，男的彎向左，女的彎向右。毫無疑問是情侶。

    被單剛裹好半身，外麵傳來槍聲。

    他嘀咕道：知道沒這麽順利。

    四個人都衝了出去，遠遠看到校蹲在街對麵的窗下打手勢，示意屋內有人質。

    他低聲罵了一句娘，帶著下士趕去支援負責收繳武器的第二小隊。對講機裏傳來校的情況通報，對方至少兩人，一個八九歲男孩在屋裏，一小隊阿勇是胸口一槍致命，大家不要輕敵，先穩定外圍。

    他趕到武器收繳現場時，第二小隊正把情緒激憤的居民趕進一個禮堂，然而那位自稱鎮長的老人死活不肯走，執意要拿回武器。

    隊長，他說人質是他孫子。

    老先生你家裏到底是什麽人有幾個拿什麽武器

    少少校對不起少校，請你把槍還給我，我要殺了那兩個忘恩負義的鬼子

    鬼子

    鬼子，是鬼子軍醫。

    別急，慢慢說。

    一個尉官軍醫，一個醫護兵，我我，唉我沒想跟大軍對抗，可我們需要醫生讓孫子帶他們去地窟

    什麽武器

    手槍，不我家裏還有一支16，子彈五十多發。

    他大爺的不是你說你。聽好，老先生，你孫子的安全交給我們，你負責聽我說你必須安撫好群眾，不要添亂

    是是，可是老人仍然不放心，你們不是特警。

    他別過臉去，又轉回來，老先生您放心，別看我們穿著軍裝，營救訓練強度並不亞於美國swat。聽我說，我們這裏每個人都是從二百萬解放軍和近百萬武警部隊層層選撥來的，這麽說您放心了嗎

    謝謝，謝謝大軍。

    返回圍剿現場，一小隊的狙擊手和機槍手已控製好關鍵位置，校正通過熱成像儀分析屋內的情況。一小隊最好的突擊手阿呆靠牆斜坐著，無力的腦袋垂在肩膀。遠處傳來米171直升機重新發動引擎的聲音，留守臨時起降場的三小隊從樹林鑽出來，正往這邊趕。

    他摸摸阿勇的臉，兄弟，昨天忘記告訴你出任務不要洗衣服，這事怨哥。

    阿勇沒有說話，似乎已經原諒了隊長。

    自己照顧自己，哥一會帶你回家，好嗎

    陽光像永不停息的河水傾泄而下，細細衝洗這張來不及痛苦已睡去的臉蛋。他幫阿勇戴好鋼盔，理好衣領，最後摘下所有的子彈放到自己身，向校走去。

    回去再處分你，校沒說明原因，隻是遞給他一支手槍，裏麵扔出來的。

    他拉出彈匣，是空的，什麽意思

    槍管是燙的。

    他想激怒我們，他盯著紅外成像儀，突然想到什麽，為什麽孩子沒哭。

    活著是肯定的，但一直沒哭。

    紅外成像儀的圖像很怪，孩子被一個男人側抱而坐，嘴並沒有被捂住，偶爾還能轉動腦袋，跟脅持他的人說話。不遠處是另一個男人，手持長槍，這個男人指著成像儀的探頭方向，用國際通用手勢表達一個信號，我知道你在看我。

    他說：會不會是雛鳥

    隻能這麽解釋，校麵色悲淒，眼睛裏卻閃出一絲笑容，如果雛鳥有人活著，蠍子和常曙應該也沒事。

    放心吧，連劉副總長都說常處長是福將，他不知道自己在安慰誰。

    他想起轉正沒多久的阿勇，絕非能力不夠，或謹慎不足，而是運氣這東西從來都士氣奢侈，有多少年輕小夥子都死在運氣手裏。

    常曙不但是第八戰區特工局行動處長，還是總參二部特勤局負責行動的局長助理，紅蜘蛛部隊的調配權有一半在他手裏。常曙這個名字對紅蜘蛛部隊絕大多數成員來說更像神台用金絲綢蓋著的神像，不知道長什麽樣，隻有傳說。傳說他在亞某國九死一生，傳說在東南亞跟黑幫火拚，傳說在東亞某國潛伏了整整四年，連孩子都有了，老婆還不知道他是間諜。這樣的人應該死幾千次幾萬次才對得起他背後一個接一個倒下的身影。

    想什麽

    等你下令。

    我在思考勸降方案，校淡淡地說。

    他突然感到憤怒，雖然憤怒這種東西對每一隻紅蜘蛛而言隻是一口氣竄腦門很快煙消雲散。為什麽他問。

    窮寇莫追，假如他們真是雛鳥的話。

    下馬威都來了，有可能嗎他哼一聲。

    你不了解j國人，校搖搖頭，還記得兩個月，常曙那小子的j國化講義嗎

    他當然記得。那個用變音器說話的蒙麵校不隻一次地告誡課堂每一名學員，包括將軍校官尉官和士官。

    除非你能保證一擊必殺，否則不要激怒j國人，暫且饒他一命也許可以挽救更多生命。j國人是天生被詛咒的民族，他們終其一生都活在岌岌可危的火山口，生命對他們來說像海風從遠方帶來的一片葉子，隨時飄來，隨時飄走。這不是怕不怕死的問題，而是如何才能把生命這片葉子燒得更絢麗，他們既可以如落葉那般唯美，也可以像點燃整片森林那樣向天叫囂。

    憤怒是這世最具破壞力的東西，他們害怕毀滅，所以總能將憤怒轉嫁給對手，讓對手陪著他們一同毀滅。

    同誌們，孫子兵法最核心也是唯一沒有直接付諸於語言的一點，是對任何敵人，始終堅持有價值的攻擊，拋棄無意義的憤怒報複和自我毀滅。

    我去吧，他說。

    校報以笑容，帶來的人隻有你會說j國語，當然是你，你負責，我配合。

    謝謝首長信任，他點點頭。

    他拿起那支慢慢冷卻的手槍，接過掛著白布的樹枝。這是他一生第一次舉白旗，更何況，是在製造過無數次慘無人寰災難的j國人麵前。

    屋裏射出一枚子彈，打斷旗杆。

    槍法不錯，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得意，笑得暢快。

    下一槍是你的腦袋，屋裏傳來聲音。

    你應該把a國大兵才拿的步槍交給你手下，然後堂堂正正走出來，叫我一聲長官。

    激將法是支那豬最愚蠢的手段。

    從國到支那再到國，現在又來個支那，可見你們j國人的骨頭都是醋泡大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沒種給老子一槍，有種他大爺的你給老子出來

    掌聲，兩隻手掌一張一合，稀拉拉地拍著。

    我叫左門，j國尉官沒必要向國校官敬禮，我們在交戰，那個人走出來。

    他又笑，請問貴國政府向我國宣戰了嗎

    用國人的話說，大哥不說二哥，當年你們拖到1941年英美荷宣戰時才敢向我國宣戰，忘記了嗎

    口才真好，不當外交官可惜了，他有點不好意思。

    左門沒笑，直升機還是汽車，你選一樣。

    直升機好了，米171怎麽樣你駕駛技術如何

    北方四島回歸以前我不坐俄國佬的飛機。

    扔原子彈的a國飛機你不也坐過我們都別貧嘴了，一群武裝到牙齒的軍人沒必要跟良心發現的j國大夫計較。

    我不是因為打不過才放棄抵抗，左門抱怨地說。

    當然，我當然知道你們j國人個個都不怕死，他撐住長起雞皮疙瘩的臉皮，給了對方足夠的麵子。

    真這麽想

    你走不走他不耐煩了。

    左門悻悻打了個手勢，阿齊把步槍遞給他，自己抱起男孩子，用刀別在脖子。

    兩人脅持著孩子，一前一後向鎮外的空地走去，腳下是1a2履帶留下的痕印，隻是那輛坦克早已不知所蹤。

    搜救分隊這座小鎮浪費了太多時間，必須在99式坦克群趕來攪局以前，沿著暫時還很明顯的痕印，繼續追查申明的下落。至於武力營救，胡安毫不懷疑部下的能力，但對方不是匪徒，而是同樣訓練有素的特種兵。戰鬥的結果無疑是男孩喪生，憤怒的群眾因此失控，麻煩接踵而至因小失大萬不可取，這正是胡安校力主勸降的真正原因。

    在左門執槍監視下，機師切斷了直升機火控係統的電路，隊員們加緊轉移重要物資。阿齊抱著那男孩像父親抱著兒子，但鋒利的刀口始終不離喉嚨。

    孩子問：要放走你們嗎

    阿齊點點頭，一會那個少校叔叔會換走你。

    如果打仗，你真的會殺我嗎

    不知道，阿齊不忍心說實話。這個男孩畢竟給過他安全，隻是那點安全被一名嗅覺靈敏的國特種兵無情地打破，同時也被無情地奪走生命。

    少校叔叔會死嗎

    沒人會死，等我們快飛出導彈射程的時候，我們讓他跳傘。他不會死，我和左門醫務官也不會被導彈擊。

    謝謝叔叔，男孩朝走過來的少校說。

    他說：你很勇敢。

    男孩說：小麗在看著我呢。

    小麗

    嗯男孩指著禮堂門口。

    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孩躲在國造js狙擊步槍背後，遠遠投來近在咫尺的目光。

    他突然想起醫院裏那對男女，但是士走了過來，肩扛著單兵防空導彈。

    哥，照顧好自己，士給他戴手銬，盡可能慢地蒙眼罩。

    他點點頭，感覺喉嚨多了一片刀峰，被人帶著，慢慢鑽進直升機。

    少校一路平安

    他聽到老人的聲音，聽到更多不再懷疑不再警惕的聲音，忽然之間，他覺得自己真的值了。

    然而無情的引擎吞沒耳際間種種一切。

    勇士的眼睛不該被遮住，駕駛艙傳來名叫左門醫生的聲音。

    眼罩被摘下來，刀峰也移開了，名叫阿齊的醫護兵拍拍他的肩膀。

    他望著漸漸渺小的人群，小聲說謝謝。

    不客氣，駕駛艙回答。

    沒說你，他翻了了個白眼，接過阿齊遞來的傘包，我不跟自稱不開俄國佬飛機的人說話。

    對了。

    他大爺的，他不耐煩地係好背包，雙手搭在艙門口，別等我跳下去才反悔。

    我發現a國貨唯一值得稱道是麻醉劑，活人用了跟死人一樣，左門醫生專心駕駛俄國貨，仿佛什麽也沒說過。

    傘花盛開在單兵防空導彈直指的方向，士沒有扣動扳機，但在遙遠的北方，龐大的99式坦克群正在樹冠底下秘密開辟的通道緩緩加速。此時此刻，聯軍指揮部裏仍然沒有人相信海豹突擊隊幸存者的胡話，因為這名勇敢的士一再解釋，是美麗的女少校拿走了u盤。

    可憐的孩子連做夢都喊著女人，一切都會好起來，忠誠的海豹，四星將鄭重地敬了個禮。

    護士扭著豐滿的臀部來到病床前，將世界最值得稱道的麻醉劑，注入半個多月沒睡好覺正說著胡話的士的身體。

    四星將對精神抖擻的眾多參謀說：不要讓28歲的肖楊活過今天,他必須死在逃命的路，才足以告慰海軍的勇士們。

    a國陸軍以你為榮，將。

    不，榮譽屬於所有渴望全殲敵人的小夥子空降83師騎1師陸戰1師裝甲2師，去吧，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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