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九裏緋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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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隔玉的傷勢不宜顛簸,馬車一路都行的緩而慢,原是正午便能行完的路程因著這樣的耽擱生生挨到了日頭偏西。
自墨隔玉閉眼睡去環念音就陷入沉思,越思越深,越深越困,終是抵不住席卷而來的困意沉沉的睡了過去。
醒來時看見一張近在咫尺的臉。落央見她醒了往後移遠了臉,“小姐,快些起來下車,怎麽睡得那麽沉”!
環念音起身,身上蓋著的夾雜了紫檀香的白色大氅滑落。還是睡前的那輛車,卻不見了墨隔玉,皺了皺眉道:“已經到了麽?”
“還沒呢,說是還有十裏地,要換乘墨影閣的車輛入山”,落央一邊幫她整理發髻一邊說。
環念音揉揉有些暈的頭,“墨隔玉呢?”
“隔玉公子已經換了車,在前頭等著呢”,看了眼環念音的臉又問道:“小姐,你是不是惹得隔玉公子不高興了,看他自個兒下了車也不叫醒你”。
環念音有些恍神,惹他不高興?沒有吧。
落央滿意的看了看環念音的發髻,見她不答話,也不再問,起身又催促一遍,打頭跳下車。
環念音也起身,挑開簾的手頓住,又回身將那大氅拿起才下了車。
換乘的那輛車裏並無墨隔玉,倒是落央跟了上來。環念音將大氅擱在腿上,想來就要進至閣中了,孤男寡女本就不應共處一處,也該是閉閉嫌的。將大氅遞給落央讓她給墨隔玉送了過去。
車子前行,落央見環念音有些悶悶不:“小姐,來的路上我聽扶木說九裏緋桃的緋桃陣桃花是常開不敗的,因陣法一故,緋桃陣上空花瓣飄飛,隨陣風起舞,美得不得了……”說得一臉眉飛色舞狀。
環念音一聽,來了些興趣,去過那麽多地方,這緋桃陣卻隻是遠遠地遠遠地驚鴻一瞥過,倒是還沒正兒八經的到過。
想來今日睡的有些久,頭還在發暈,便伸手挑著車簾對落央說:“我去外麵吹吹風,順帶看看你說的緋桃陣”。
坐到車前轅木上才發現自己乘坐的這輛車並無車夫,一匹毛色油亮的紅棕馬跟著前一輛車噠噠而行,正驚異著這墨影閣的馬竟然都如此訓練有素身後落央也挑簾鑽了出來坐在另一邊。
看著環念音有些驚異的神色,落央掩唇笑,“小姐,扶木說這是兩匹自小就喂養在一處的馬,前麵那匹為公,後麵這匹為母,公馬在前由扶木駕著,後麵的母馬便會自發的跟上……”落央說著說著聲音小了下去。
環念音正聽得意猶未盡,抬頭就見落央低頭紅了的臉還帶了些許神往樣。環念音若有所悟得點著頭心道:原來、原來。
想是這小妮子恐是有了心上人了。兩日來與那扶木相處得甚是不錯,莫不是……想著就想調侃落央幾句。往落央那邊湊了湊身一副奸笑嘻嘻道:“扶木還說了什麽沒有啊?有沒有說要將那緋桃林的桃枝折一枝贈你啊?”
環念音這一說在落央看來好不正經,一張臉越發的紅了,嗔怒道:“小姐,你休得取笑落央,那緋桃林的桃枝豈是能折的,想你和隔玉公子不也……”說到這兒,落央忽的閉上嘴,轉頭看環念音的臉,見她看著路旁的景色似是沒聽到她的話,鬆了口氣轉過臉也欣賞起路邊的景色,卻不知在自己轉過臉後環念音暗了的神色。
心事來襲,路旁的景色也瞬時暗了幾分,腦海中冒出那句:你曾經,很愛我。便又是一番好想。
“小姐,你快看”。忽的聽得落央一陣歡呼,環念音回神順著落央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前方一片粉色的景致,芳香撲鼻。
緋桃陣將近,看得清那枝枝緋桃灼灼其華於枝頭的模樣。陣上方那花瓣或大或小成團相聚狀,一團團逐對成球,悠蕩蕩飄得高了又成一氣散開,看上去似是下了場花瓣雨。看著看著竟讓人生出身處異世的幻覺。
環念音忙斂了神,想這緋桃陣法果真是不負虛名,還未踏入竟先讓人生出幻覺。再一看落央,這丫頭仍舊一臉如癡如醉的模樣忙伸手過去將她拍醒。
落央回頭一臉癡像茫然的看向環念音,環念音還來不及開口解釋一番就見前一輛馬車已經駛入陣中,隻得忙斂神坐正了身子,想著要仔細記住如何入陣,待過幾日要逃出來時才可參考著破陣。落央倒也隻愣了一下便明白了怎麽回事,眼瞧著要入陣,興奮得瞪大了雙眼。
入了陣中,起先環念音還能看清前轉後繞各是幾行幾步,可越入得陣深處陣法變幻得越快,縱是過目不忘也奈何不了那變幻的速度之快,不禁看得眼花繚亂。往日的區區九裏地如今卻變得如此漫長,環念音無奈得有些泄氣。
出了緋桃陣,環念音偏頭看另一邊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的落央問,“你可看清了幾個轉法?”
“啊?”落央見環念音問她,收了下巴回了神,邊噓噓邊道:“小姐,實在是太快了,什麽都沒看清啊”。見環念音一臉懊惱又暗自揣摩了片刻搖搖頭方又說:“小姐,記得這轉法也沒用的,我聽扶木說這緋桃陣的出入路徑每半個時辰自會換一次,而且這車行與人行路徑是不同的”。
環念音一聽頓時醍醐灌頂般頭腦清明起來,對啊,自己怎麽這麽笨,這墨影閣既然倚著陣法舉世無雙兩百餘年,這緋桃陣既是用來阻擋侵擾墨雲山外勢的自是不能輕易看破,先前怎麽就沒想到這一層還費心費力看了半晌,甚是傷神呐。
“這陣法出入路徑半個時辰換一次那墨影閣的人要出入的話又是是如何知道當時的路徑是怎樣的?”環念音偏頭問落央。
落央撇撇嘴,“我也是這樣問扶木的”,看了眼環念音一臉期待的神色,歎了口氣道:“扶木說墨影閣閣中人從不輕易出陣,至於那路徑,扶木說不能說”。
環念音大失所望,不過也對,這麽機密的陣法怎麽可能輕易說出來。
隻是……環念音凝眉問道:“閣中人既然不輕易出陣那墨影閣是如何打理那遍布天下的商鋪和知悉江湖信息的?”
“我知道”,這個問題像是很得落央興趣,比先前那些還得,環念音話剛落落央就脫口即出。“小姐,這墨影閣陣法可真不得了。扶木說閣中收消息與傳消息倚靠的皆是陣與陣之間的此寫彼現或是彼寫此現,就是說凡屬墨影閣的人隻要在一方陣前寫下信息就能在另一方陣前顯現出來,而整個墨雲山就隻布了緋桃陣這一個陣法,與外界聯係靠的就是這緋桃陣了,閣中人輪番守在陣前接收外界傳來的信息又傳出閣中的意旨”。
環念音聽得有些咂舌,這墨影閣倒真是看似與世隔絕卻又運籌帷帳間決勝千裏外那般。
略略默了一會兒,又道:“你說,放把火將這桃林燒了如何”?環念音神采飛揚的暢想。破陣自己著實不擅長,那若想出陣就得想個簡便之法了。
環念音話落,落央驚得險些從車轅上掉下去。雙手緊緊抓住車轅,看著環念音一本正經道:“小姐!這可不妥,扶木說了,這緋桃陣是水火毒病不侵的,強行用之隻會適得其反”。
聞言環念音一邊想著這小妮子一路來可真是長知識了,一邊又鬱鬱的低下頭晃蕩兩條腿為日後在這墨雲山出不去瀟灑快活而憂心。
落央見環念音低了頭一副思考狀,以為她是在籌謀如何燒陣,嚇得一把抓著她叮囑,“小姐,你可千萬不能衝動啊,若是這陣法將你怎樣了,就是呈上落央的幾個人頭也無法向門主少主他們交代啊!”一席話說得像是環念音就要去放火燒陣一般。
環念音有些好笑的抬頭正準備叫落央寬心,看見眼前景象卻是一臉驚奇的忘了要說什麽。將才隻顧著和落央討論這緋桃陣了竟沒注意出了緋桃林竟然別有一番景致。
一片寬而綿長的沼澤地鋪陳腳邊,一直延伸至墨雲山腳,落日的餘輝將萬物鍍上一層金色。澤水碧傾,波光粼粼,草色青青,澤間鶴鷺雁鴨紛飛,有散馬閑憩,山腳處有三兩人家,正是晚膳時間將至,人家處還有縷縷炊煙升起。儼然一派人間仙境,環念音忍不住感歎,果然藏著掖著的地方都是好地方啊,都是好地方。
落央更是看的如癡如醉,喃喃道:“小姐,你說這與我們九環山的九環之淵相比哪個更美”?
環念音稍稍想了片刻,九環之淵常年煙霧繚繞,置身其間如臨仙境,自也別有一番味道。“各有千秋,無法比”。
凝神在那縷縷炊煙上,環念音疑惑了些,這樣的山水煙火人家怎麽會出現在墨影閣的地界內?
揚臉看著那燃起的嫋嫋炊煙問落央:“扶木有沒有說山腳那些人家是個甚子情況?”
落央收起那一臉的陶醉,綻了個大大的笑臉,“小姐你說那個呀,扶木說那是墨影閣三千弟子的居所,這三千弟子中,一半為師,一半為徒,一師一徒為一家。所以這墨雲山有近一千五百多戶人家,都分住在墨雲山中,別看他們一派悠閑,其實各司其職。長一輩的弟子各收一名年幼的弟子傳畢生所學,待那弟子長大學成,老一輩的弟子便出山分管天下各分舵,小一輩的弟子留在閣中打理事務之時又再收弟子傳學。由此類下,一代傳往一代,生生不息”,頓了頓又道:“扶木說他有位師父,如今正是墨閣主的親隨”。
環念音感歎了一番,這中間原來還有這麽層幹係所在,想那二十日影,十大月魂又管大又管小的,還著實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