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公子故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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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襲月牙白的身影挑簾上車,帶進一陣紫檀的香氣。

    環念音自坐下後便閉上眼假寐,此時卻在聞到這紫檀香時動了動眉。自小在那藥材之地的九環山群長大,對紫檀的香氣也極為熟悉。紫檀木世間稀有,又是珍貴的藥材,有止血,止痛,調節氣血安神醒腦,提高睡眠的作用,如今倒也正對墨隔玉的傷。

    隻是這紫檀難以種植,九環群山那麽多奇花異草也隻有一株,為此,大長老伯伯愛護的不得了,平日裏皆不讓人近得十餘尺,眼前這人竟不知從何處熏得這一身紫檀香而來。

    墨隔玉知道環念音閉著眼裝睡也沒在意,自顧自坐下。馬車緩緩駛出,大約行了盞茶功夫,聽得車內沒什麽動靜環念音才緩緩睜開眼,見墨隔玉坐在自己對麵身上搭了條白色的大氅,似是閉著眼小憩。

    輕輕地鬆了口氣,抬手理發髻時卻聽見墨隔玉的聲音響起,“裝完了?”

    環念音理發的手頓住,自覺動作很輕了啊,縱是墨隔玉沒睡著也應該察覺不到才是,倒不知這人傷成這般感官還如此靈敏。

    訕訕的對上墨隔玉緩緩睜開的帶了幾分笑意的眼,慢慢放下手,開始左顧右盼。奈何車內空間小入眼處不是車壁就是車簾,還沒想好找個什麽話題緩解緩解氣氛墨隔玉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既要在墨雲山待的久,我便與你說說墨影閣中現今舉足輕重的人物以及你去了需要留神的閣規吧”!

    聽墨隔玉這麽一說,環念音起先本想回絕說自己應該不會在閣中待太久,不用他勞神費力的講一番,但一聽是要說閣中舉足輕重的人頓時來了興趣。秉著自己一貫愛聽八卦卻不說八卦的作風,立即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看著墨隔玉。

    見環念音這幅樣子,墨隔玉笑著偏了頭,溫潤中略顯元氣不足的聲音在車中緩緩蕩開。

    墨影閣與九環門皆是江湖中較為神秘的大門大派。兩相比較而言九環門還好些,除門主即位這樣的大日子外,凡是門中門主長老護法遇弄璋、弄瓦之喜時皆會宴請賓客,墨影閣卻隻在閣主換任即位時方下達宴帖宴請賓客,其餘時間皆是神秘狀,故,江湖人士向來隻知當下閣主為誰,下任閣主將為誰,其他還有什麽重要人物一概不曉。

    墨隔玉這現今一說倒讓環念音大開眼界。

    墨影閣中以閣主為尊,閣主夫人為次,閣中現有直係弟子約三千,男弟子兩千由閣主直接統領,閣主下設二十日影分派兩千弟子事務。女弟子一千由閣主夫人直接統領,下又設十大月魂分派這一千弟子事務。閣主膝下除墨隔玉一子外,還有一女叫墨笛夕,是為墨隔玉的親妹妹。

    環念音聽得津津有味,想著這二十日影及這十大月魂聽上去就氣勢磅礴,這墨影閣閣主及這閣主夫人得有多淩人的風姿氣勢才可使這二十日影十大月魂一心一意絕無二心的忠心效力在麾下啊!讓人禁不住咂舌。

    環念音隻管自己想自己樂了,後麵墨隔玉講的那些說是需要她留神的閣規半個字也沒聽進去。

    車內靜了半晌,環念音方神遊回來,見墨隔玉定定的將她瞧著,才訥訥的開口,“講完了都”?墨隔玉移了目光不置可否。

    環念音在心裏點了點頭,忽的開口問:“墨隔玉,聽說你有過一位夫人?”

    話落,墨隔玉猛地轉頭看她,臉上眼中情緒捉摸不透,環念音心下一驚,心道應是自己說錯話了。照落央那不確信一說,墨隔玉與先夫人甚是伉儷情深,這亡妻之痛想是不能觸及的,“那個,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一激動就說話不過大腦,我……”環念音低了頭道歉。

    “環念音”,話沒完就被墨隔玉打斷,“你聽誰說的”?

    “啊?”環念音想著自己果然是說錯話了,惹得墨隔玉動怒了。這種關頭,自然不能告訴他是落央不知從哪兒聽來又告訴她的了,“那個,我先前在外麵玩時聽坊間人傳的”,一番話說得一臉心虛。

    “坊間?”墨隔玉明顯不信,“這件事知曉的人不過二十個,且絕不可能被外傳,你這聽說於坊間這一說從何而來”?

    呃?如此聽來還是件很絕密的事,怪不得落央隻聽得那麽一點就沒了下文呢,“這麽說,你真有過一位夫人了?”環念音頓時興趣盎然到不知死活了。

    墨隔玉看著環念音瞪大了的雙眼慢慢的怒了,“環念音,你不是向來對八卦隻聽不說麽?”

    環念音一愣,呃?這他也知道?這曾經的糾葛該有多深啊!

    看著墨隔玉那雙怒火中燒的眸子,環念音打哈哈道:“啊,哈哈,好奇嘛,就問問你想隨便聽聽,隨便聽聽”。

    “隨便聽聽”?墨隔玉眯了眼看她,“我從來沒有過什麽夫人,從來沒有”。後麵四個字幾乎是一字一頓,末了又接著道:“這樣需要謹記的話不知道你隨便聽聽能否聽進心裏不忘了?”

    “啊,哦”,聽墨隔玉說他從來沒有過夫人時心底竟有過一絲鬆了口氣的感覺。環念音為自己有這樣的感覺有些愣神,低頭輕聲道“原來傳言不可信,果真是不可信哈”。

    環念音這樣的愣神看在墨隔玉眼裏很像是大失所望的樣子,一動不動的又盯著她看了很久,見她一直低頭玩裙角,才收回目光靠在軟靠上有些歎氣的說:“我累了,要睡會兒”。

    環念音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對墨隔玉的歎息絲毫未聞。

    良久,低低的出聲:“墨隔玉,你娘親她,好相與麽?”聲音雖小了些,倒也讓人聽得真切。

    墨隔玉睜開眼,悠悠的目光灑向她,“你在想什麽?”話裏帶著笑意。

    環念音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氣惱,天知道她環念音在想什麽。從麵前這個人沒有過夫人開始想,想著想著就想到坊間茶樓裏說書的那些說的惡婆婆欺辱兒媳婦,在想著想著就想到自己此去萬一不招墨夫人喜歡怎麽辦?這些算是想了個什麽?

    “我這不是要在墨影閣呆的久麽,你也知道我很小就沒了娘,又在外麵野慣了,見了你娘親,怕不適應”,環念音斟酌片刻,答得自以為足夠不顯山不露水。

    “我知道你從來沒有過妹妹,你怎麽不問問夕兒好不好相與?”墨隔玉笑意更甚。

    “哦,那你妹妹好不好相與?”環念音依舊低頭扯裙角,大半神思用來想心事了,剩餘的把小部分顯得很是漫不經心,便順著墨隔玉的話脫口而出。

    墨隔玉終是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聽見笑聲,環念音才回了神,一個激靈方察覺自己被耍了,頓時又羞又怒。

    墨隔玉笑得有些厲害,不一會兒便劇烈咳起來,環念音拿眼冷覷,“墨隔玉,笑不死你”。墨隔玉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原本蒼白的臉也變得通紅,指著環念音身側的水壺,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水,給我水”。

    環念音仿若未聞,又冷眼看著他咳了會兒方才擰開水壺遞過去,“活該,看你還笑不笑了”。

    咳嗽聲漸漸平息,俊臉上不正常的緋紅也消了下去,斜身靠著軟靠邊平複呼吸邊道:“環念音,你就那麽想我死麽”?環念音報複的目的達到了便不再與他計較,一臉平靜的開口:“不敢,我還等著你給我解惑呢”!

    對哦,還有事情要問清楚,先前還考慮到他的傷,怕他勞心傷神,但看他方才笑的那個勁,看來真真是自己考慮多了。

    墨隔玉似是有些疲憊,閉了眼不說話。環念音往他那方挪了挪,試探著開口問:“墨隔玉,我們曾經,有很深的,糾葛麽?”

    半晌,就在環念音以為墨隔玉已經睡著的時候墨隔玉睜開眼,眉眼間雙眸中似是百轉千回,看著環念音深深地道:“環念音,你曾經,很愛我”。

    一句話,生生讓環念音忘了接下來還要問什麽,隻是呆呆的望著墨隔玉。

    直到墨隔玉又閉了眼沉沉的睡了過去才靠回原位陷入沉思:他說的很愛,是有多愛?又要有多愛,才能愛到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