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醉吐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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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環念音走後,墨隔玉自背後拿出那隻紮著酒壇碎片的手,低頭將碎片一一拔出,頃刻間,有血水汩汩而出。

    墨隔玉有些苦澀的笑了笑,也不管那血流不停的左手。右手抓起桌上還剩了大半酒的酒壇往床榻那邊走去,邊走便往嘴裏倒。

    走到榻前,那大半壇酒已然被喝得見底!

    擱了空酒壇子倒在榻上,正欲抬手滅了房內的燈,先前頭也不回出去的環念音此時卻去而複返,手中還提了個小木箱。進得屋來,看看墨隔玉擱在床頭上的空酒壇,沉著臉走過去。

    榻前的地上有點點滴滴的血跡。墨隔玉見環念音走進來,垂在榻邊上那隻受傷的手又要往榻裏收。

    環念音看著,霎時就怒了,“你再動!”

    這一吼吼得墨隔玉愣住了,表情也變得有些惴惴,看著環念音走過來,動了動唇,又沒說什麽。

    幾步走過去坐在榻邊,也不看墨隔玉,隻將他的手抬起來仔細瞧了瞧,打開小木箱,開始埋頭找藥。

    又是清洗又是上藥又是包紮。清洗時用的是酒,因碰到傷口會有些辣疼,疼的墨隔玉額上冷汗涔涔。上藥時環念音動作很輕,墨隔玉就那麽靜靜的看著她,良久,緩緩地開口問道:“環念音,你不是,討厭我麽?”

    聞言,環念音上藥的動作有了微微的一頓,繼而又仿若未聞的繼續埋著頭上藥,自始至終沒再說一句話。

    待再次抬起頭時,看見的,已是墨隔玉安然又有些眉頭起褶子的睡顏。環念音看著,心底低歎一聲,將墨隔玉那隻纏滿白紗布的手放回去,又將被子扯過來給他蓋上,再將瓶瓶罐罐收回小木箱中,合上蓋子,起身欲走,不想,手卻被墨隔玉用傷了的那隻手一把抓住。

    環念音回頭看來,墨隔玉俊雅的眉頭皺得更有些厲害了,眼皮時不時動一下,看上去有些慌亂,有些緊張的樣,抓著環念音的手也越抓越緊。

    環念音蹙眉,抓著小木箱子的那隻手一抬,那木箱子便穩穩的飛到了桌上。蹲在榻前,輕輕掰開墨隔玉抓著自己的手,卻見得白紗布上已有血跡絲絲滲出,心口不由得一緊。正要將手抽出來重新清理一番,卻被墨隔玉一把抓緊。隻見他有些泛白的唇際動了動,終是叫出一聲音兒。

    墨隔玉緊緊的抓著,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眼見得那血跡越滲越多,最後竟紅成一片,沾染在環念音纖纖的指骨節上,有些透心的涼。

    這廂掙脫不開,那廂不肯放手還血越滲越多,環念音又來了些怒氣,彎身欲點了墨隔玉的穴道,叫他動彈不得好重新清理。隻是,還未出手,墨隔玉喑啞的聲音就傳了來:“環念音,你說,如果一個人將另一個人思念進夢裏,每夜的夢裏,那會是用了多深的情!”

    床上的人不見睜眼,甚至給人一種本在熟睡的感覺,說的話,卻是句清字楚。環念音聽著,心口凜然一動,直起身,倒不再忙著要掙脫開被抓住的手。

    “我對你,便是這樣的心!”墨隔玉突兀的再次開口。空著的那隻手幾不可見的抬了抬,屋內一時黑了下來。

    “環念音,那年,我再趕回林間湖岸那座小屋的時候,一室的空蕩蕩,沒有你。修闌送給你做生辰禮用的那白玉鳳血雕白玉蘭簪,先前被你刻上了你我二人的名字,我去時,唯獨見到的就是已被掰作兩截的它和隻書了八個字的絹帕……”

    墨隔玉喑啞著嗓音慢慢說。許是見環念音不再掙脫,抓住她的手也微微鬆了些力道。

    環念音靜靜的聽著,站的有些累了,欲坐上榻邊,身子將動了一動,墨隔玉抓自己手的力道又緊起來,直待環念音坐上榻,半晌,那力道才又鬆下。

    “我原以為,隻要找到你,同你說清楚,便也就沒事了,卻不想……”,說到這兒,墨隔玉頓住。許久,才又接著道:“環念音,你可知,你那樣的決絕,我如今想起,還滿是深深的後怕!”

    話落,屋中又靜了下來。靜的直到傳來墨隔玉均勻的呼吸聲。這下確實是睡著了,隻是這抓著環念音的手卻不見放開,一動就抓緊一點,再動就又抓緊一點。掌心處因血跡的滲出,仍是濕漉漉的一片。

    環念音坐在榻邊,悠悠的輕歎了一聲,抬頭望著照在窗欞上皎皎的月光,走了神。

    八個字的絹帕!會是哪八個字呢?

    墨隔玉,當年,你既有了結發妻子,我又若是因此而離開了你,就算你再找到我,再多的說清楚,也是無濟於事的罷!

    情愛這回事情,若是緣分淺了,或是緣分未到,便也隻能落得個徒添煩惱罷!實然倒不如忘了,一了百了,各自落得個輕鬆自在。

    夜悄悄,人悄悄,前愁前緣心間繞。

    月半明,窗前照,隻影榻前情何拋?

    次日一早,被外頭的家禽聲吵醒。環念音睜眼,覺得渾身都有些酸痛。爬起來一看,方察覺自己身上蓋了件厚厚的大氅以一個極其奇怪別扭的姿勢在墨隔玉榻前趴著睡了一夜。這會兒子,墨隔玉正半靠在床頭,觀看著昨夜環念音給他包紮的手。見環念音醒來,也不管人睡的可是好,就抬手朝環念音搖了搖,道:“血幹了,如今都粘著肉了,你快些再給我換一換藥吧!”

    環念音惺忪著睡眼瞪向墨隔玉,這個人!自己趴在他床前守了他一夜,醒了非但不見他表示表示謝意,倒還絲毫慚愧不見的好一番差使!

    “環念音,你這瞪人的毛病怎的還不見改!”墨隔玉放下手,眯眼看她。

    環念音仿若未聞,移開眼,坐直了身。不想這趴得久了,雙腿因血流不暢麻得有些厲害,站不起來更走不了路,隻得坐在榻邊抬手將昨夜用的那個小木箱子招了過來。

    低頭默默的拆著紗布上藥,一句話沒說,一個字沒吐。墨隔玉看著她,嘴角噙著笑,道:“環念音,你為何不說話?可是在怪我讓你在榻前趴著睡了一夜而未讓你上得榻來睡?”

    聞言,環念音咬咬牙,依舊沒說話。

    見環念音不答話,墨隔玉靜了片刻,有點認真的說:“我昨夜,喝得多了些”!

    環念音剛好上完藥,又自小木箱裏取出一條幹淨的布條,終於開口道:“恩,喝醉了”。

    “哦?那我可是說了些什麽?”墨隔玉接著就問。

    “不知道”,環念音將布條往墨隔玉的手上纏去,淡淡的回道。

    “恩?昨夜我說心裏話那時,你沒在我身旁?”

    心裏話?環念音在心底將這三個字重複了一遍,“在!”淡淡的語氣。

    “那又怎麽會不知道?”

    “不想知道!”

    聽環念音斬釘截鐵的說了句不想知道,墨隔玉笑了,這笑容暖如冬日裏的豔陽。“哦?那便是我說了什麽打動你的話了?”頓了頓又道:“恩,定然是我昨夜說了什麽打動你的話才叫你今日都不好意思得不敢同我講話的罷!”

    墨隔玉這番自問自答好是恬不知恥!氣得環念音將包紮他手的布條重重的打了個結,眨眼間便又有血跡滲出。

    環念音視若無睹,收拾好小木箱子,站起身,鬆鬆腿,抬腳便往門外走。走了幾步又頓住,微微凝眉,道:“墨隔玉,我要走了,你,不會跟著我吧!”

    墨隔玉先前那一臉溫暖的笑意僵在了臉上,有些苦楚的低下頭,沉沉的說了兩個字:“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