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還是回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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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貞兒!貞兒!”

    有什麽人在呼喚某個名字,她尋著聲音去看,隻見一片混沌,可是那傳來的聲音分明熟悉異常。

    “貞兒!貞兒!”

    她的眼前逐漸出現一個模糊的影子,一個麵容憔悴的女人。

    “娘?”她試探著伸手過去。

    那女人卻不近前,隻說著:“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即使什麽都不爭不搶,也一定要平安的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不爭不搶?

    這些概念又是什麽?這已經不是那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年代了吧,不會那麽容易死,也不必怕接下來會死在哪位主子手裏。

    “我不會死的!”她本已經這麽說了,又突然愣了一下,看著眼前女人的模樣,呆呆的問:“為什麽我又能記得您的樣子了?清晰的就像幾天前剛剛見過一樣?”

    那女人像煙一樣的消散,蒼白的臉露出了笑容:“因為咱娘兒倆,幾天前才剛剛分開而已!”

    “娘?”她似乎沒聽懂這話的意思,隻眼睜睜的看著她的模樣消散,再不見人形。

    風吹動破舊的木門,晃著麵栓著的鐵鏈發出“嘩啦”的聲音,驚醒了柴房中沉睡的人兒。她抬起頭,疑惑的看著周圍,眼露迷茫,隨後用她那瘦弱無力的小拳頭敲敲腦袋,自語:“我怎麽又回來了?”

    不是已經死去了嗎?不是已經擺脫了這種束縛,輪回到了與此完全不同的世界了嗎?

    那個世界有電燈,有電視,最重要的是有電腦。那裏沒有奴籍,不被驅使,即便是女人也可以進學校學習。

    在那個hé píng年代碌碌二十年,縱也沒學出什麽成績罷……倒也趁便看過幾部宮鬥宅鬥的戲碼,總想著如果前世有這些“經驗”,也不至於落得十四歲便屈死柴房的地步。

    難道又回來了?餓成那樣都不用死的嗎?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非常肯定的說了句:“不對!”

    她的手太小,身子太單薄,完全不是十四歲該有的樣子。並且這件衣服她記得,是這輩子的娘親手給她縫製的最後一件衣服。

    這件衣服還在,也就是說,現在是剛被賣進王家的那一天,因為哭的厲害就關到這裏來了。

    她記的還很清楚,這年她八歲。進柴房後哭到睡著,夢到的就是娘,跟剛剛的夢大同小異。

    突然間她輕鬆起來,心裏想著,既然記得以後的戲碼,反殺的可能性也不會太低。追求榮華富貴什麽的先放一邊,那些害自己死過一次的人休想再活得那麽得意。

    不爭不搶就能平安活著?不盡然!因為在她的記憶裏,不爭不搶的下場就是給他人背黑鍋,無端屈死。

    隻是已經不知被餓了多久,前胸貼後背的感覺十分真實,都恨不得把旁邊這些幹柴什麽的往嘴裏塞了,在二十一世紀可沒受過這種屈。

    這麽說起來,還挺留戀那個無拘無束的世界的,如果有回去的方法,未嚐不值得一試。

    此時有人來開門,還一邊罵罵咧咧。

    “我活兒這麽多,還派給我這麽個不聽話的小蹄子。才這麽小,能當什麽用?”

    “姑姑,您這兒都有她幫忙了,您就想辦法把我送到少爺那邊去嘛!”

    聽聲音應該是那個哪鶯兒的小丫頭,和她那個當少爺奶娘的姑姑,人喚趙奶娘。

    說起這個鶯兒,當初可是受足了她的氣,還天天一副要當少奶奶的派頭。如若不是她擅自戴了未來少奶奶的成親要用的鳳冠,也不會被太太罰,更不會胡亂的指了最老實的自己來頂罪。

    那個趙奶娘嘛,因少爺大了,也不用喂奶了,人也不太會討主子喜歡,又被少爺嫌長得醜,就被趕進小廚房給少爺做些宵夜什麽的,不許在跟前伺候。時間長了,不但養了一身肥膘,人的脾氣也見長,跟誰都沒個好氣。

    想著,居然打了個嗬欠,睡眼朦朧的看著從木門外走進來的兩個人。

    趙奶娘個頭不高,因長年在小廚房的緣故隻穿灰布衣衫,頭蓋一塊同為灰色的包頭,臉長年不施脂粉。卻會在每月出府的時候打扮一新,花枝招展的招搖過市。

    別人出府要麽回家要麽省親,她倒不是,隻為與外頭的平民顯擺一下,作出一副被少爺捧成老太太的模樣。

    鶯兒也才九歲年紀,雖生了幾分俏麗,但這衣裳頭飾實在不合規矩。顏色亮麗一點也就罷了,偏還是些貴重的緞子,且頭戴了兩根金色的發簪。

    “出來幹活!”趙奶娘惡惡的出聲,一雙視線像要把她剜透了一樣。

    她依舊打了個嗬欠,晃悠悠的起身,迷迷糊糊往外走,嘴裏說著:“掃地是吧?可以!”

    鶯兒見狀眉頭一皺,尖著嗓子衝她喊:“你還沒給我姑姑磕頭呢!”

    “磕頭?”她愣了一愣,隨即明白了什麽,立刻雙膝跪地衝著趙奶娘行了個大禮,並高呼:“謝趙奶娘不殺之恩!”

    “沒規矩!”趙奶娘一腳踢在她肩膀,讓本就餓得頭昏眼花的她一頭栽倒,掙紮幾下才再次爬起來。

    起來之後她仍然跪著,有氣無力的低垂著腦袋,連連向趙奶娘保證:“我以後一定跟著趙奶娘好好學規矩,一定好好幹活,一定不惹趙奶娘生氣。隻要我還活著,且在趙奶娘手底下幹一天的活,就會把所有的月錢賞錢全部孝敬給趙奶娘……”

    “倒是會說話!”趙奶娘聽著最後一句話很受用,不易覺察的露了個冷笑,把頭往後一甩:“快去幹活吧!今天不把地掃完不許吃飯!”

    “是!”她也稍微鬆了一口氣,因為她明顯聽著趙奶娘的語氣緩和了不少。再說也隻是掃地,算不多累的活兒,掃完之後在主子們房裏放了幾天的點心什麽的也差不多撤回來了,如果不挑剔,即便趕不飯點兒也能填填肚子。

    隻是鶯兒不甘心就這麽放她走,嘟著嘴高喊一句:“站住!”

    她趕緊止步,麵向鶯兒低頭站著,問一句:“不知姐姐有何吩咐?”

    “姐姐?”鶯兒似乎感覺很好笑,抬頭掠了掠頭發,並稍微觸了下發間的金色發簪,笑道:“我可不是你的姐姐,再說,你也不配!”

    她咬牙強忍下心頭的怒意,微微頷首:“是!不知……有何吩咐?”

    鶯兒昂著頭走到她麵前,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開始訓戒:“在主子麵前可不能自稱我,沒人告訴你嗎?你是買進來的丫頭,跟我這種收訂錢進來做工的可不一樣。你就跟老爺買回來的哈巴狗是一個等階,說好聽了是伺候人的丫頭,說不好聽了就是打死也不會有人管的畜生!你覺得一個畜生能在主rén miàn前自稱我嗎?”

    她聽得心煩,怒力的咬著牙讓自己保持鎮定。大概是那個hé píng年代把她慣壞了,居然怎麽都想不起當初是怎麽接受的這種設定。

    “收訂錢進來做工的?說的好聽,還不一樣是被自家爹娘主動賣進來想攀個高枝的!”她在心底碎碎念,把鶯兒鄙視了個徹底。

    暗暗的深呼吸之後,她索性規規矩矩的向鶯兒蹲身施了個禮,輕聲細語的討教:“是!敢問以後我……小女該怎麽稱呼自己?”

    “咯咯咯……”鶯兒就跟在看什麽特無知的東西一般,眼睛裏透著不屑,用袖子掩著嘴發出一陣讓人討厭至極的笑聲。又拿眼角瞥著她,說:“這都不知道?當然要自稱奴婢!哪怕你不肯稱奴,也隻能稱呼自己的名字,難道你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嗎?果真是個土丫頭!”

    她在這裏有名字的,可是那個名字她不喜歡。

    有人給她強加過一個名字,叫安怯弱,就是想讓她跟她娘一樣怯怯弱弱的過一輩子。她也在這個王家宅院中被叫過這個名字,也果真一直怯弱著,直至被陷害屈死。

    娘不叫她怯弱,私下裏喚她貞兒,大概這才是娘本該為她取的名字。

    “安……”她猶豫著,不如說是已經受夠了,絕對不要再被叫“怯弱”。

    鶯兒轉身對著趙奶娘笑:“看吧,姑姑,她果然沒有名字!您猜她以前是被人叫丫頭呢?還是蹄子呢?”

    趙奶娘皺了皺眉頭,張了張嘴想說什麽。

    她突然急了,脫口而出:“若貞!我叫安若貞!”她怕趙奶娘一早就知道她本來的名字,所以想先下手為強改過來。又抱了一絲希望,希望趙奶娘一開始就不知道那個名字。

    “安若貞?”鶯兒似有些迷茫,默念了幾次,再次露出那種嘲笑的樣子:“好奇怪的名字!”

    “別聽她瞎說!”趙奶娘也換了副表情,皺著眉頭有些嫌棄的瞅著她:“一進來我就問過名字了,叫安怯弱,才不是什麽安若貞!”

    她連連苦笑,心說罷了,名字而已,不怕沒有改的機會。

    想完,她手裏拿著牆邊的掃帚,一路搖搖晃晃的掃過去,身後還聽得鶯兒在笑:“真是一個傻丫頭!”又在嘟囔:“安怯弱?怯弱……怯弱……哈哈!名字也傻裏傻氣的!”

    又聽趙奶娘咋著嘴歎氣:“怎麽派這麽個傻子給我?欺負我不得勢麽?”

    “姑姑您消消氣!好歹您去說句話,讓我去少爺跟前伺候。一旦我被少爺看了,也給咱家爭了臉麵不是?”鶯兒還在扯著趙奶娘的袖子哀求。

    安怯弱不願聽這些東西,隻一麵掃地一麵想:“其他的不算,單算你們讓我向你們兩個下人下跪……連本帶利算便宜點,就把你們姑侄倆打出王家吧……以後犯的,可就另算了……”

    至於死在十四歲那回事,權當已經過去了,就當是輩子的事情。而這輩子,那些恨意還是在的。